太醫來得及時, 姜辭的況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姜姮松了口氣，起送兩位太醫出門，末了才回到床邊，慢慢開口道：“說吧, 到底怎麼回事。”

“今日天好, 爺難得有興致說想去花園逛逛, 奴婢便陪著他去了。沒想三姑娘與四姑娘也在那放風箏, 爺沒注意, 不慎絆著了四姑娘的風箏線。四姑娘的風箏沒放起來, 三姑娘取笑了一句, 便惱了，說爺一個病秧子就不該出門……”說話的是一個穿石青褙子, 右臉發紅的丫鬟, “爺第一時間就道歉了, 可就跟沒聽見似的，還執意要爺替把風箏放起來……爺子弱，走路都辛苦，哪里能跑跳？奴婢便替爺解釋了幾句，可四姑娘卻說說奴婢不敬尊卑，命人掌摑奴婢。爺見這般不講理，忍不住與爭執了幾句, 然后……”

“然后就對阿辭手了？”

“是, 四姑娘推了爺一把, 爺險些摔下荷花池, 之后就發病了……”丫鬟說著紅了眼，“是奴婢沒有照顧好爺，請姑娘責罰。”

姜姮沒說話，半晌才搖了一下頭：“不關你的事，快下去上藥吧。”

的聲音依然糯，可知格的月圓卻從里頭聽出了凍人的寒意，擼起袖子，出白白胖胖藕節似的手臂：“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姑娘，我這就去揍一頓給咱們爺報仇！”

姜姮想說什麼，床上的小年長睫一睜開了眼。頓時顧不得別的了，忙抬手了他的額頭：“醒了？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年，眉目致，五俊秀，小小年紀便已風姿初現。只可惜因為天生心疾，常年臥床的原因，瞧著十分蒼白也十分瘦弱。對上姐姐擔心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出兩個可的小梨渦，“就是有點兒了。”

見他雖然虛弱，但確實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姜姮心下徹底放松，繃的子了下來。

“已經人去熬粥了。”

見說完這話就定定地看著自己不開口了，姜辭眨眨眼，出了一個天真可的笑容：“嚨干，想喝水。”

姜姮偏頭，示意月圓給他倒，小年忙出枯瘦的手指拽住的袖子：“要姐姐喂我。”

他聲音細細的，帶著還未完全褪去的稚氣，一雙漂亮的丹眼又黑又亮，像是蘊了一潭清水，看得人心里直發。

姜姮看了他一眼，接過月圓遞來的茶杯，作嫻地扶他起喂他喝了兩口。

小年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姜姮放下茶杯：“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麼這麼做了？”

這話聽著沒頭沒尾的，姜辭轉了轉眼睛，開口就要裝傻。

“老實代，不然兩個月不許甜食。”

“不要！”姜辭一下瞪圓了眼睛，臉上無辜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

這弟弟生聰慧，過目不忘，純真孱弱的外表下生了一顆比年人還要多幾竅的心，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出幾分真正屬于這個年紀的孩子氣來。姜姮垂目掩去眼底的笑意，神淡淡地說：“那就快點代，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招惹四姐姐。”

姜辭面委屈：“哪里是我招惹，分明就是……”

“你是我帶大的，你覺得你能瞞得過我麼。”

姜辭頓住。

姜姮看了他一眼：“是因為前些時候在文淵閣里當眾為難我的事兒？”

姜辭沒說話，半晌才垂下長睫：“能當眾設計你，令你險些得罪明榮郡主，我自然也能背后設計，失去一門好姻緣。”

又想起姐姐從不曾得罪過，姜媛卻總是刻意為難，姜辭漂亮的眼中就閃過了幾許與天真面容不符的冷芒，“我知道姐姐聰明，不會被的雕蟲小技傷到，可我討厭總是在你面前蹦跶，令你心不快。”

姜姮心里一，卻沒有表現出來，只看著他道：“所以你今天是專門去堵的？”

姜辭眨眼：“嗯。”

“你方才說令失去一門好姻緣又是怎麼回事？”

“昨兒阿和來看我的時候，意外跟我提起今天廣安伯夫人要來府中拜訪的事。廣安伯府與咱們府上無親無故，我一時好奇，多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原來廣安伯夫人近來一直在給家二公子相看媳婦兒。這府里還沒定親的，只有四姐姐與六姐姐，六姐姐是庶，配不上人家二公子，所以……聽說那位二公子才德兼備，風姿出眾，我怎麼能讓這樣一個優秀的人被四姐姐給禍害了去呢？”

姜辭搖搖頭，一臉無辜地說，“姐姐，我設計廣安伯夫人看清楚四姐姐的真面目，這也是在做善事呀，不然娶了四姐姐那樣心卑劣，刻薄惡毒的姑娘為妻，那位二公子豈不是一生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一臉真誠，仿佛真的在替那位二公子的未來到擔憂，姜姮角微，抬手掐住了他沒什麼的臉蛋：“麻煩你先擔心擔心自己的可好？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嗯？”

姜辭患有嚴重的心疾，從小就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到驚嚇，有太醫斷定他活不過十五，姜姮不信，為了給他調養，不知費了多勁兒。

姜辭知道姐姐辛苦，也一向很懂事，從不鬧著出去玩或是做會讓姐姐擔心的事，這回是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出手。手之前，他其實也已經將一切都算計好了，只是沒想到姜媛那麼不經刺激，惱之下竟直接對他了手……

可比他大了好幾歲呢！

也比他好！

真是太不要臉了。

姜辭撇，不經意間對上姜姮還有些后怕的雙眼，頓時一愣。

“對不起姐姐，讓你擔心了，”他歉意地低了下頭，“往后我會更注意的……”

姜姮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往后。”

姜辭愣了愣，臉微變：“你生氣了？我……”

“我沒生氣，只是阿辭，姐姐希你以后都不要再手這種事。”姜姮微微直起神，目認真地看著他，“你要記住，雖然病弱的將你困在了這方寸之地，可作為一個男人，你應該將目投向蒼天大地，投向更寬闊的遠方，而不是像后宅里的子一樣，將心思放在這些蒜皮的小事上。我知道你是想保護姐姐，我也很高興你有這樣的心，可一時的報復并不算什麼，這世上那麼多人，沒有了你四姐姐，也還會有別人不喜歡我，想要欺負我，你能一個一個都像今天這樣報復回去嗎？”

姜辭猛然抬頭，想說什麼，又有些茫然地頓住了。

“我的弟弟雖然不好，可他心有玲瓏，聰慧過人，是經天緯地之才，我相信未來有一天，他會憑著自己的能力這天下的人哪怕是不喜歡我，也不敢再欺辱于我。至于眼下……”姜姮笑了起來，溫婉的臉上出一種平常看不見的艷麗與傲然，“放心吧，別說一個四姐姐，就是這滿府眷加起來也不夠我玩的。”

眼底的迷霧被清風吹散，俊秀的小年抬起頭，眼角微微發紅，眼神卻比從前更加清亮。

“我知道了……”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姐姐，我知道了！”

***

姜辭喝了點粥之后就又睡過去了。

姜姮吩咐丫鬟們好好照顧他，這便帶著月圓回了自己屋。

“害得爺病發，危及命，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至今連個人影兒都見不著，姑娘，這四房也太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了！”

姜姮淡淡挑眉：“哪里只是四房如此。”

其他幾房和老太太也是至今連句問候都沒有，個個兒裝聾作啞呢。

月圓氣得一張胖臉鼓了球：“若沒有咱們老爺在邊關拼命，這榮國公府早就不知沒落什麼樣兒了，哪兒還有如今的風！可這府里的人，一邊著老爺帶來的榮，一邊卻這樣對待你和爺！簡直就是無恥！”

“好了，犯不著與他們生氣。”

“可今天這事兒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了阿辭還想算了？”姜姮笑了，“怎麼可能。”

不在意他們對的冷待與欺辱，但阿辭，那是的命子，誰，誰就得付出代價。

“那咱們怎麼做？”姜媛沒事兒總欺負家姑娘去討好老太太，月圓早就想收拾了，一聽這話，頓時就興了。

“怎麼做……”姜姮微微瞇眼，眼中閃過冷芒，“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