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次建議都沒有被蘇城採納，顧海健不由的審視自己，繼而發覺，還是論據準備的不夠充分。

503號海上鑽井平臺的最初位置選擇，並不是以1號產油井爲基礎選擇的，現在默認兩者佔據同一個油層或油田，自然不是十分的恰當。

顧海健也是被固有的經驗給約束了，反省以後，倒是變的鎮定許多。

孔作是件很費力的工作，繁複程度不亞於古代的大炮，李虎等人是想快也快不起來。

在這當口，海洋石油研究所的快速反映組，也將分析報告傳真了過來。

顧海健不顧“吱吱嘎嘎”的噪音，拿到傳真就旁若無人的閱讀，讀完了手上的，就守在傳真機邊上等。

差不多用了一刻鐘，顧海健纔將裡面的信息整理完全，又親自在電腦上構圖，覺得完善了以後，才找到蘇城，道：“蘇董，我有一個構想。”

“嗯？”

“我們對井下的地質狀況進行了分析，結合電位數據……我認爲，在曾經見到油花的3300米，沒有發現油藏，極大的可能是油氣層過薄，或者是裂的油氣藏，必須要增大油氣層的面積。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再鑽一個水平井，穿過多個裂，這是研究所的同事們做的分析報告。”顧海健將一疊完的分析報告放在了蘇城面前。

蘇城沒有立刻翻閱，而是問道：“你的意思是，放棄2800米的預測，專注於3300米？李虎他們已經給3300米做過兩次孔了。”

“如果是狹窄的裂型的油藏，用水平井的效果更好，孔的功率不高很正常。”顧海健略顯振。

蘇城看看窗外，藍海面已變的平靜，變的暖和而不刺眼，不用太久，黃昏就要到來了。

“如果打水平井的話，今天肯定無法完了吧。”蘇城說出自己的顧慮。請了這麼多人來觀看，一無所獲的回去，總不是好看的事。

“如果位置選擇的恰當，裂又不是太深的話，也會很快的。”顧海健頓了一下，繼續道：“採油又不是摘蘋果，不能當天見到並不奇怪，雖然立刻就見到原油很酷，不過，我想大家都會理解的。”

在503號的鑽井過程中，蘇城等人已經犯了數次錯了。但是，正如顧海健所言，這些都不算什麼。

在看不到地下的真實況的時候，只能依靠各種似是而非的鑽井理論來引導。然而，地球部實在是太複雜了，直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哪種石油理論能夠完的覆蓋採油鑽井的全部過程和全部地區。

所以，在鑽井過程中，犯錯纔是常態。

一次次的犯錯，一次次的改正，最終獲得油井，或者，就在失敗中沉淪。

石油界和其他工業界很像，大家都擁有犯錯的資格，但每一次犯錯，都會讓含的力變大。揹負著力鑽井，繼而避免出錯，最終得到的就是見到原油的瘋狂快樂。

蘇城沉默良久，又拿起傳真來的分析報告仔細翻看，最後，當鑽井隊的另一次孔失敗，方纔頷首道：“你打電話給李虎吧。”

顧海健振的抓起電話。

蘇城微微向後，對楊明小聲道：“準備晚餐和夜宵吧，今天要呆到很遲了。”

“啊，不送大家上陸嗎？”

“沒有見到油田，期貨的事就不能最終談妥，爲了這麼大的生意，我相信再留他們一晚也是應該的。”蘇城說是這麼說，但還是給各公司的高層做了簡單的說明。

線易通常都是非常賺錢的，來回幾億元的況非常多。尤其是原油這樣的大宗易，由於數量龐大，經常可以獲得意外的收穫。

七家公司能夠聚在這裡，主要目的就是爲了這次線易。

親眼見到大華油田的產量，不管從哪個方面而言，都是非常必要的。

“就在船上休息一晚吧。”菲納的吉樂斯最先回應，其他人也都依次同意了。

他們回到庫也是談生意，但那些生意就遠不如眼前的機會了。

李虎也在連續的孔失敗以後，疲憊不堪，很快同意了顧海健的合理建議。

事實上，水平井原本就是孔的究極版，正是副隊長曾經提議的斜井的90度狀態，只不過，顧海健和副隊長確定的位置是不同的。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換裝以後，鑽機再次轟隆隆的響了起來。

窗外，已經是朦朧的黑。

“來吃點魚吧，我們有本地最好的廚師。”楊明特意熱絡氣氛，將整盤的新鮮魚弄到了指揮艙來。

水手和其他工作人員也流趕來聚餐。

“船上的環境簡陋，我們的主要做法就是烤了，不同的魚選擇了不同的溫度和調料，部分的魚用水煮過，添加了醬料，大家可以隨便選擇。”閆學燦做起了後勤大廚的工作，拿著勺子在房間奔波，一會兒又端出了整盤的生魚片。

新鮮的生魚片味道極好，也不僅是日本或古中國的食，隨著日本的文化輸出，在全世界都很有市場，尤其是在常年出差的人羣中，這種乍聽起來恐怖的食相當歡迎。當然，挑剔的人也不會，大把的歐人就不願意吃臟。

除了食，酒水用來做伴是最好的。陳釀的純麥威士忌，蘇聯時期的伏特加，經典年份的紅白葡萄酒，迅速讓大家忘記了耳邊的噪音。

蘇城選了一杯20年的威士忌，慢慢的啜著。

黃昏以後，工作了一天的人自然而然的沉默了下來，幾個喝多了的傢伙嘟囔著說話，說著說著，還會變本國語言。

無論是西班牙語還是法語，或者葡萄牙語什麼的，蘇城全都聽不懂，就是英語，他也只能說是使用練罷了，誰要是引用一段奧賽羅，絕對屬於對牛彈琴，不過，總有幾個天賦極強的傢伙，能用四五國的外語，此時端著酒杯遊刃有餘。

對於這種天生的世界經理人，旁人就只有羨慕的份了。

能做到石油界高層的都沒有什麼簡單的傢伙，私下裡的談話，反而能顯出本。

顧海健端著一杯紅酒來到蘇城邊，面朝燈火通明的鑽井平臺，低聲道：“水平井見油的機率是很大的。”

這句話，與其說是對蘇城說的，不如說他是在安自己。

今天，他的兩次建議都沒有被蘇城採納，第三個建議卻是在自己前兩個建議的反方向上做出的，雖然被蘇城採納了，但如果再失敗，顧海健自己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微妙的緒在酒的作用下被放大，顧海健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蘇城呵呵的笑了兩聲，轉著酒杯，道：“我原本最希看到的況是中午以前見到原油，這樣的話，下午就可以舉行一場不錯的宴會，晚上回到庫立刻召開新聞發佈會……”

見顧海健投來奇怪的目，蘇城搖頭，道：“要不然你以爲哪裡來的酒和食。可惜，我最希的況沒有發生，我第二希的況是今天見到原油，然後可以回到庫，一邊召開新聞發佈會，一邊辦party，結果你看到了……”

“蘇董。”

“我沒有怪你。”蘇城擺擺手，失笑道：“什麼時候見到原油，那是政治問題，是公關問題，不是技問題，也不是鑽井需要優先考慮的。石油公司，採到石油是第一重要的，沒有原油，我們就沒有生存的資格……其他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顧海健這才明白，蘇城是在寬自己。

他不由覺得怪異，暗道：董事長的安怎麼有點怪怪的。

“風大了。”蘇城的手出欄桿，著黑漆漆的海面，道：“好像還下雨了。”

“這裡的晚上經常會有強風，如果超過了5級，就得考慮停止鑽井工作了，好在最近不會有暴風雨。”顧海健說著也出手，在空中著，突然道：“好黏的雨。”

他話音剛落，適才還發出嗡嗡的轟鳴聲的鑽機就停止了。

“是風速太大了嗎？”這是顧海健的第一句話。他的眼睛立刻順著旗桿往上去。

風的確很大，但不可能超過五級，顧海健瞇著眼睛道：“連四級也比較勉強了，難道是擔心暴風雨？”

蘇城一言不發的將手指湊到鼻子，了，面驚訝的道：“甜的。”

“甜油！”顧海健驚詫的了出來。

對石油人來說，含硫量低的甜原油，就是最高追求了。

甲板上，半數以上的人，擡起了頭。

轉瞬，他們就到了甜油的魅力。

因爲，天上有原油如雨點一般的落下來，落在船上，落在服上，落在頭上，落在臉上……

不遠的指揮室裡的電話，不甘寂寞的“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蘇城用手遮住眼睛，向海上鑽井平臺的方向眺。

背對著源的平臺中央，似乎有一條扭曲的噴泉在做低調的表演。

源的下方，一羣鑽井工人，揮舞著服，高喊：“我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呼喊的人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伴著風，吹過來。

大華的員工們呆了一會，旋即也狂喊了起來。

蘇城再次將手指放在鼻子下方，輕輕的嗅著似甜實臭的味道。不過，同樣的臭味聞的久了，就會忽略那臭，只會記得其中的沁甜。

顧海健同樣呆了一會，然後轉開人羣，跑進後艙，小心翼翼的取下上的一塊油滴。

後艙有現的實驗械，足夠他分析出原油的分，以判斷大華找到的究竟是一個油井，還是一個新油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