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遨所長是個大臉的小男人,聽了蘇城的話,期期艾艾的道:“我們這套設備,是要出口的?”
“自己用,也要出口。否則,咱們這麼長時間的投資多浪費。”
商遨被弄混了,急問:“那就是說,要兩套設備?”
在他們眼中,出口設備和國自用的設備,自然是完全不同的。外國人有錢,儘可以用好的材料和本高的配件,國企業缺錢,那就勉強湊活。
蘇城繼續搖頭,道:“就要一套設備,我們儘量做好。”
“那多浪費啊。”
蘇城無語,道:“好的設備才能提高更多的產量吧,否則咱們花這麼多錢做研究又爲了什麼。”
“能省一點是一點嘛。”老谷在旁邊幫腔。他是50歲的人了,經歷過三年災害,和資最缺的時代,對節儉有著相當的執著。
蘇城一笑,道:“老谷,聚合驅的分散裝置要是沒做好,配比誤差就大,度就弱,你辛苦研究的3087發揮不出來,豈不是浪費。”
老谷用糙的手著腦袋,嘿嘿一笑道:“這個標準肯定是要達到的。”
蘇城於是轉頭看向姚澤凡。
這個設備項目組的組長勉強笑了一下,問道:“那咱們的設備,要推倒重做嗎?”
“不用全部。”蘇城開始翻看圖紙的總裝部分。
像是三次採油設備這種重要的東西,它的零部件構,每個石油專業的學生都是要反覆學習,反覆考試的。4年考4次是絕不誇張。
假如讓蘇城將輸送整個做出來,也許要好些天的時間,還得參照許多藍本,但要是描述輸送的優劣,做出改善,這樣的題目他都做過無數次了。
無非是5分的簡答題罷了。
寥寥數十字,將輸送的各個要點描述出來,這就是蘇城現在做的事。
他一邊看,一邊用速記的方式在筆記本上劃,別人也看不懂。
一會兒,蘇城才擡起頭來,道:“國外進口的聚合驅設備,有這樣幾個問題,我們要避免。首先是配置相應的供水增設備,其次是螺桿輸送,第三是閥門的結構問題。解決好這三個問題,我們再復刻國外的設備,水平就能超過他們。”
姚澤凡聽他說,也趴在圖紙上看。一會兒,苦笑連連道:“蘇所長看的準,要是這三個部分能提高水準,那效果能竄上一大截,20%得有,不過,這三個部分可不容易解決吶。”
“要是能躥升40%的話,你覺得這個困難不?”
聚合驅的原理,就是把改後的聚丙烯酰胺用分散設備溶解,注油井,驅出石油。
這個過程中,要達到兩個目標。首先是降低石油粘度從而解離石油,其次是向油藏中加。最好的況,就是用三次採油手段理過的油井,能夠有一段時間的自噴期,這也是最省錢的。
因爲聚合很發生變化,聚合驅的要點就集中在了分散設備上。必須要按照設計思路,儘可能完的溶解溶劑,從而使其充分的發揮作用。
這是比較困難的,就算是在實驗室中,確配置溶劑也不可能。
但是,越是確連續的注溶劑,油藏中的解離效果就越好。80年代,一般的三次採油,能採出剩餘油藏的20%,提高40%就等於提高到了30%,意味著上百萬噸的原油。
姚澤凡將“供水增設備”,“螺桿輸送”和“閥門系統”又看了一遍,道:“要是真能提高40%,重頭來過也不虧,但是,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蘇城大手一揮,道:“時間是我考慮的事,你們考慮技問題就行了。“
他話鋒一轉,又評價道:“螺桿輸送,這個已經說過了,咱們先說增泵。中原油田和大港油田雖然買了進口的機械,但他們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式國產l59z注水增泵,這個不行,落後了。以前的泵,供能力和分散溶解裝置不能完全匹配,自控制不能完,要立一個新的項目組,攻關供水增設備。”
商所長苦笑道:“咱們哪裡還能得出人手,這兩年,上面的,我們已經投全部人手了。”
蘇城看看,不足百人的三次採油實驗室,的確已經超工作負荷了,研究工也不能時間。
他點點頭,道:“我去找人。接下來,是,然後是閥門的結構問題……”
各項目組的人聽著,手上的筆也沒有停。這都是沉浸該項目好幾年的人了,一些人研究化學採油超過10年,“有沒有”一聽就知。
蘇城講的都是後世經驗,從時間上來看,也就是90年代初的先進技,在國外的期刊中也許都有出現過,只是沒有人將之系統的整合在一起罷了。
像是螺旋輸送和高橡皮管輸送,並沒有什麼技代差,但就是後者比前者好用。
採用前者的設備公司,堅持了一段時間以後,多半還是回到了高橡皮管的路子上來,直到該技終結。
這些堪稱經驗之談的東西,正是中國的研究員所需要的,蘇城講的順暢,大家也聽的認真。
商所長則驚訝於蘇城的承諾。
作爲研究所的副職,他不知跑了多次油田總部,有時候還要去山*東和部委跑錢,深知弄錢的困難,像是蘇城這樣的大膽承諾,他是一次都不敢的。
下午的時間飛逝。
等到6點鐘,蘇城提出結束,大家猶然不捨,於是又說了一個小時,纔將他放走。
雖然好幾個小項目,以及設備部的大項目都要因此而修正,但沒有一個人怪責。
做設計的人都希做出一個完無缺的產品,只是大多數時候,大家並不清楚缺陷在哪裡。
蘇城能夠指出來,而且指對了地方,大家自然願意虛心接。
第二天早上,蘇城到研究所的時候,半數以上的研究員已經工作了兩個小時以上。
姚澤凡更是赤著眼,桌面上泡著濃到黑的茶葉。
“沒回去?”蘇城首先來到設備部,卻見劑輸送系統已經改出了雛形,高橡皮管的相關圖紙都畫了出來,只剩下震盪板的各種調整需要計算後再畫。
姚澤凡先喝了一口茶,才啞著嗓子道:“要把丟掉的時間追上啊。”
蘇城一愣,這個話覺極其耳。
後,同一個項目組的餘金星應和道:“是呀,想想我們77年,78年工作的時候,那才拼命。這纔過去了10年,咱們就鬆懈了。我已經決定,每天早起兩個小時,晚回一個小時,每個星期都要加一次夜班,中午飯也在實驗室裡吃,就不信,弄不出比小日本和帝好的設備。”
蘇城呆滯,道:“你們一點都不鬆懈……”
“還不鬆懈,哎,老姚,你上次週末加班是什麼時候?”
餘金星“哼”了一聲,道:“我聽說,外國的研究所也是要加班的。小鬼子的研究所尤其厲害,都是睡在研究室裡的,我改天也搬一席鋪蓋過來。”
“老餘,人家年輕人才睡辦公室的,而且,人家的條件好,不不吵,又有睡袋……”
“我也年輕著呢。”沒有哪個研究員是好伺候的,像是餘金星和老谷的年紀,都是隨時可以退休的人,做事全憑一份心,除了講道理,啥強制措施都沒用。
蘇城不會勸人,將商遨拉過來,道:“商所,思想工作給你,餘老他們加班可以,熬夜不行。這件事做好,我幫你記一件大功。只能功,不能失敗。”
“是。”商遨幾次三番得到院裡領導的告誡,哪敢在第一件事上挑擱子。他立馬對餘金星道:“老餘,你可不能陷我啊,咱們這麼多年了,加班可不行。”
“唉,蘇所長……”餘金星喊了一句,就被商遨拉住了。
蘇城擺擺手,自去看那圖紙了。
這個早上,仍然是以悉況爲主。不過,由於昨天的悉,研究員們的態度已經完全不同了。
雖然不至於像是教授在學校那樣,被學生們追著詢問,但當蘇城問到某個方向的時候,衆人解釋的已經趨向於專業化,而不是科普型了。
這讓蘇城欣的同時略吃力。他畢竟不是研型的學者,除了大略的廓,對於細緻到計算公式的諸如“柱塞直徑與功率的關係”,已經缺乏概念了。
不過,大家只以爲他出口謹慎,也不以爲意。
好容易熬到中午,窗外響起卡車的響亮喇叭聲。
蘇城鬆了一口氣,從紙堆中闖了出來,喊道:“來兩個人,陪我去卸車。”
“卸什麼?”
“手套。”
“這就來了?”實驗室諸人大爲吃驚。
商遨在旁幫腔道:“蘇廠長可是把資庫給搬空了,有些是橡膠廠要賣到上*海去的,也給截了下來,一共100箱。”
說著話下樓,就見駕駛員居高臨下的在菸,倒進來的車後廂,裝滿了木箱和紙箱。
100箱聽起來不多,但真的見到實,才知道數量之龐大。
“這有上萬隻手套吧,用得完嗎?”老谷的節儉癥又犯了。
“pe手套隨用隨扔。橡膠的voton耐溶劑耐油,csm手套只有一點,然後還有無指的手套,只有指頭的指套,袖套,手箍……連袖套的手套,耐高溫和耐超高溫的手套,耐低溫的手套,電工手套……每個人都要好幾套。”蘇城扯了車廂上的單子,又道:“商所長之後通知大家,一次手套用一雙拿一雙,用後集中理,裡面的乾燥箱也要安裝起來,專門給橡膠手套和csm手套用的……”
大家都上前開始搬運箱子。
老谷搬起一箱橡皮手套,眼眶突然紅了,別過頭去說:“做了一輩子,好歹退休前用上手套了。我以前都是戴上手套才閨,就怕給灼了臉。”
他這麼一說,幾個三十許,家有兒的研究員都搖搖晃晃的,端不住箱子了。
蘇城也一下子呆住了,買手套前,他可沒有想到這些,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應該增加保護裝備……此時想想,這些化工研究員們,辛辛苦苦的加班回家,手上沾滿了各種化學試劑,即使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會有灼燙的覺,就算是再想抱一抱孩子,又怎麼敢呢,充其量,也就是用手肘摟一下罷了。
若是想極了,也就是像老谷說的,戴上手套一兒的小臉罷了。
一雙手套,保護的不僅僅是手,還是家庭。
仰首再看這棟三層高的蘇式小樓,裡面的蘊含的心,不再僅僅是一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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