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前廣場上雀無聲。

朱希孝說完之後，便面無表的著四人。昨日裡他被皇帝召進宮去面授機宜。萬曆對他說，打板子不是目的，目的是讓百低頭。朱希孝領了旨意，便在詔獄裡分別提審了四人，跟他們造膝而談，推心置腹，告訴他們只要今日當衆認個錯，不僅可以免除罪責，復原職，日後皇上還會對他們重點培養、加進爵，總之好大大的。

爲了讓他們好好想想，朱希孝把他們分頭關押，實指著有人能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只要其中有一個鬆口認錯，就達到目的了。

臺下的四人心裡，也在想著昨夜的形，然而除了有朱希孝的那部分，他們想得更多的，卻是另外一樁事……半夜巡視的時候，錦衛的獄卒悄悄說，外面的同僚已經爲他們打點好了，到時候不會死也不會殘。消息的來源雖然極不可靠，但四人都覺著，無風不起浪，獄卒不可能吃飽了撐的拿自己消遣。

“回話！”長時間的沉默，讓朱希孝臉上掛不住了。

吳中行四人自然不願在衆位大臣面前表現畏葸，然而再看看眼前那一排強壯的行刑手，每人的手中拄著一巨大的包鐵廷杖，上面還有倒勾。不要說幾十杖了，哪怕只吃一***，也得重傷。這讓他們的牙關重逾千斤，滿腔的豪言壯語難以啓齒。

“那就請大人回皇上話。”最終還是年長的艾穆鼓足了勇氣，大聲抗言道：“國朝以孝治天下，要求國人君如父，我等上書正是爲了維護綱常，不知何罪之有！”

“還敢狡辯！”朱希孝臉頓變，一揮手道：“押下去！”

話音一落，四個如狼似虎的錦衛兵上來，前兩個手裡的廷杖，從艾穆的腋下穿過去，架起了他的上。後兩個掄起廷杖，重重擊在艾穆的膝窩上。艾穆悶哼一聲，雙一就要跪倒在地，卻被前兩廷杖架住，拖到前方的氈布前。

兩個架著他的廷杖一，艾穆便直接趴在了氈布上，又是一聲悶哼。

“張!”一個兵士喊了一聲。艾穆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掐住腮幫子，不由自主張開，然後被塞進去一五寸長的檀木棒兒，棒兩頭都穿著皮帶，勒在他的後頸上扣住了。艾穆的被堵得死死的，不要說喊，連哼都哼不出來……這是廷杖前的準備工作，因爲鐵刺檀木杖擊下去，不用幾下就皮開綻，刑人忍不住，必定會撕肝裂肺地喊。現在給你堵住，讓你想喊也喊不出來。

這還沒完，接下來，他的雙手被單個上百斤的鐵釦箍在地上，然後一字扯開，使他彈不得。和手理完畢，艾穆已是彈不得。接下來，到了最辱人的一步，只見錦衛將他的囚褪下，艾穆的下半頓時不著存縷。雖然在場沒有子，但這種斯文的做法，還是刺痛了在場百……讀書人是國家的面，死則死矣，怎能如此辱？許多人的臉上都出氣憤之。

朱希孝卻沒有看向艾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另外三人上，見他們咬牙關，甚至閉上了眼睛，他無聲的冷笑一下，問道：“你們呢，是個什麼想法？”

“呵呵……”吳中行慘笑一聲，道：“難道我們這先上書的，還不如後來者？”

“我等賤軀，何足惜之？”趙用賢心裡清楚，如果不想讓後半生淪爲笑話，就必須捱下這一場來，他大聲：“今日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坦然去見大明的列祖列宗！”

剩下的沈思孝想了想，乾脆用一首平生偶像的詩作答道：“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還以爲你要自己作首詩呢。”吳中行開玩笑道。既然已定局，索一些，也好在史書上多留一筆。

“我又不是翰林，就不拿拙作獻醜了。”沈思孝嘿然一笑道。

“酸儒……”趙用賢翻翻白眼道。

見三人非但不告饒，反而談笑風生，大漲士氣。朱希孝知道這次是失策了，趕惱怒道：“全都押下去！”

於是十二個錦衛上前，如法炮製三人，把他們牢牢按在地上，嚼頭帶上，子褪了，四個腚暴在天化日之下。

司刑的千戶逐一檢查過後，轉向朱希孝稟告準備就緒。朱希孝瞇著眼，看了看八瓣在太底下反的腚，輕輕一點頭，千戶便回高喝一聲道：“打!”這聲音在午門前的高牆迴盪。一些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一些睜開的眼睛又趕閉住，大家多希有奇蹟出現，能阻止慘劇在眼前發生。

“慢……”一聲尖喝從城門方向傳來。已經舉起廷杖的行刑手，心提到嗓子眼的百，都不循聲去。

只見一名太監氣吁吁的跑來，也不理別人，亮徑直對朱希孝亮出一支黃金令箭道：“皇上有旨，命將四人的嚼頭摘了上刑。”

朱希孝一看那金令箭，正是皇帝號令錦衛的信，立刻肅然行禮道：“遵旨！”然後起對手下下令道：“去嚼子！”

錦衛們便將四人口中的檀木解下。

朱希孝很清楚，皇帝的這道命令，說明他正在某個地方，注視著午門前的一切，哪裡還敢蘑菇，重重一揮手道：“行刑！”

幾乎在同時，八支刑杖一起舉起，然後重重落下，僅一下就末橫飛，鮮噴濺！沉重的鈍擊在**上，發出沉悶，喑啞，卻有著不可抗拒的穿力的聲音。接著刑的四人一起直地昂起頭來，發出聲嘶力竭的嚎。

因爲是第一杖，他們還能對疼痛迅速作出反應，劇烈的扭起來，發出揪人心肺的哀嚎，令現場觀刑的員一陣陣腦門發麻，許多膽子小的，直接嚇得冷汗淋漓。

“啪……”

“啪……”

“啪……”

“啪……”

廷杖一下下的落下，十分富有節奏，每一下都打得刑人橫飛，渾搐。邊上還有負責計數的錦衛高聲報出擊打的次數：“五、六、七、八、九、十……”打到十下，前兩個錦衛收杖退下，另兩個馬上接上，以保持廷杖的力度。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每一個數字喊出來，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每一位觀刑者的心窩上。他們看著自己的同僚模糊，渾搐，聽他們越來越微弱的喊聲，許多人目眥裂，咬著牙齒、攥著拳頭，恨不得上去替他們杖。也有人駭得搖搖墜，看都不敢看一眼，只盼著這種折磨趕結束。

“二十、二十一……三十、三一……四十、四一……”廷杖的人又換了幾換，計數仍在繼續。刑的四人，早在十幾下之後，便相繼昏死過去。任你杖下如雷，他們一不，每一杖像打在棉花上。百的緒，也快要到崩潰或者發的邊緣了。

然而在午門之上，有個人卻一直於狀態。那就是大明朝的統治者，十六歲的萬曆皇帝。行刑之前，他就在太監魏朝的引領下，悄悄登上了午門城樓。在高高的箭垛後頭，居高臨下的觀整個行刑現場，當廷杖開始，橫飛之後，魏朝擔心皇上到驚嚇，便從旁小聲勸道：“主子，還是別看了，這場面太嚇人了。”

萬曆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廷杖起落，瘦削的俊臉上滿是興，就像在看一出彩的武鬥戲。聞言纔回過頭來，譏諷道：“小魏子，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主子……”魏朝嚇壞了，他看到萬曆的眼中竟然出與年齡嚴重不符的殺氣，渾然沒有平日裡飽讀詩書薰陶出來的溫厚模樣，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駭得魏朝小聲道：“主子，您沒事兒吧？”

“朕很好，非常好，從沒這麼好過。”萬曆睥睨著午門下的百，深深吸一口帶著腥味的空氣道：“到今天，朕才嚐到當天子的味道！”

魏朝和一干隨從太監，聽了這話全都到無比震撼。他們終於等到這天了，等到皇帝長大，等到皇帝像個皇帝了！想到經過這些年的苦熬，終於到了翻的時候，太監們都流下激的淚來。

“你們哭什麼？”萬曆奇怪問道。

“看到主子爺的威風，奴婢們心裡高興。”魏朝趕揩乾淨淚，激回道。

“漢高祖有云，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兮歸故鄉。這回廷杖這四個膽大包天的逆臣，便是朕威加四海的開始！”萬曆意氣風發道：“方纔你們擔心朕會害怕，真是天下之大稽，要是連這點腥都見不得，如何行天子之威?”

“皇上天縱英姿，奴婢們祝皇上早霸業！”登時馬匹如用上了來。

正說話間，吳中行與趙用賢兩人的杖刑結束了，便有翰林院的一干員，還有太醫要自發上前施救，卻被實施警戒的錦衛擋住，艾穆和沈思孝還沒有打完，不可能讓他們上前來的。

但是經過一上午的撥，員們的緒，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們大聲嚷道：“都打完了，怎麼不讓人施救！難道非得等死了不！”甚至有年輕氣盛、悲憤難耐者，和阻擋的兵丁推搡廝打起來。

見百越來越激，朱希孝看看沈默，輕聲道：“元輔，您能不能勸勸他們。”

“衆怒不可犯啊，朱大人。”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沈默，半晌才悠悠道：“能行些方便，便行些方便吧。”

“這，是……”朱希孝看看越來越混的局面，深恐一旦失控，自己會吃不了兜著走。反正首輔發話了，他到時候也好推，便擺擺手，下令道：“把他們倆叉出去……”

錦衛給吳中行和趙用賢除下刑，然後直接扯著氈布，把兩人拖出了刑場，所過之，留下兩條目驚心的殷紅痕。

一欸兩人被送出，員們便呼啦一聲圍上來，看著兩人如爛棉花一般不人形、氣息全無，頓時都放聲痛哭起來。在一片震天價的號啕中，有頭腦冷靜的趕請太醫施救。

太醫院的醫，一般是不敢摻和這種事兒的，但哪裡都有不怕惹麻煩的，昨日廷杖的消息一傳出來，便有七八名太醫自告勇，帶著藥箱前來。其中就有因爲撰寫《本草綱目》，滯留京城的李時珍。他雖然不是院正，但比任何太醫都德高重，一發話，員馬上都停止了嚎喪，趕讓出空地，讓他給二人診治。

李時珍手的搭了搭趙用賢的脈，又搭了搭吳中行的，這才鬆口氣道；“放心吧，還有一口氣，死不了。”雖然李神醫這樣說，但員們還是不敢相信，他們看到兩人的，屁與大都被打得稀爛，出白森森的碎骨茬子。這樣子說死了他們信，說能活著，他們反倒不信了。

李時珍也不理他們，先給兩人服下自己特製的藥丸吊住命，便和自己的學生，當場開始手，兩人已經深度昏迷，省了全麻醉……所謂手，就是將兩人上爛棉絮似的死割下來，這些碎末子已經無法再植，留在上還會腐爛。從這個角度講，子打屁雖然不人道，但對事後救治有莫大的好，否則爛裡嵌滿碎布片，不清理起來十分，一個不留心，留幾片細碎的在上，就可能會染。像這樣的手，在戰場上本不算什麼，李時珍對戰地醫護十分有經驗，他和他的學生嫺的理好了大片傷，然後消毒、包紮起來，作有條不紊。但對於從沒上過戰場的員來說，這樣近距離觀看手，甚至比方纔看廷杖時還要震撼。一刀刀的往下割，許多人不敢看，但每個人都著自己看下去……用一種朝聖的心。

暈，昨晚狀態不好，九點多就困得不行了，咬牙堅持寫，寫著寫著睡著了，一睜眼三點了，趕寫完它。欠一章，今天補上。索不睡了，繼續寫到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