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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872章 明爭(上)

狀況理想後,皇帝便有些不好意思,因爲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理會朝政了,雖然他確實有些懶,但像這樣長時間不過問國事”還是很見的。

於是他問孟和道:“最近有什麼奏章麼?”一般的事,隆慶就授權理了,只有遇到大事才命其上報。

“這些天的事兒還真不多”不過有一樁”還得皇上定奪。”孟衝回過神來,從懷裡掏出一份奏章,雙手呈上。隆慶皇帝卻不接,問道:“誰的?”,“是沈閣老的。”孟衝答道。

“念。”隆慶靠坐在有明黃座套的榻上,以手支頤,擺出個傾聽的姿勢。李全搬過一隻春凳,讓隆慶皇帝一雙擱上,替他按

孟衝打開奏摺,磕磕地念起來:“仰惟吾皇陛下,罪臣沈默誠惶誠恐伏奏……”

雖然是一篇中規中矩的請罪奏章,但皇帝聚會神聽完,又擡擡手,示意孟衝拿過來,又認真看了一遍,顯然極爲重視。尋思了整整兩天,隆慶才寫了條子,讓人送去閣“沈師傅有錯,但功大於過”用準備封他的爵位抵過吧,其餘待遇一律不變。,接著,又派太監到閣,當著衆位閣臣的面,對沈默進行勸”讓他不要這件事的影響,把兵部整頓好,不能再出現在此類事件。

這還沒完,僅過了兩天,隆慶又下旨,以,忠勤敏達,爲由,晉高拱爲謹殿大學士,特進榮祿大夫、支伯爵傣。正式爲沈默之後”大明朝第二個正一品。這在很多人看來,顯然是皇帝爲老師祝賀六十大壽的禮,不由齊刷刷的羨慕嫉妒恨。

高拱的門生們則是歡欣鼓舞,與有容焉,原先高拱還顧忌著皇帝的病,不願意過這今生日,現在皇帝都恩賞加封了,不大慶一番似乎也說不過去了!加上似乎還有人在大肆宣傳此事,弄得京城上下,各個衙門裡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高閣老的壽辰在即。原先不知道則罷,現在聽說了,誰人不得備一份賀禮,到時候去高府上拜上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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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高拱六十大壽的那一天,高府所在的衚衕裡”乃至大街上,都滿了前來拜壽的人等”就連一些平時沒有太大關係的吏”和府各衙門的太監也都備了壽禮前來賀壽。整個高府鑼鼓喧天”鞭炮霹靂啪啦響一片。毫不知的高拱看到這門庭若市的景象後,覺得很奇怪,把忙前忙後、不亦樂乎的韓楫過來,問他到底搞什麼名堂。

韓櫸也暗暗吃驚,道:“沒請這麼多人呀。”他本來就存了通過這次生日宴會”向百顯示高閣老的地位和影響力,不過也只請了閣諸位大學士,十八衙門的正副首長,以及王世貞那樣的名流雅士,再就是一干高黨骨幹,預計著前廳後堂各擺上十桌,也就足夠了。但現在纔剛到辰時”就已經門庭若市,那麼多認識不認識的員、監、甚至勳貴絡繹不絕涌進來。不僅把預備的座席佔滿了,甚至連院子裡,過道里,都被得滿滿當當”韓楫只能讓人趕把鄰近的酒樓包圓”讓他們趕把桌椅板凳送來,再火速備齊酒菜。

高拱本來只想跟自己的門生和同年過一個簡單的生日,沒想到現在前來賀壽的員卻越來越多,這讓他十分不快”埋怨韓楫不懂事。韓楫忙得焦頭爛額”還要被高拱罵,自然鬱悶的無以復加,還得安道:,“人都是來道賀的”咱們總不能把他們攆出去吧?人家都是帶著禮來的,咱們也不能不留飯吧?這點面子都不給”人家會記恨的。”

高拱也知道是這個理,氣哄哄的一拂袖道:“彈琴!”便回書房去躲清靜了。誰知道還沒多一會兒,院子裡又響起吱吱呀呀演奏的聲音,然後生旦淨醜高聲唱起來”高拱終於忍不住,推開門發道:,“這又是哪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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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被他逮到的是宋之間”笑呵呵的過來道:“是京裡有名的德蕓社,慕名來給您老祝壽來了!”

“還嫌靜不夠大嗎!”,高拱鬚髮皆張道:“讓他們趕

這時候,一大幫員過來,喜氣洋洋的向他道賀,爲首的剛剛回來的楊博”笑問道:“讓他們幹什麼?”,“讓他們,讓他們賣力唱……”高拱就算是再不近人,也不能當著這麼多員的面發飆啊。只好對楊博和葛守禮道:“走走,我們裡屋坐去。讓年輕人在外面鬧吧。”事已至此”高拱也阻止不了了”只能眼不見爲淨,盼著這場鬧劇趕過去。

宰相府上做大壽的消息,伴著鑼鼓聲和鞭炮聲傳遍京城,除了前來賀壽的員,看熱鬧的人也水般向高府涌來,一時間整個街區車水馬龍”擁不堪,別出現了萬人空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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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時分,閣的三位大學士也到了,於是衆人安座開席、

吃酒說笑。於是觥籌錯,一百多桌饌從府上擺到衚衕,從衚衕擺到大街上,上千的大小員、簪纓貴胄,有的吆五喝六,有的頭接耳,有的說笑打諢,有的串席敬酒,還有提耳罰灌的,確實熱鬧非凡。

高拱也被這個敬、那個勸得有些醉了,他兩眼朦朧地著那些前來賀壽的員,心裡也不有些飄飄然,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啊!

他終於按下心中的不安,便見一個穿著大紅蟒的太監,從外面快步走了過來。“元翁,恭喜huā甲之壽。”,那史太監草草一抱拳,然後低聲道:“快接駕吧,皇上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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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高拱往上涌”激的微微發抖,堂堂九五之尊,親臨一個臣子的壽宴現場,這是何等的殊榮啊!

於是馬上停席,高拱春風滿面的率領衆員,到大街上恭迎聖駕。

這時候,大隊的錦衛、兵馬司的兵丁涌上街頭,把閒雜人等驅走,很快便完警戒。然後是一隊隊打前站的大監,用黃帷布將道路與民舍隔開。等到一切擺弄停當,衆人心說,

皇帝的儀仗該出現了吧?誰知等來等去,還是不見那些打著羅扇、華蓋的宮人出現,員們不議論紛紛,皇上下旨候見,到聖駕出現的時間,向來拿的十分準確,像今天耽擱這麼久”卻是從來沒出現過的。

高拱正心下狐疑,只見那史太監又滿頭是汗的跑過來,又是草草施了一禮,說道:“皇上讓奴婢來通知高閣老,今日的駕臨取消了。”,

“爲何取消?”高拱一驚,顧不得禮貌”直愣愣問道。

史太監面有難,但經不起高拱一再追問,只好讓他單獨到一邊”

低聲說道:“您是閣老,告訴你也無妨。萬歲爺出來時還好好的,走到半道上”卻不知爲何打了一個噴嚏之後,那臉頓時就變了,又像上次那樣鬧騰起來了。”

高拱像捱了一悶,即刻面煞白”冷汗淋漓,但他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居然咬牙住,竭力鎮定下來”對史太監道:“你快回宮照顧皇上”我這就換服進宮探視!”

“哎,

”史太監點點頭”便帶著宮人們撤走了,然後錦衛和兵馬司的兵也撤走了。

上千的賓客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手足無措,這壽酒是吃不了。待那史太監去了去了好久”大家才從驚怔中醒過來”有的過來寬高拱,有的頭接耳竊竊私議,起紛紛告辭。至於那個戲班子”也早被見事不好的韓楫攆走了,本應是喜慶的日子”結果被弄得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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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邊”除了他的門生死黨,就是三位閣大臣,楊博、葛守禮、朱衡這樣的大人,這些人商量幾句,楊博上前道:“諸位相公速速進宮面聖,以防萬一,我們先回衙門等消息,必不會生出子來。”這時高拱也回過神來,重重點頭道:“是這個理。”,於是不理一團的家宅,和三位閣臣一起乘轎往大去了。

轎中,張居正暗暗稱奇”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那時找劉臺和王篆兩個,用意是想把高拱在皇上生病的時候,飲酒作樂和讓人寫壽詞的事給宣傳開去,同時還請上一臺戲班子吹吹打打,爲高拱的六十大壽熱熱鬧鬧地慶賀一番,只要把事搞得滿城風雨,肯定會引起皇上對高拱的不滿。誰知隆慶非但不以爲意”還要親自來給高拱祝壽,這讓機關算盡的張閣老只能自嘆命歹,同樣是皇帝的老師,怎麼差距就這麼大

誰知道後面風雲突變,皇帝竟然突然犯病了,這下高拱的樂子可大了,就算皇帝不在意,可事後人們會怎麼說?宮裡的李娘娘會怎麼看?總之是錯,效果更佳了。真是解恨啊!

小小的快意完了,他又想起馮保的話,不由暗暗驚詫,這死太監怎麼判斷如此之準?連太醫都不敢說的事”他怎麼就一口咬定,皇帝是治不好的絕癥呢?強迫自己不要細想下去”因爲目前這形勢,實在太令人滿意了,切不能節外生枝。

四位閣臣在左安門下了轎”高拱和沈默坐上擡輿,張居正和張四維則騎馬”趕到皇極門前,全都下到地上步行進去,在乾清門外候旨。

等了小半個時辰,史太監從宮門中出來,高拱一把拉住他,急切問道:,“史公公,皇上如何了?”

那史太監臉煞白煞白的”顯然還沒從早些時候的驚嚇中恢復過來,定定神道:“皇上現在和皇后、太子爺在一起,皇上拉著太子爺的手,在哭著說話呢。”

“哎呀,糊塗啊!”,一聽這話,高拱急得直跺腳道:“中風之人最忌諱緒波,皇上現在什麼人都不能見,要靜心休養纔是。”

“誰說不是呢。”見高拱急得邪火直竄,史太監愈發慌神道:,“皇后娘娘也說要走,可皇上就是不讓,怎麼勸都沒用。”說著掙出高拱的掌握道:“奴婢是來給諸位先生傳旨的。”高拱趕率三人行禮接旨。

史太監便傳旨道:“著諸位閣老在宮門外莫去!”衆閣臣接旨後,便在乾清宮外的值〖房〗中等候,直到傍晚,史太監又來傳旨道:“請諸位閣老在乾清宮門外宿。”

高拱覺著不妥,便讓史太監上奏道:“祖宗法度森嚴,乾清宮系大,外臣不得,晝且不可,況夜宿乎?臣等不敢宿此。然不敢去”當出皇極門,宿於文淵閣閣臣房。有召即至,有傳示即以上對,舉足便到,非遠也。,過了好一會兒”史太監出來說,皇帝答應了,於是衆閣臣回到各自直廬”當夜人人難以眠,熬到第二天中午”纔有宮人過來宣見。高拱幾人便趕過去,來到乾清宮東暖閣中,向半躺半坐在竹榻上的隆慶皇帝問安,只見隆慶略微浮腫的臉上,泛著飄忽不定的青,這是元氣大虧的表現……,衆人不暗暗奇怪,前兩天見皇帝”還是大有起

怎麼這下又變這樣了。

“昨天突不適,攪了高師傅的生日宴”真走過意不去。”待大臣們行禮完畢,隆慶開口就走向高拱道歉。

“皇上千萬不要這麼說,一切以聖。”高拱趕皇帝道:“對微臣來說,您的健康就是最好的生日賀禮了。”“我是病了,但我得的並不是絕癥。”,隆慶皇帝聽高拱這話,分明是在說他有病,頓時不高興了。可發了一通脾氣後”還是傷說道:“你們幾位都是裕邸舊臣,應該知道朕的病起因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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