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三郎等幾個妖怪突然撲上，各展妖，合力擋住刀，好讓水六郎沒有後顧之憂，放心進攻。

刀的速度極慢，和老牛拉破車差不多，也沒有銳利的風聲，比枝頭的花瓣更和。但這麼緩慢、這麼輕的一刀，偏偏掠過了巨大的水龍，掠過了其他妖怪的阻攔，彷彿他們到的只是一片清瑩的幻影。

水六郎眼睜睜地看著刀影落在上，卻無法閃避。然後公子櫻刀，送回了琵琶腹中。

這時，激的水箭到公子櫻前，突然一折爲二，化作紛紛揚揚的水珠。水龍從公子櫻上空轟然墜落，齊腰而斷。

水六郎失魂落魄地站著，子僵，好像陷了一個魘夢。

“從六歲起，我就開始照顧檸真，從來沒有人可以傷。”公子櫻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帶著你的傷，去見你們的魔主，這就是我給你的待。”

一聲慘，幾百道細小的水從水六郎全噴濺，他角搐，臉上一副完全不能置信的表。妖怪們齊齊變，我汗倒豎，這一刀，破水箭，斬水龍，繞開妖怪們的封擋，再傷水六郎，我竟然完全看不出它的軌跡！

這一刀，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們走。”雲大郎冷然道，果斷拂袖而去。蜃三郎扶住了水六郎，妖怪們一溜煙全逃了。

雷猛哈哈大笑：“這夥妖孽，不見棺材不掉淚！”

“爾其也，風雨如晦。爾其靜也，象皎鏡。”甘檸真臉上出欽佩之意：“十年閉關潛修，掌門師叔的刀法盡得碧落賦道的神韻了。”

海姬也讚道：“道練到這個地步，稱得上是至妙至極，至神至虛了。即便是昔日的晏採子，也不過如此。”

“老夫是看著掌門長大的。”雷猛一張老臉上滿是驕傲之：“掌門從小就是神，別人練了十幾年的道，他只要一年半載出神化了。這份天資，我老雷拍馬也趕不上。”

拍馬？我撇撇，我看你拍馬屁的功夫誰也趕不上。瞧瞧甘檸真，再瞅瞅海姬，兩個悠然神往，顯然還在回味公子櫻剛纔的一刀。

我頓時心裡酸溜溜的，拜託，老子剛剛擊敗了雲大郎啊！誰料到公子櫻一來，風頭全被他搶了。眼珠一轉，我突然熱烈鼓掌：“好刀啊，這個什麼一畫眉刀，真是一柄吹斷髮，削鐵如泥的寶刀啊！難怪妖怪們都被嚇跑了。”暗想老子如果從小就在碧落賦修煉，也不會比公子櫻差多。

雷猛瞪了我一眼：“是刀法好，不是刀好。是一點黛眉刀，不是一畫眉刀！”

我笑嘻嘻地道：“不管畫眉，黛眉，反正名字都像人，沒什麼大丈夫氣概！這柄刀，我看最適合人用。”說實話，在我一見到著鮮的公子哥，就嫉妒得要死，每次他們招搖過市，我和李潔淨、大熊等一干兄弟都會眼地盯著他們，直到背影消失，再恨恨地吐幾口唾沫，然後哈哈大笑。眼前的公子櫻，無論長相、地位、法，都甩我好遠。連一直待我冷冰冰的甘檸真，也對他微笑。老子當然覺得不是滋味，要出言譏諷他幾句。

“你懂個鳥！”雷猛吼道，海姬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暗示我不要說話。公子櫻溫言道：“這位小兄弟就是近來紅塵天名頭最勁的林飛吧？剛纔力戰雲大郎，法變化巧妙，確實名不虛傳。”

我聳聳肩：“一個罵我懂個鳥，一個誇我法巧妙，紅臉白臉唱得我都糊塗了。”

雷猛氣得臉漲豬肝，甘檸真看了我一眼，道：“雷叔，他是我的朋友，請你見諒。”又對公子櫻道：“原來掌門師叔早就來了。”

公子櫻道：“何止是我，清虛天十大名門的璇璣宗、補天門、步鬥派、破壞島，羅生天十大名門的影流、風雷池、乾坤教•；•；•；•；•；•；，掌門人來得可不，只是大家都沒有現，躲在一旁悄悄觀戰罷了。”忽地擡起頭，向夜空，一道熒熒微正從上方掠過，消失在一抹烏雲背後。

雷猛盯著消失的點，濃眉軒：“好像是羅生天第一名門——大明境的浮法。”

我暗自咂舌，沒想到今日一戰，清虛天、羅生天的大人都趕來了。

海姬欣然道：“大家恐怕都是衝著魔主來的。”

公子櫻點點頭：“海武神說得沒錯。千萬年來，魔剎天一向是羣妖舞的混局勢，魔主能夠統一魔剎天，降服所有的妖怪，妖力可想而知。現在他公然進犯紅塵天，擺明了野心不小，清虛天、羅生天的門派當然坐不住了。”

我冷笑：“你恐怕還不知道，羅生天和魔主早就有一了。”

公子櫻默然不語，雷猛氣呼呼地道：“你當我們掌門不曉得？否則誰願意大老遠趕到大千城？就你小子和雲大郎的打鬥，比狗屎還臭，值得我們來捧場嗎？”

我鼻子一哼：“狗屎總比頭烏強。有的人自命高手，卻只敢在一旁鬼鬼祟祟地看。”

雷猛怒道：“你這廝罵誰烏？”

我瞪圓了眼睛，左看右瞧：“烏呢？”隨後目落在雷猛臉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原來不是烏，是隻老甲魚。”

“我你祖宗十八代！”雷猛狂吼一聲，一拳咂向我。我不閃不擋，鎮定自如。“砰”，甘檸真橫過劍鞘，替我封住了雷猛的拳頭。

“雷叔，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計較。”甘檸真道，又對公子櫻道：“魔主擊斃胡老糟和柳宗元的一幕，掌門師叔應該都看到了吧？”

公子櫻點點頭：“魔主妖力深不可測，放眼北境，大概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甘檸真遲疑了一下：“難道連掌門師叔也？”

公子櫻搖搖頭：“最多三，我最多隻有三的勝算。”

我促狹地道：“掌門不用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嘛。我看你的刀法吊得很，殺死魔主就像踩死螞蟻。”

公子櫻微微一笑：“你說得也是，高手相爭，有一的勝算也就足夠了。只是目前，我們和魔主沒有必要正面衝突。”

哇靠，給你點就開染料鋪？我眼珠一轉，又道：“就怕出師未捷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啊。”

雷猛氣得雙目噴火，要不是礙著甘檸真，他恐怕早痛扁我了。公子櫻卻擊掌道：“出師未捷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好詩，真是好詩啊，想不到林兄出口章，文武全才。”

我頓時汗，我這麼冷嘲熱諷公子櫻，他都不惱火，氣度可比我強太多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就算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吧，都比不上公子櫻吧。我偏過頭，著深沉的河水，怔怔地不說話了，心中驀地到一酸楚。

雷猛道：“掌門，如今混沌甲派有難，羅生天九大名門沒一個出手相助的，傻子都明白裡面有勾當了。我猜羅生天那幫傢伙，不會是想利用魔剎天對付我們清虛天吧？”

“叮叮”，公子櫻輕彈一聲琵琶，打斷了雷猛的話：“脈經海殿的海武神在此，你不覺得這話太無禮了麼？”

雷猛尷尬地撓撓後腦勺，海姬很乾脆地道：“沒關係，脈經海殿的事一向由我姐姐作主，我也懶得管羅生天、清虛天的種種明爭暗鬥。雷護法說得沒錯，羅生天肯犧牲混沌甲派，把大千城拱手讓給魔剎天，一定有圖謀。”

甘檸真道：“所以今日飄香河一戰，連羅生天第一名門大明境都來人了，目的無非是想看看魔主的實力，值不值他們所付的代價。不用多久，北境必將掀起一場雨腥風，不得寧日了。”

公子櫻灑然一笑，五指揮弦，琵琶聲猶如山陵上流過的寒泉，清遠明澈。甘檸真沉思了一會，欣然道：“水過無痕，心自高遠。檸真教了。”

他們嘮嘮叨叨個沒完，我實在不耐煩了，羅生天、清虛天的爭鬥關我鳥事啊？聽得沒趣，我打著哈欠道：“都半夜了，還睡不睡覺了？”

甘檸真沉道：“大千城現在一定得很，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宿一晚，我和師叔多年不見，也有很多話要說。”

我翻翻白眼：“你們師門深慢慢聊，我一邊涼快去。”轉走開，在附近找了個避風的土坡，和躺下。

海姬跟上來，看了我幾眼，忽然噗哧一笑：“怎麼啦，小無賴？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說話好大的酸味，是不是打翻了醋罈子？”

我老臉一紅：“你們都去陪公子櫻好了。我是小無賴，你們全是大人。”

海姬凝視著我，半晌，聲道：“雖然是小無賴，但在我眼裡，比什麼公子櫻強上百倍。你法強也好，差也好，地位高也罷，低也罷，我都不在乎。”

我樂了，嬉皮笑臉地去摟海姬：“還是你對我最好。每天親一次，今天的來嘍。”

海姬笑著拍開我的魔爪：“別胡鬧，甘檸真他們就在附近。”又戲謔地道：“其實甘檸真對你也好，只是你看不出來。”

我忽地一陣心虛，翻個，頭枕胳膊，閉上了眼睛。水濤聲一陣陣傳來，沒過多久，我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荒誕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