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客棧的時候，夜很深了。一路上，花生果牽著碧眼水雲，呆呆地看著我。柳翠羽的一擊只是讓碧眼水雲了點皮苦，沒有大礙。倒是花生果，罕見地一言不發。

拐進小巷，不遠就是威風客棧。花生果終於忍不住了，道：“小弟，哦不，林飛大哥，我真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你竟然這麼厲害，把那個姓柳的打敗了！”

我眨眨眼：“我哪裡厲害了？是柳翠羽太差，換了你照樣也能贏他。”

花生果一鼓：“你別騙我，我最後看得很清楚。你輕鬆一記，就把姓柳的踢飛了。”模仿著魅舞的姿勢，踢出一，接著道：“臨走時，小紅姑娘還說你懷絕技，一定出自名門呢。”

我嘿嘿一笑，花生果興地瞧著我：“林飛大哥，你剛纔打敗柳翠羽好像使用了兵甲。難道你來自羅生天，是我們兵甲派的人？”

我搖搖頭：“我無門無派，只是湊巧學會一點兵甲。”他的腦袋，我沉道：“花生果，今晚發生的一切暫時不要告訴你爺爺，好嗎？”我心裡清楚，一旦讓花生皮知道我會兵甲，會有點麻煩。

花生果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欣然道：“沒問題。不過大哥你要教我本領！看你的樣子似乎會好多法呢。教教我嘛，好不好？小弟一定會對大哥必恭必敬的。”

我一揪他的沖天小辮：“你倒會趁機要挾。嗯，有空我可以教你一點東西，但你不準說話。”

花生果舉起雙手歡呼，到了威風客棧，花生皮還在房間裡等我們，見到我們才安心去睡，花生果鑽進被窩，衝我眉弄眼了一陣，也呼呼睡去。我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找了厚厚一疊紙，每一張紙上都寫了告示：“們快來，轉世的老子在找你們！”打算趁著夜，在大千城四張。甘檸真們要是見到了，一定會知道是我在找們。

拿著告示，我悄然走出房間。天井的院子裡，一個胖的妖怪正在洗服，面前的大木盆裡堆滿了髒服和牀單，泛著泡沫的污水溢出盆沿，一直流到我的腳邊。

我驚訝地道：“這麼晚還幹活？”

妖怪愁眉苦臉：“不多幹點怎麼行呢？在大千城，妖怪上的稅比人要多一倍。唉，你們人是不會了解生活下去有多麼困難。”

“我瞭解。”我悵然道，又問：“既然這樣，你們爲什麼不回魔剎天呢？”

妖怪長嘆一聲：“在魔剎天，妖怪之間向來弱強食，妖力差的妖怪如果還呆在那裡，早就被其它妖怪殺掉了。”

我趁機打探：“聽說傳說中的魔主出現了，現在的魔剎天和過去應該有點不同吧？”

“我看差不多。”妖怪沒打采地道：“都說三年前沙羅鐵樹開花，魔主現世，但有幾個很厲害的妖魔不肯順服，紛紛反抗魔主，把魔剎天鬧得飛狗跳。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頓了頓，又道：“魔主出現又能改變什麼？我們這些低弱妖怪照樣過苦日子。”

我點點頭，走出客棧，駕起吹氣風，在大千城的每一高牆都上尋人告示。照妖怪所說，這三年魔主還沒有統一魔剎天，應該沒什麼時間對付三個，們想必安然無恙。完最後一張告示，已經三更天了。我飛回客棧，悄悄落在覆滿瓦片的屋頂上，一個人靜靜地著夜空。天接近拂曉，有一顆寂寥的星星還在閃爍著白。

“你在想什麼？”月魂突然問道。

“老子思春，關你屁事。”我懶洋洋地道：“都是你，害得老子把金元寶都給了那個小紅，又變窮蛋了。”

月魂哼道：“你肯做賠本生意？走出飯莊的時候，你不是順手牽羊了幾個客人的荷包嗎？”

我哈哈一笑，躺倒在屋頂，頭枕著雙臂：“月魂，你一定見過魅舞吧？說點魅的事給我聽聽。”

月魂沉默了一會，緩緩地道：“魅是一羣喜歡流浪、追求麗的生。日出的大海上、星下的沙漠裡、月亮升起的雪山頂，都會留下它們翩翩的舞姿。無論走到哪裡，魅都會幫助弱小，因爲它們尊重這個世間的每一種生命。在魅的眼裡，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我嘲弄道：“原來魅喜歡行俠仗義。”

月魂接著道：“在別人看來，魅舞是一種必殺的武技，但對魅而言，魅舞僅僅是它們熱生命、展示激的舞蹈。”

我翻翻白眼：“魅舞明明就是武技嘛。”

月魂一哂：“所以說你本就不懂魅舞。對了，你是從魅舞玉鑑上學到魅舞的吧？”

我點點頭，追問道：“月魂，你和魅到底是什麼關係？聽你的口氣好像和它們很。莫非因爲我會魅舞，所以你才纏上了我？”

月魂神地一歪，不答話了，這小子一到關鍵時候就裝啞。過了一會，它開始岔開話題：“對了，玄赤睛的碧珠氣太重，不能單獨吞食，必須有火龍丹、赤練草等的丹草作藥引，纔可以服用。別擔心，我會替你弄到的。”

我嗯了一聲：“到現在爲止，你對老子還算不錯，繼續努力吧。”

月魂小眼盯著我：“林飛，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實話告訴你，靠魅舞玉鑑遠遠不夠。如果沒有一顆熱生命、追求麗的心，你永遠不可能跳出真正的魅舞。”

追求麗？我聽得直想發笑。想了想，我指著屋檐下那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平靜地道：“我也和魅一樣，都在流浪，但這隻因爲我沒有家。污水四流的黑暗小巷，對我再親切不過。巷子裡雖然髒，但可以避一避寒風。月魂，看看巷子兩面的高牆，你知道牆磚裡有什麼？”

不等他回答，我淡淡地道：“有綠的苔蘚，你知道苔蘚是什麼味道？我告訴你，又苦又，因爲我吃過，狠了的時候吃過。所以，我不可能像魅那樣，充滿熱地在麗的大海上起舞——我沒有那個閒。”

我站起來，俯視著陋的巷子，笑了笑：“我的舞蹈是屬於這裡的。它也許註定不會麗，但這就是我的魅舞。”

月魂沉默了，深深地凝視著我。天越來越亮，微白的曙照在巷子裡，影斑駁。

“即使是再幽深的巷子，也能看到曙呢。”我忽然低聲道，仰起頭，甘檸真、海姬、鳩丹的影彷彿映在了青白的天空中，這一刻，我忽然發覺自己很想們。

一大早起牀，花生果就纏著我學法，我考慮了一下，傳了他吹氣風的口訣，畢竟這個最實用，逃跑方便。早飯後，花生皮有點激地宣佈：“師兄已經到大千城了，約好中午見面。我們快點準備一下，買幾件乾淨的服換上，別被人說寒酸。”

花生果開心地蹦起來：“爺爺，以後我們是不是要搬到羅生天住了？”

花生皮笑得皺紋舒展：“應該會吧，這麼久沒回去，我還真有點懷念羅生天呢。林老弟，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乾脆加兵甲派，別再到混日子了。要是刻苦修煉，說不定還能避過一、兩次天劫呢。”

我心中一陣激，花生皮還真是古道熱腸啊。花生果對我眨眨眼睛，花生皮手指幾乎點在了我的鼻子上：“喂，我爺爺要收你爲徒，你個沒心沒肺的豬頭，還不磕頭謝恩？”

花生皮笑瞇瞇地道：“不用那麼急，等見過了掌門師兄我們再說。”

我也就順勢打了個馬虎眼，糊弄了過去。一行人走出客棧，來到繁華的城中心。轉了一圈後我發現，自己辛苦在牆上的告示都被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燙金紅榜，在下顯得十分醒目。

日他的，誰那麼缺德！我滿腔怒氣，一把將面前的紅榜撕下。邊上立刻有個紅大漢走過來，對我一拱手：“這位兄臺你好，我是金剛道派的，請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