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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 第6章 逃到哪裡去(上)

鳩丹歉然地看著我:“小狼,這一次我們真的連累你了。”

我抓抓頭:“識時務者爲俊傑,實在不行,可以和魔主他們談談條件,比如只出一、二件異寶。畢竟自在天地圖在我們手裡,隨時可以要挾他們。”

甘檸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凜如寒雪:“寧可玉碎,不爲瓦全。我是不會向魔主屈服的。”

我理直氣壯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知道打不過,還去以卵擊石,那是傻瓜。昔日韓信辱,勾踐臥薪嚐膽,纔是真正的人。”

鳩丹目圓睜:“勾踐、韓信是誰?很有名嗎?”

我隨口胡扯了幾句,又道:“做人,要學會變通,不能死心眼。保住了命,才能捲土重來。”

甘檸真凝視著我:“你那麼怕死麼?”

著凍僵的手,默默地道:“你是不會明白的。當你得只有力氣在地上爬,像一條野狗,痛苦得瑟瑟發抖的時候,就會知道,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活著,無論被人踢,被人踩,被人罵,也要活著,咬牙活著。十六年,我就是這麼苦苦掙扎過來的。”

了拳頭,我一字一頓地道:“因爲活著,就有希。”

海姬“呀”了一聲,憐惜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在另一個世界裡,是不是總被人欺負?”

我扭過頭,心中一片黯然,臉上卻在笑:“老子活得很自在,雖然老天想要我死,我卻照樣生龍活虎。”

這時候,冰球裡的寒冷讓我不了了,眉上已經結出雪白的霜花。我打了個哆嗦,寒氣彷彿一直滲心肺。

海姬擔憂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冷嗎?”

我剛要說話,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海姬道:“你到金螺避一下寒氣吧。”手指一點金螺,螺口倏地放大,我正想鑽進去,外面的小冰球飛快轉,白森森的寒氣急速灌進螺口,金螺裡變得和外面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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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檸真搖搖頭:“沒用的,玄冰的寒氣無孔不。”

海姬對我悽然一笑:“沒想到,我們不但沒能保護你,還要害你苦。”

“老子不怕苦。何況有做伴,日子過得比糖還甜。”我滿不在乎地笑道,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

鳩丹不安:“玄冰的寒氣很厲害,這麼下去,小狼不死也會得場大病。一天一夜,他恐怕是熬不住的。”

“那怎麼辦?”海姬焦急地道,猶豫了一會,紅著臉,向我靠了靠。我們上也很冷,元氣大傷後,還遠遠沒有恢復。

再過了一陣,我的皮上開始凝結冰花,薄薄的一層,似乎都被凍僵了。我哆嗦著,連說話都說不太清楚。海姬靠著我,但我卻沒有任何溫暖的覺。

海姬低著頭,不敢看我,優雅彎下的雪白脖頸泛著紅暈:“小無賴,好點了嗎?有沒有暖和一點?”

“我,不冷。”我艱難地道,裡呵出的白氣,立刻結冰。這麼下去,我可能會被凍大冰柱。

好冷。

迷迷糊糊地,我似乎要睡著了,真的好冷,那個的冬天,那間冰冷的破屋,我和老爸一起凍得發抖。

默然良久,甘檸真輕嘆一聲,手按在了劍柄上。鳩丹驚訝的道:“甘仙子,你難道要?”

甘檸真點點頭:“沒有選擇,只能立刻破陣了。”

我牙齒咯咯打架:“不用,我,我得住。”

甘檸真默默地看著我,片刻,轉過,對鳩丹道:“林飛給你了。萬一敵人出現,你就帶著他,有多遠逃多遠!”

我渾劇震:“鳩丹帶我走,你和海姬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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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我們!”海姬毅然道。

我一呆,駭然起來:“不行!那樣你和甘檸真都會沒命的!”

甘檸真回過頭,對我淡淡一笑。笑容像盛開的雪蓮,清豔絕世,我沒有想到,冷冰冰的甘檸真笑起來,會這麼

“只要你能活著。我們都立過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平靜地道,“嗆”的一聲,長劍出鞘。

燦爛的彩虹閃過,雪白的影晃,融了那片彩虹的影中。甘檸真竟然和三千弱水劍合二爲一!此時的,就是一片絢麗流的弱水,渾上下,晶瑩閃爍!

我焦急地嚷道:“甘檸真,沒必要爲了我這麼做!”

“林飛,希你能好好活著。你說過,活著就有希。”甘檸真低聲道,衝了出去,向著厚厚的冰層,頭也不回地衝去。

絢麗的芒煙花一般灑落。

無聲無息,煙花幻滅,大冰球一。“砰”,一記悶響從外面傳來,一個小冰球猛地炸開,接著,小冰球一個接著一個炸開,環繞在外的幾十個小冰球煙消雲散。“吱”,一道眼難辨的裂出現在大冰球上,裂不斷擴大,蔓延幾百條裂。轟然一聲,大冰球裂開了。

我們困了!

甘檸真地倒下。我顧不上歡喜,急忙扶住甘檸真,已經和三千弱水劍自分離,漆黑的長髮散地覆在額頭上,手心冰涼,凝視著我,一也不能

鳩丹沉聲道:“趁對方還沒來,我們快走!”

海姬駕起金螺,一路疾衝,夜空無星,漆黑的海面上,白沫翻滾,冷風嗚咽吹過。

我鬆了口氣:“還好,水六郎他們不在。”

話音剛落,狂笑聲突然從前方響起,我和三個對視一眼,心不斷向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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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水六郎幽靈般地浮出海面,盯著我們。在他的後,蜃三郎負手而立,對我好整以暇地道:“小兄弟,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現在鹿死誰手,真的難說了吧?”

水六郎得意地道:“早就算準你們可能會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所以預先在這裡守候。現在你們真元大耗,只能乖乖就擒。不過,就算你們躲在冰球裡,明天魔主來了,同樣難逃一死。”

蜃三郎聲道:“甘仙子,看你眼神虛弱,顯然了重傷。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的,恐怕是你吧。”

水六郎道:“現在收拾你們可就容易多了。”雙手劃,兩道海浪衝天而起,化作巨爪,覆蓋了半個天空。

海姬一咬牙:“鳩丹,你帶著小無賴走,我擋住他們!”對著螺口吹氣,只有幾淡淡的金線飄出,再也無力結出脈經網。

“此一時,彼一時也。各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蜃三郎長嘆一聲,膨脹,額頭鑽出了他的蜃弟弟。

“快走!”海姬花容慘淡道。

“快走。”甘檸真低聲道。

“快走!”鳩丹催促我:“不要讓甘仙子、海姬爲你白白犧牲。”

“快走!快走!快走!”這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就像是一記記驚雷,轟在我的心頭。“快走!快走!快走!”

“這小子大概嚇傻了吧?”水六郎嘲弄地道,兩隻巨爪在半空晃來晃去,擺出貓玩耗子的姿態。

蜃三郎直視著我,出深思之

“快走!快走!快走!”四周洶涌的濤聲,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水六郎、蜃三郎沉的臉、們蒼白的臉彷彿都在一瞬間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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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翻滾,海風,起我雪白的蓮

我站著,一

這件蓮,是我的新服。有好幾年,我沒有穿過新服了。

在木屋裡,我和鳩丹聽了一夜的雨。有好多個雨夜,我一個人蜷郊外的破廟裡,瑟瑟發抖。

和海姬的一吻,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在跳。有好些次,麗的從我邊走過,臉上都是嫌惡的表

原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這麼多。原來,我現在有這麼多好的東西,可以回憶。我笑了,站著,面對水六郎、蜃三郎,我很害怕,但我還是站著,一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做不了韓信了。

慢慢地出手,解下背上的包袱,我把一包的珠寶,遠遠地拋向了大海!

如棄糞土!

“這一生,我很真正地快樂過。我沒有給過別人什麼,別人也沒有給過我什麼。”目掃過三個,我緩緩地道。

“我活著,但卑微。一個沒用的人,似乎天生就是這樣的命。”我仰起頭,看著天空,沒有星

但它們曾經照在了我的眼睛裡。

我大笑,面對天空,張開了雙臂。

淚水奪眶而出。

再漆黑的夜空,我都從來不曾放棄過,尋找星。十六年,我活著,掙扎地活著,從來都不曾放棄過希

一灘爛泥,也可以面對浩瀚的天空!

水六郎和蜃三郎緩緩近。我還是一

“林飛,你快走啊,千萬別做傻事!”海姬焦急地道,要擋在我前,我輕輕推開的手,又對衝過來的鳩丹搖搖頭。

“這一次,我要保護你們。因爲,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看著們,微笑。

我笑得很驕傲,一點也不卑微。我微笑,有一點心酸,有一點幸福。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很想逃跑。但我知道,如果逃走,那麼這一輩子我都會看不起自己。

其實,我應該逃的。我真是個傻瓜。

“水六郎,蜃三郎!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拍著口,用力地拍:“你們的對手,是我!”

蜃三郎微微一怔,額頭上的弟弟怪笑道:“你?你算什麼東西?我吹口氣,就能玩死你!”

閃電般手,我從甘檸真懷裡,一把出了自在天的地圖,雙手展開:“水六郎,蜃三郎!你們看清楚,這就是自在天的地圖!你們魔主想要的東西!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蜃三郎目:“小兄弟,你想做什麼?”

我哈哈大笑:“老子今天心不爽,很不爽。一不小心,就會撕爛這張地圖,讓你們不了差!”

蜃三郎微微一笑:“小兄弟,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你們跟我來,這張地圖就給你們!”我吼道:“只要你們說一個不字,我就立刻撕碎它!”

我瞪著他們,一字一頓:“寧可玉碎,不爲瓦全!”

鳩丹嘶聲道:“小狼,你別這樣!”

我搖搖頭:“鳩丹,照顧好海姬和甘檸真!”

“不!”海姬渾抖:“不,不!”想要衝過來,阻止我,我厲聲道:“別過來,誰也別過來!無論是誰,老子都會翻臉不認人!”

蜃三郎微微皺眉:“小兄弟,有話好說。”

我一步步向後退去:“來吧,你們兩個跟著我,慢慢地跟著我。別耍花樣,如果你們膽敢襲擊們三個,別怪老子不爽。一不爽,老子就撕掉這張地圖,大家魚死網破!海姬、鳩丹,你們也別過來,你們過來老子照樣撕地圖!”

“讓他去吧。”甘檸真忽然聲道,海姬淚流滿面地看著我,拼命地搖頭,鳩丹地握住拳,忽然扭過頭,長髮激烈地飛舞。

蜃三郎和水六郎對視了一眼,前者沉道:“小兄弟,只要出自在天的地圖,什麼事都好商量。我們聽你的,你說吧,要怎麼做?”

我嘿嘿一笑,縱跳下大海,雙手仍然高舉地圖,雙腳向後劃,慢慢地游出去:“想要地圖,就跟老子過來。對了,慢慢地跟過來。後退,後退!別靠老子這麼近,你們又不是,老子沒興趣和你們親熱。”

我不斷地向後游去,蜃三郎、水六郎地跟著我,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金螺上的三個,已經越來越遠。到後來,再也看不到了。我心裡懸著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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