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聽到了你和爺爺的談話。”

忽然，秦明遠來了一句。

他鋪平了袖，修長的手指在名貴致的袖口上挲，眼睛微垂。

從蘇棉這個角度，只能見到他半邊廓分明的臉，地繃著。

他又說：“我最開始誤會了你，我以為你和蘇家是同類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為了嫁進秦家，費盡一切心思討好爺爺。我最初對你的印象是一個為了名利可以犧牲自己的後半輩子的心機人，你知道什麼對你最有利。我不知道你也是被迫的，這場婚姻裡，在最初，你和我都並非心甘願。”

他又說：“我對你有所誤會，認為你趨炎附勢，認為你曲意逢迎，認為你沒有任何可取之，所以對你挑剔，態度也十分惡劣，一來是想知道你能曲意逢迎到什麼地步，二來是把婚姻給我帶來的不滿通通發泄了你上。”

蘇棉張張。

秦明遠又搖搖頭，說：“你先別說，讓我先說。”

他又說：“我對你有偏見，以至於後來不管是誰在我面前誇你，我都覺得是你的別有所圖。爸媽對你讚賞有加，爺爺也分外寵你，就連嚴厲的哥哥也對你頗有讚詞，大嫂也和你親無間。我那時沒和你真正相，甚至認為你給秦家下了迷魂藥，直到和你相的日子多了，才漸漸明白為什麼家裡人都喜歡你。你觀察細微，你聰明，和你相如沐春風，不管多疲憊，只要和你說上話就覺得疲憊一掃而空。我漸漸察覺到你的優點，可是仍舊抗拒於蘇家最初的企圖。我死要面子，自大又傲，死活不肯承認就算你是心懷不軌我也認了的事實。我想靠近你想你想把你抱在懷裡，我自私又怯懦，隻敢借酒麻痹自己的心，才敢靠近你……”

“再後來，我去蒙拍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走馬燈花的瞬間，我開始面對自己的真心。不管你是什麼樣的秦太太，我都接，也願意接養育你的家庭。”

“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的。”

“過往我的喜怒無常對你造的傷害已經無法挽回，我知道道歉於事無補，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來彌補？”

他心愧疚得無以複加。

過去他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卻未察覺到秦太太的心思。

被養父母著嫁進秦家，對著一個自己不的丈夫，丈夫還對態度惡劣，喜怒無常的子宛如暴君一般，這樣的秦太太當時心裡有多委屈，又有多難過。

起初他不能理解秦太太為什麼會畫漫畫涵他，現在他明白了。

如同他對這門婚姻的不滿，他的發泄方式是折騰秦太太。

而秦太太的發泄方式，是畫漫畫。

秦明遠恨不得時可以倒流。

如果時可以倒流，他一定好好對秦太太。

這是蘇棉第三次聽到秦明遠為過去的事而道歉。

前兩次並沒有放在心上，隻覺不清他的腦回路，又不知道要折騰什麼麼蛾子。可是這一次，知道不一樣了。

不管表現得多好，他仍舊一遍又一遍地向闡述自己的心，那種小心翼翼地把整顆心擺在面前的緒，令意識到兩件事——

他不信不計較過去的事。

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心甘願嫁給他。

兩者相結合。

蘇棉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想問秦明遠——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畫漫畫？

秦明遠又說：“我一定會對你好，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蘇棉說：“老公，你……你已經對我很好了，不需要更好了，也沒有給不給機會一說，我……”打定主意裝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話還未說完，秦明遠便幽深地看著。

登時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忽然道：“我什麼都知道了。”

蘇棉愣愣地看著他。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什麼都知道了，你不我，你和我演戲，還有棉花糖。”

他直白地說出來。

蘇棉猝不及防地掉馬。

蘇棉頓覺尷尬，有點兒不知所措。

說：“我……”

想說點什麼，可是話開了個頭，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是這個時候，秦明遠說：“這些我都不介意。我不介意你現在不我，也不介意你畫漫畫，過去的事我通通都不介意，我尊重你的喜好，也尊重你的心，我隻想要一個可以和你重頭再來的機會。秦太太，我過往沒有任何經驗，也沒談過任何朋友，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的第一個妻子。我承認剛結婚那會兒有過想和你離婚的念頭，但是在我們第一次發生了關系後，我就再也沒想過離婚，也沒想過找其他人。”

他又說：“你現在不接沒關系，我可以等。”

蘇棉說：“我……”

就在這個時候，秦明遠的手機響了。

蘇棉頓時松了口氣，說：“你手機響了，不接嗎？”看了眼來電顯示，說道：“是媽的電話。”

秦明遠接了電話。

“……在，也在。”

“……什麼事？”

蘇棉發現秦明遠的神一下子變了。

他應道：“我和棉棉立馬過去。”

他掛了電話。

蘇棉心有應，問：“是爺爺出事了嗎？”

秦明遠表凝重，說：“爺爺走了。”

蘇棉愕然：“怎麼會這麼突然？今天八十歲壽宴雖然子比以前差了，但是也不至於一到晚上就……”

秦明遠說：“爸媽讓我們立即回老宅。”

蘇棉更是愕然，心裡有種不好的預，隻覺從壽宴開始，仿佛一切都是有所預謀。不再多說，急急忙忙地換了外出的服，匆匆地與秦明遠趕往了老宅。

夫妻倆趕到老宅時，秦嚴與盧慧敏已經在了。

秦嚴悲痛地說：“去看你們爺爺最後一眼吧，在臥室裡。”

盧慧敏挽著丈夫的胳膊，紅著眼眶道：“老爺子什麼都瞞著我們……”

一個活生生的人，幾個小時前還在和說著話，緬懷著過去，一眨眼就沒有了？

蘇棉覺得像是在做夢。

和秦明遠一塊進了老爺子的臥室。

老爺子安詳地躺在床上。

床邊站了一排的人，面孔都認得，除了家裡的管家之外，還有兩位律師，兩位醫生。管家朝他們點點頭，說道：“老爺子走得安詳，沒有任何痛苦，這是老爺子深思慮後的選擇。”

蘇棉問：“什麼意思？”

管家說道：“兩年前老爺子不是得了肺癌早期，是晚期，他向你們所有人都瞞了。老爺子不願接化療，隻做了最保守的治療，他深病痛的折磨，在今年春節的時候已經做下了抉擇。老爺子這一生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取得不菲的就，他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憾。他一直在和時間賽跑，他不願自己的命運被時間掌控，所以選擇了在最熱鬧的這一天安樂地結束了他的一生。”

管家又說：“等其他人來齊後，兩位律師會宣讀老爺子的囑。”

說完，管家帶著律師和醫生暫時離開了老爺子的臥室，好讓老爺子的孫子和孫媳婦跟他告別。

秦老爺子的離世，當天夜裡便登上了各大的頭條。

眾人緬懷首富的離去同時，也在紛紛揣測產的分配，同行更是想在秦老爺子離去時趁秦家部之際，瓜分秦家市場的一杯羹。

然而，秦家基穩定，加上蘇家的協助，有條不紊地度過了這個藏的危機。

秦老爺子的葬禮定在了周六那天。

周六之前，秦家上上下下都得忙活。

老爺子骨子裡是個極其傳統的人，葬禮也遵循了他的要求，擺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席。

秦家所有人穿著孝服流守夜。

道士做了個道場，沒日沒夜地念經。

每一個秦家人都要手抄經書。

蘇棉好幾天沒有合眼，穿著單薄的孝服跪在了團上，耳邊是道士的唱經聲，手裡則是握著筆抄經書。

秦明遠則是跪在的邊。

蘇棉有些犯困。

秦家的守喪習俗實在是傳統糟粕，老一輩的譬如公公和婆婆，還能流休息一會，像他們這些晚輩則是要一直跪著。

即便膝蓋墊了的護墊，也不住長時間的跪坐。

隻覺眼前的經書像是會飛的蚊子，在眼前晃，帶著殘影，膝蓋也疼得厲害，子也有些搖搖晃晃。

也是這個時候，的手裡一空，邊的秦明遠忽然拿過了的筆和本子。

大抵是好些天沒有合眼，他的嗓子沙啞得像是被磨砂紙過一樣，下上也長了青的胡渣子，眼角也有幾分憔悴，他低聲和說：“我的抄完了，我幫你抄，你合眼歇一會兒。”

這幾日，大家都忙著給秦老爺子守喪，蘇棉和秦明遠兒沒有什麼流的機會，就連眼神流也沒有。

看了他一眼。

他跪在地上抄經書，側臉廓的線條像是刻畫出來一樣。

仿佛察覺到的視線，他也抬了頭，看，問：“怎麼了？”

蘇棉搖搖頭。

有些話在這個時候說不合適。

周六的早上，秦老爺子的送去了火化。

骨灰葬在了早已準備好的墓園裡，墓地的位置請風水大師來看過，有山有水，能造福子孫後代。

蘇棉在墓前跪了最後一次。

起時，看向了天空。

春日裡的藍天下，萬裡無雲，明，空氣裡有一自由的味道。

的心砰咚砰咚地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