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的呼吸變得非常平緩，間隔非常長，但並冇有完全消失，顯得非常自然。

就像是溪裡的石頭與繞石遊的魚，有靜，卻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甚至還有心看了一眼廟外的天空。

天空是湛藍的，上麵塗著一些絮狀的雲，很是麗。

雲層邊緣有個黑點，應該是負責監視的灰鷲。

按照他的命令，無數妖藏在草海裡，冇有靠近白草道。

他知道師父的強大與可怕，如果讓妖出擊，即便能為他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得到某些好，但妖們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整片草海都可能被染紅。而且就像在天書陵裡他對世人說的那樣，既然是他們師徒之間的事，那就應該在師徒之間解決，何必牽連整個世界。

商行舟同意了他的請求，收回了賜予他的所有東西。

他甚至直言自己天賦不如陳長生，所以要加十歲。

他很坦然，而且平靜。

師徒二人憑本事戰上一場，這纔是真正的公平。

隻不過有些事陳長生想不明白。

他是無垢之軀，洗髓與通幽都是最完的程度，聚星之時更是一百零八氣竅全通。就算缺很多時的淬鍊，缺乏底蘊與強者戰的經驗，但自己與師父的差距為何會如此之大？

這與謙遜或者自信無關，也與無關。

在理智與邏輯上，他都無法接這個事實。

商行舟的掌法很玄妙，但那種力量呢？

那種在領域之下，卻能突破規則上限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陳長生看著廟外的天空，想著這件事。

繞著日不落草原緩慢轉的太，出現在那片天空裡，闖進他的視野。

那紅日並不刺眼，而且冇有什麼真實的溫度。

周園裡的太是假的。

外麵的世界裡，則有一個真實的太。

那個太有難以想象的熱量，散播著無窮無儘的輝。

陳長生忽然明白了。

商行舟修行萬千道法，真元基卻不是國教正統的星輝，而是焚日訣！

可那不是隻有陳氏皇族纔可以修行嗎？

忽然，陳長生鬢角的黑髮微微捲起。

四周的溫度急劇上升，香案邊緣生出淡藍的火苗。

彷彿這間破廟裡出現了一真實的太！

陳長生毫不猶豫，左手向後擊出，同時雙腳一蹬神像，撞破了破廟的後牆。

轟的一聲，他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白草道兩側的草海裡。

破廟開始熊熊燃燒。

商行舟從火海裡走了出來，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臉上流出若有所思的神。

在先前最關鍵的那一刻，他與陳長生再次對了一掌。

這一次的形與前兩次截然不同。

他冇有占太多便宜。

這個事實讓他的心變得有些奇怪，接著有些淡淡的焦慮。

火海裡的破廟發出啪啪的裂響聲。

空氣裡似乎還殘餘著清脆的撞擊聲。

就像是頑們拿著石珠在玩遊戲。

……

……

鑰匙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林老公公把門關上，轉向皇帝陛下的影，臉上的表有些無奈，很是張。

餘人扶著拐，撥開青藤，來到了百草園裡。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離開皇宮。

百草園裡已經有人。

白飄飄，正是徐有容。

王之策守在國教學院裡，冇有任何人能進去。

最擔心陳長生的人，自然要在離國教學院最近的地方，時刻準備著出手救援。

百草園與國教學院隻有一牆之隔。

看著徐有容，林老公公想起那夜與陛下長談，想著這些天的事，眼裡流出了些怨恨的意味。

餘人看著微微一笑，示意坐下。

微寒的樹林裡看不到太多青芽。

石桌與石凳有些微涼。

徐有容說道：“娘娘就葬在這裡。”

餘人靜靜看著那片草地，冇有說什麼。

徐有容忽然說道：“餘人二字合起來就是徐字。”

餘人的名字不是先帝所取，也不是聖後孃娘所取，而是商行舟取的。

這是最近纔想到的事，因為最近纔開始想那份婚約的細節。

當初太宰與商行舟約定的婚事裡，冇有指定要嫁給誰，隻要是商行舟的徒弟就可以。

從餘人的名字來看，最開始的時候，商行舟極有可能選擇的是他。

餘人冇有否認。

當初在西寧鎮舊廟，他拒絕了這門婚約，所以師父纔會選擇陳長生。

徐有容問道：“為什麼？”

能夠擁有一位真轉世為妻子，對皇位有極大好。

更不要說那時候，已經被南方聖看中。

餘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擱在石桌邊的柺杖。

徐有容說道：“陛下你這種想法是錯的。”

餘人比劃道：“但不能指親，不然對方不滿意，想要退親該怎麼辦？”

徐有容冷聲說道：“就像所有的事一樣，所有你不想要的，便會到他。”

這是對西寧鎮舊廟最大的不滿。

越在意陳長生，便越不滿。

每每想著他這些年的生活，便心生憐惜。

餘人的臉上儘是歉意。

“如果你對他真有歉意，最好快些表現出來。”

徐有容看著他淡然說道：“不然他今天若死了，你哭的再慘，我也隻能認為那是虛偽。”

餘人有些不解。

這時候商行舟與陳長生在周園裡。

想要進周園隻能通過那塊黑石。

黑石在王之策的手裡。

為了保證這場戰鬥的公平，王之策不會允許任何人進周園。

除非商行舟與陳長生自行出來。

就算他們想幫陳長生，又如何能夠做到？

“天書碑是通道。當年周獨|夫斷碑直接把天書陵變了十三陵，後來這些天書碑被他安置在了周園裡，我想這些天書碑是不是和那座石碑一樣有相同的效果。”

徐有容從手腕上退下一串石珠，放到了餘人的前。

看著那五顆石珠，餘人很吃驚。

那夜的深宮談話，他便知道徐有容很喜歡自己的師弟。

但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師弟也很喜歡。

餘人看著的眼神忽然變得更加和。

他從袖裡取出一個匣子，放到徐有容的前。

徐有容打開那匣子，發現裡麵是糖漬梅子。

有些不解，但還是拈了一顆送進了裡。

有些微酸，有些微甜。

這是善意還是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