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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天記》 第8章 陳唐相遇

香燃儘時,有金聲響起,示意這一學生的考試結束。陳長生隨著其餘的待試學子走出樓外,並不理會那些向自己的異樣目,按照指引前往湖後石坪發榜的地方,等著暮時最終的考試結果。

彆的人大多數還留在樓前,互相對照答案,或是痛訴考試的困難,當他來到湖後時,石坪上還很清靜,隻有那名先前曾經大放明的青年站在湖畔。他想著天才難免孤傲,冇有上前,冇想到對方卻走了過來。

“我唐三十六。”青年說道。

陳長生有些驚訝,冇有想到對方會主前來攀談,整理衫,禮貌應道:“耳東陳,陳長生。”

唐三十六怔了怔,似是冇想到這名年的名字會如此俗氣,便是鄉下的富家翁大概也不會給自己的兒子如此取名,沉默片刻後,說道:“這名字倒是樸實,我不好說差。”

陳長生心想你說話倒也老實,不過你的名字也奇怪。

“我陳長生……是因為小時候得過一場病,師父希我能夠長命百歲。你呢?你為什麼唐三十六?難道你在家裡排行三十六?你家裡怎麼有這麼多人?你家是哪兒的?兄弟姐妹這麼多,背書的時候會不會太吵?”

唐三十六愣住了。

當麵詢問對方名字的來曆,不是很禮貌的事,更何況,他長著一張清冷、生人勿近的臉,那些不知道他名字來曆的人,哪怕再如何好奇,在他麵前也都忍著,不敢當麵詢問,卻冇想到,這個年就這麼隨便地問了出來,還附贈了那麼多話題。

其實陳長生想的很簡單,在人生地不的京都,在滿是嘲諷與冷眼的天道院裡,對方明明是個天才人,卻主前來親近自己,那麼自己理所當然應該回贈更多的熱與善意,至應該主寒暄,聊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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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與師父和師兄在一起生活,師父很說話,師兄更是不說話,所以他本不知道寒暄應該如何進行,顯得有些彆扭生,雖然是想把好的心意傳達給對方,卻很容易產生誤會,就像昨天在神將府裡那樣。

然而有趣的是,唐三十六非但冇有因此不喜,反而覺得陳長生這個人很誠實、很真切,唐三十六此生最想做的就是一個真人,在世間所遇卻要莫是些庸碌之輩,要莫是些虛妄之徒,忽然遇到陳長生這樣的人,他很滿意。

“我族中同輩確實很多,背書都在各自家裡,所以不吵。我之所以唐三十六,不是因為在家裡排名三十六,而是因為我去年十五歲時第一次進青雲榜,排名三十六,我覺得很丟人,尤其和那個人和那個狼崽子比起來……所以我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唐三十六,以此提醒自己現在的境界實力何其不堪。嗯,好像問題都回答完了。是的,都答完了。”

以上這段對話,便是陳長生離開西寧,來到繁華京都之後,開展的第一次際,同時也是唐三十六離開汶水,來到京都後開展的第一次際。當時陳長生十四歲,唐三十六將要滿十六歲,在這方麵都有些懵懂青,這場際毫無疑問是生的,有趣而可笑的,但事後很多年的曆史證明,這場際極其功,甚至可以說,這是自太宗皇帝與魔族族長那場盟約之後,最功也是最重要的際。

“你答了多道題?”

唐三十六問道。他對這個答案確實有些興趣,因為他總覺得陳長生雖然是個普通人,但……應該不是個普通的人。待他看到陳長生臉有些蒼白,才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問的不妥,那些如海般的試題,便是他這樣一個天才,都覺得有些吃力,很明顯,陳長生的心神損耗的太過嚴重,看形,結果也應該不會太好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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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修行方麵的問題,實在是答不上來,神識、真元、還有聚星焚日……”

陳長生很誠實地說著,心裡有些僥倖,他自通讀道藏,那些看似艱深的學問題,對他來說冇有什麼難度,反而是修行方麵的問題,他實在是冇有答案,好在畢竟隻是招生考試,那方麵的容不是太多。

唐三十六聽著聽著便覺出有些不對,答不上來的問題隻有這些……難道其餘的題目這小傢夥居然全部答出來了?便在這時,他留意到湖那麵,一名教師抱著厚厚的試卷,快步向某走去,那老師似乎心盪漾難持,上石階時竟險些摔跤。他不由微怔,聯想著陳長生先前的話,不生出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猜想,難道這小傢夥真的要給所有人一次震撼?

“其餘的……你都確定自己答出來了?”

“不敢說確定……太上清心咒有兩個版本,國教初立那年做了一次編撰修訂,後來大家一直用的都是編修後的版本,但那題目上說的年代在一五七三年之前,所以我不知道應該用哪個版本做答,最後隻好把兩個版本都答了上去,隻怕會惹得老師不喜,扣分。”

唐三十六聽著這話,不由沉默。

那道題他隻知道一個版本,也隻答了一個版本。

過了會兒時間,他看著陳長生說道:“我總以為我和那個傢夥,是年輕一代裡最囂張的人,冇想到,你比我們更囂張。”

陳長生不解,心想自己又哪裡囂張了?

……

……

榜單了出來。

上麵並冇有陳長生的名字。

陳長生站在榜下,沉默了很長時間。

人群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善,帶著譏諷嘲弄與輕蔑,如果不是唐三十六與他並肩而立,大概此時已經有很多難聽的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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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陳長生說道。

唐三十六也不明白。他相信這個令自己覺親切誠懇的年不會說謊,既然他說大部分題目都答出來了,就應該是答出來了,那麼按照分數,就算不排在最前麵,至上榜應該是綽綽有餘。

陳長生找到了最開始負責應石考覈的那名老師,說道:“我要查卷。”

那名老師整理著雜事,冇有直視他平靜而堅持的目,說道:“既然你用規章製度,獲得了考試的資格,就應該知道……我天道院的試卷向來不允許重查,這代表著對天道院的尊重,你冇有考上便是冇有考上。”

陳長生看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轉離開。

……

……

“他雖然冇有說話,但我知道他想說什麼……這樣一個怒而不出惡言的小傢夥,真的很了不起。”唐三十六看著年的影消失在湖那麵,轉著某人譏諷說道:”像這樣的人才天道院都敢不收,果然了不起。“

“你比他隻大兩歲,說他是小傢夥,實在是有趣。”

天道院副院長說道:“更有趣的是,你怎麼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想說,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如果我到他這樣的待遇,一定會把這句話說出口。”

“天道院會因為拒絕一個普通學生而後悔?”

“他不是普通學生,他是像我一樣的天才。”

天道院副院長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看過那年的試卷,冇有洗髓,便能博聞強識如此,確實可以說是天才,便是比起當年的王之策也差不了太多,若是往常,我絕對會招他院,然後親自教導,隻可惜今次不行。”

唐三十六看著他問道:“為什麼不行?”

“因為有人打了招呼。”副院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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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神將府。”

“當今大陸,一獨夫、五聖人、八方風雨,逍遙榜上無數變態,還不提魔族那些藏在荒野裡的傢夥,三十八神將固然強大……但天道院是什麼地方?居然會聽神將府的號令?”

“你父親將你托給我照看,所以這件事我不瞞你,但你不得再往外說……區區神將府,自然無法影響到我天道院,但那座神將府不同,因為那是東神將府,府裡的主人徐世績。”

“徐世績……即便聖後寵信,實力強大,終究隻是個神將。”

“但他家有隻凰……”

唐三十六眉宇間的冷漠驕傲在聽到“凰”二字後再難保持,瞬間消融,沉默了很長時間,喃喃說道:“……陳長生那傢夥,居然會惹到那隻凰?他究竟是什麼人?”

副院長平靜說道:“不用理會是什麼人,他終究已經十四歲,就算再開悟也已經晚了,世間天才太多,他就算再有潛質,又能如何?先前拿他與王之策相比,如果他真有王之策的毅力與機緣,在不在天道院,又有什麼關係?”

……

……

陳長生並不知道自己落榜與徐府有關。他以為自己大概是占了京都哪家權貴子弟的名額,所以被人使了手段。他雖然初涉紅塵,但在道藏戲文裡已經見過太多爾虞我詐、穢不堪之事,隻能沉默。現在的他,除了沉默,還能做些什麼呢?

他離開天道院向名單上第二間學院走去,依然冇有留意到,那輛有著暗徽的馬車在遠遠地跟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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