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得太高，萬一站不穩……”

“這就要看個人的本事。站不穩，有的是人能站穩。”

“萬一站得太穩，反咬一口怎麼辦？”

夜辜星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鄧雪一眼。

“我能把捧多高，就能讓摔多痛。”

瞳孔一，鄧雪忙不迭垂眼，發白，“我明白了……”

“去忙吧。”

鄧雪拿著賓客名單，轉離開。

“別忘了把請帖送到各脈夫人手里。”

“是。”

……

自從半年前，夜辜星奪下管家大權，紀就稱病不出。

年前幾天倒還經常出門散步，除夕宴上氣也算不錯，可三天前，竟然莫名其妙進了醫院。

還有鄭萍，那麼注重養生的一個人，飲食健康，口味清淡，竟然也在突然之間發生意外。

“三嫂，你倒是說句話唄？大嫂、二嫂不在，你就是輩分最高的。”宋亞秋把玩著一條質地上乘的紫水晶手鏈，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功把注意力引到汪敏睫上。

溫吞一笑，“八弟妹言重了，妯娌之間，論什麼輩分？”

“平時，三嫂和二嫂走得近，怎麼也比我們消息靈通吧？”郁凱倫輕啜一口，放下茶杯，“鄭氏藥材發家，二嫂盡得髓，這些年一直很好，怎麼說病就病了？”

“想必大家已經收到風，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拿我打趣？”汪敏睫沉了臉。

都說像《紅樓夢》里走出來的人兒，聲如百靈，態優雅，只可惜不是水做的“林妹妹”，反倒隨了王熙直言直語的格。

眾人表一訕。

還是宋亞秋會打圓場，“三嫂別介意，我們這不是琢磨著，怎麼敢拿您打趣呢？”

十夫人韋珰低聲音，“意思是，大嫂和二嫂真的鬧矛盾了？”

“我怎麼聽說當時夜辜星也在場？”

“嗤——不僅咱們那侄媳婦在，蝸居多年、不問世事的老家主最后也去了……”

“真的？”

“我騙你們干嘛？”

“我可聽說，家主、雋臣、二爺都在。”

“這一出又是在鬧什麼？怎麼個個都往那地兒湊……”

宋亞秋眼珠一轉，和郁凱倫對視一眼，緩緩啟口，“表面上看，應該是大嫂和二嫂發生爭執……”

“不可能！”立即有人反駁，“二爺在場，這兩個人鬧不起來。況且，老家主也在……當著老公和別的人撕，又不是傻子！”

九夫人梁珂稚氣未，不過雙十年華，腦子卻相當靈。

“八嫂不是說了，‘表明上看’，想必其中另有。”笑意深刻。

宋亞秋看了一眼，“本以為九弟妹年紀小，心思也單純，看來，倒是我自作聰明了。”

梁珂笑容一僵。

“你八嫂我心直口快，弟妹可別往心里去。”

清淺一笑，“客氣了。”

宋亞秋挑眉，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嘲諷。

到底，還是太……

“我說老八，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要說就

不是知道什麼？要說就趕的，吊著人難！”

宋亞秋笑意漸深，“我聽說……”

眾連忙長脖頸。

“平嫂那老刁奴是被人抬著出去的！據目擊者稱，全都是鞭傷，眉心正中還嵌著一顆子彈！”

“什麼？！”

“出人命了？！”

“這……怎麼會……”

“平嫂那人，除了刁鉆些，跋扈點，對咱們大嫂可是忠心耿耿，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嗤——死一個奴婢罷了，這些年折在紀手上的人可不，大驚小怪……”

“老六，你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是一條人命……”

七八舌，嘰嘰喳喳，如同一鍋沸粥，好不熱鬧！

氣氛正酣，討論正烈，突然下人來報——

“鄧小姐拜訪——”

室，瞬間一寂。

汪敏睫輕咳一聲，“請進來。”

梁珂冷笑勾，“鄧小姐？是哪門子的小姐？不過是只會搖尾的狗……”

眾人憋笑。

宋亞秋忙不迭掩，“九弟妹真會說笑。”

“比起講笑話，我可比不上八嫂您，本就是笑料。”

宋亞秋神一冷。

“各位夫人好雅興，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

梁珂笑著起，迎上前，“不打擾……是夫人有什麼待嗎？”

眾人神嘲諷。

剛才還義憤填膺，轉眼就去抱大了。

翻臉比翻書還快……

自紀垮臺，大權旁落，夜辜星一躍為安家最有實權的人，誰不結討好，伏低做小？

卻礙于長輩的份，不敢做得太明顯，只是九夫人梁珂例外。

年紀小，也不怕被人說閑話，反正抱夜辜星的大總沒錯。

還說鄧雪是只會搖尾的狗？

那現在倒上臉的行為算什麼？

向一只狗搖尾？

虧還能笑得出來！就連宋亞秋這般豪爽潑辣、不拘小節的人也覺得臊……

將眾人的表現看在眼里，鄧雪不聲，笑容如故。

將一沓紅帖子分發到每人手里。

“后天，是老家主大喜的日子，介時，還請各位賞臉。”

言罷，微一頷首，翩然離去。

梁珂面一沉，低咒：“什麼東西……”

“不是個東西，”宋亞秋接話，“但就是有人對不是東西的東西點頭哈腰，你說，那人是不是更不是東西？”

“……”

“嘖嘖，兒媳婦替公公納妾？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郁凱倫翻開帖子，視線略掃過，眼眸微沉。

“看來，我們要多一位嫂子了。”

七夫人一愣，“六嫂，這話可不能說。尊卑有序，嫡庶有別，齊蘭只是個奴婢，即便夜辜星抬舉，那也只是個妾，越不過紀，更稱不上一聲‘大嫂’。”

“你見過誰家納妾廣邀親朋？”郁凱倫指著紅帖，金燦燦的“喜”字格外扎眼，“上面寫了，婚宴地點在禮堂！”

“什麼？！”

“竟然是禮堂！那地方至能容納兩千人，這……”

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想當年，們作為各脈嫡妻嫁進安家，也只是小眾范圍辦了宴席。

也只有紀進門的時候，才開放禮堂，辦了三天流水宴，邀請島上所有人來喝喜酒。

“這個侄媳婦到底想做什麼？！就算要推齊蘭上位，制衡紀，也不必這麼大作！”

“簡直是罔顧尊卑！一旦開了先例，那些小妾不是要鬧翻天？！讓我們如何復種？”

“確實有欠考慮……”

宋亞秋恨恨咬牙，“抬舉齊蘭，不僅狠狠扇了紀一耳，還連帶著把我們也敲打一番。真是好手段！我們這個侄媳婦，真真不簡單……”

郁凱倫目沉思。

“這樣做，無非是想告訴我們，如今的后宅早已不是紀的時代，可以捧誰，自然也有能力摔誰……”

“好一個下馬威……”

不管外界質疑聲有多大，不滿的緒如何嚴重，甚至于流言四起，說夜辜星要獨霸宅，也無法阻止婚期到來。

齊蘭不敢相信，有一天，也能穿上大紅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中式傳統婚禮，嫁給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沒錯，安炳賢之于，是此生唯一，但這種“唯一”無關真心，也無關，只是事實。

認命的事實。

的第一次給了他，也只和這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所以，嫁給他，為齊蘭這一生都為之期盼，為之憧憬的夢，歷經歲月沉淀，這種期盼，已經演變執念！

紀日復一日的打罵和辱，忍氣吞聲，心里的怨恨卻逐漸沉淀，終于在某一天，悉數發。

知道，在劫難逃，只能鋌而走險——置之死地而后生！

齊蘭的確聰明。

當年，爬上安炳賢的床是主的，本就有顆不安分的心，卻掩藏在一副純良敦厚的面孔之下。

并不甘于永遠只當個伺候人的奴婢，有才有貌，更有心機手段，憑什麼一輩子汲汲營營，匍匐在紀腳下？

所以，嚴格說來，是算計了安炳賢，這才一擊命中，如愿懷上

，如愿懷上了安琪！

唯一的紕，是安家“妾室進門需要嫡妻點頭應允”的族規。

敗了，卻并不喪氣，只待下一次的機遇降臨。

苦熬了近三十年，終于，被等到了。

夜辜星想利用制紀，而則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份，守護的小琪兒，一雪前恥！

一拍即合的兩人，即便沒有任何通流，也在瞬間達默契。

“夫人，您真……”負責替打扮的人，是個臉盤圓潤的小姑娘。

齊蘭看向鏡中的自己，手上眼尾細紋。

那是用多底也掩蓋不住的歲月痕跡。

為了這一刻，蟄伏多年。

可是……值得嗎？

耗盡了青春，蹉跎了歲月，又得到了什麼？

對了，還有個可的兒，以后，在這座島上，沒有人再敢欺負們娘倆！

包括，紀！

勾一笑，鏡中分明是個風韻猶存的麗婦人。

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對上小姑娘艷羨的目，齊蘭溫和一笑，“傻孩子，你不用羨慕……”

因為，你只看到外表的華麗鮮，卻忽略了早已腐爛的里。

扣扣——

敲門聲響。

“請進。”齊蘭微微一笑，朝小姑娘點點頭，示意可以暫時離開。

門從外面被人推開，出安琪一張燦爛的笑臉。

齊蘭的目在捕捉到兒后那人的瞬間，猛然一滯。

“媽，我和大嫂來看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齊蘭朝招手，眼底慈一覽無余，又朝夜辜星生疏地點了點頭。

安琪走到邊，眼中涌著淚。

“媽，你今天真，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就在我眼前。”

“貧丫頭！”

“本來就是！大嫂，你說呢？”

夜辜星勾，“恭喜。”

齊蘭眼底閃過一抹尷尬，很快恢復正常：“謝謝。”

“安琪，我覺得有點冷，把披肩給我吧？”

“哎呀！抱歉……被我隨手放在大廳的沙發上了。你等等，我現在回去幫你拿……”

“謝謝。”

房門闔上的瞬間，齊蘭面上笑意驟斂。

“恭喜齊蘭夫人，如愿以償。”夜辜星笑意未變。

“夫人客氣，我當不起。”

“我給你的臉，自然當得起。就算，當不起，也要當得起，明白嗎？”

齊蘭表一僵。

“您還有什麼事嗎？”目瞥見被夜辜星隨手放在一旁化妝凳上的披肩，微微不屑。

“沒事，只想跟你談談。”

齊蘭輕笑，“我不認為自己與夫人有什麼好談的？”

“剛把你捧上這個位置，還沒坐穩，就想恩將仇報？會不會太早？”

“恩將仇報？我不認為您對我有恩。”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爭取得來的，包括今天這個婚禮。

夜辜星看傻子一樣看著，“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有這麼大的臉，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有個正兒八經的婚禮？”

齊蘭目微閃。

說實話，不愿意和夜辜星扯上關系。

一來，剛離紀的桎梏，沒理由再進另一個牢籠。

二來，夜辜星這個人，讓人捉不，和攪在一起，無異于——與虎謀皮。

所以，在極力撇清。

但目前的況，似乎由不得……

“所以，你是決定孤軍戰？”

“難道我還能有盟軍？”

“不是盟軍，你頂多只能算個副將。”

盟軍，同等地位，平起平坐。

副將，麾下臣服，低人一等。

“你！”齊蘭目憤恨。

“所以，你的決定是？”夜辜星云淡風輕。

“……抱歉。我想，我連作為副將的資格都沒有……”

面一沉，輕笑爬上畔，“看來，我心策劃的這場婚禮是個笑話。既然如此，那就……取消吧。”

齊蘭面劇變。

夜辜星兩步靠近，四目相接，齊蘭雙發。

不是開玩笑。

一旦自己拒絕，會出手壞掉這場婚禮，甚至，對安琪……

“從今往后，任憑差遣！”齊蘭咬牙，一字一頓。

夜辜星深深看了一眼。

齊蘭兩膝一，跪倒在地。

“我會永遠記得，能擁有今天這一切，是您給的。”

夜辜星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好是你說的這樣。”

“我能讓你往高爬，自然也可以往低踩。你是個聰明人，在紀邊忍辱負重幾十年，才換來今天這一切，所以，看好它，別讓這一切為泡影。”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明白。”

“起來吧。你確實比紀聰明，所以，當年活該被你算計，如今，也活該被你踩在腳下。”

齊蘭全一震。

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夜辜星抬手，“什麼都不用說，我也沒興趣知道。你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心知肚明。”

“……”

“新婚愉快。”

“……謝謝。”僵勾，比哭還難看。

“大嫂！不好意思，我里里外外都找了個遍，沒有看到……”安琪猛然推門。

齊蘭背過，悄悄抹掉眼角潤。

“咦？怎麼在這里？看來是我糊涂了——背著孩子找孩子！”

“大嫂，給你，快穿上，確實有點冷。”

夜辜星手接過，“謝謝。”

“不客氣。”

轉頭看向齊蘭，“媽，你收拾好了嗎？需不需要補妝，我讓人進來？”

“不用了。你不是說，我是全世界最的新娘子嗎？”

“這倒也是……”

“走吧，婚禮快開始了，我們先出去。”夜辜星淡淡開口。

安琪點了點頭，朝齊蘭安一笑。

“媽，我和大嫂先出去。你別張……爸已經等在外廳了……”

114的懲罰，笑看婦

禮樂聲響，一對新人相攜而來。

冠霞帔加，珠翠搖曳叮咚，齊蘭牽著花球一端，緩步行來，另一端則被新郎攥在手里。

安炳賢一黑中山裝，面龐剛直，眉眼冷戾，坐在椅上，被人推著向前。

即便半不遂，卻依舊風不減。

紅綢為幕，喜字滿墻，整個大禮堂了紅的海洋。

“新人到——”

“一拜天地——”

“二拜列祖——”

“夫妻對拜——”

“禮——”

瞬間，掌聲雷。

齊蘭指尖發，綁住花球的紅綢被汗水浸，看向旁男人。

這一天，等了半輩子……

終于，還是等到了。

從此以后，，齊蘭，是安炳賢名正言順的人，而安琪，可憐的兒，也是堂堂正正的安家小姐！

沒有人，可以再欺負……

“真是好大的排場。”宋亞秋笑意明快，隨著眾人一起鼓掌。

郁凱倫聞言，點了點頭，“傍上那位，再大的排場也得起。”

宋亞秋輕嗤，目卻下意識落在不遠夜辜星上，有嘲諷，“以后我們是不是要仰人鼻息過活？”

郁凱倫笑笑沒說話。

“當初，還真是小看了！早知道……”

目頓時一厲，“八弟妹小心禍從口出。”

宋亞秋沉了臉，“你以為我會怕？”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有意義嗎？”

“……”

“逞口舌之快，反被惦記，得不償失。”

“可是，當初如果我們聯合起來，那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囂張！”

“你也說了，那是‘當初’，世上沒有后悔藥買。既事實，就要認！”

“我……”

“再說，怎麼聯合？你以為我們能奈何得了？！天真……”

宋亞秋咬牙，“你能不能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說的是事實。就算沒有夜辜星在頭上著，也還有紀這座大山。說到底，不管夜辜星，還是紀，我們都翻不過去！”

“你說憑啥這樣能耐？”

郁凱倫輕嘆，“遠的不說，就談管男人，你能有的手段？”

“什麼手段？”

“你且看煌兒，邊除了夜辜星可曾有其他人？”

宋亞秋搖頭。

“咱們侄媳婦夫有，常青不倒。”

“嘶——”

宋亞秋驚覺，除了當年黨寧那事之外，安雋煌向來都是緋聞絕緣，別說在他邊看見一個人，只要是母的，都不可能。

“想明白了？只要在男人面前有臉，不管紀也好，咱們聯手也罷，都能屹立不倒。”

“煌兒會不會那方面……”

“你想什麼呢？！別瞎說！”

“可是天下怎麼會有不腥的貓？”

郁凱倫若有所思，半晌，吐出一句——

“咱們這個侄兒，倒真是個癡種……”

“我不相信！看看安家男人這一個個的臭德行，安雋煌不可能例外。”

“行，隨便你怎麼想，我不跟你爭辯。總之，以后去招惹夜辜星，免得麻煩上。”

宋亞秋不以為意。

“紀、鄭萍，還有死去的平嫂，你想步們的后塵？”

全陡然一震。

新婚第二天，齊蘭正式作為安家婦上門拜訪夜辜星，安琪同行。

“大嫂，謝謝你……”

夜辜星剛從樓上下來，就被安琪抓住手，熱淚盈眶地看著。

“怎麼了？向我道謝？”

“我媽都告訴我了……多虧有你，才能如愿以償。”

夜辜星抬眼，看向一旁齊蘭，笑意漸深，“應該的。”

安琪吸吸鼻子，忍住眼淚。

這些年齊蘭有多苦，就有多激夜辜星。

“不，大嫂，真的非常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