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喂——我的小姐啊！您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明知討不到好，還敢給您遞帖，明擺著是想起氣您來著，你說你，怎麼就輕易上當了呢！”平嫂苦口婆心，到底是長了些年歲，看事通。

聞言，紀冷靜下來，深吸口氣，半晌才控制住心里不斷翻騰的怒火。

“平嫂，現在的姑娘可比以前長進多了！呵呵……”掀起角，“上島不過兩天，就會指手畫腳了？”

老眼之中，閃過一道厲，平嫂順勢將茶盞遞至紀手邊，“小姐，您先喝口茶，消消氣。平嫂慢慢講給您聽……”

紀面稍緩，繃的面部線條漸趨緩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那廂，平嫂已經開始娓娓道來——

“前天，家主和那人抵港，您沒讓庶脈的夫人們去迎接，首先就給了那人一個下馬威，我今兒出去打聽了，下人們都在議論，說姓夜的出不好，哪怕生了孩子，也得不到您的承認，更不旁支庶脈的夫人們待見。”

紀抿了抿，眼中笑意微漾。

“您這可是當著眾人面兒，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那小賤蹄子能服氣？所以，今兒才送了張請帖來給您添堵呢！”

紀冷哼，“狐貍轉世！想故意惹我生氣，我偏偏不氣，為那個小賤貨，不值當。”

平嫂這才暗中舒了口氣，畢竟是跟了幾十年的主子，早年還在紀家的時候，就被派來伺候這位大小姐，自然將紀的脾了七八分。

輕嘆一聲，紀指著旁邊一張木椅，“坐下說話。”

“小姐，這可使不得……”平嫂一驚，連連推拒。

“你坐，你就坐！算算時間，咱們主仆快四十年了吧？”

平嫂了角，虛坐椅上，佝僂的后背僵直立著，神繃，聞言，眸中閃過一抹緬懷，“是啊，翻過了年關剛好第四十年。想起我剛到紀家的那段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你還是那個抱著洋娃娃站在樓梯口的小……”

“好了，”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紀開口打斷，“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平嫂笑容一僵，心中嘆息，卻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好，我們不提，都不提……”

“我知道，你是不忍心見我氣壞了子，才用那些話激我。”

“小姐，我沒有……”

“平嫂，”紀笑容驟斂，“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撒謊，況且，你這樣做是為我好，這個，我領。”

“唉！小姐，你說你怎麼就跟家主鬧這樣？！你們畢竟是……”

“夠了！”

平嫂渾一震，彈簧似的蹦起，低眉斂目站著。

紀了眉心，眼底有疲憊之涌現，“罷了……你慣常是為我著想，可我跟他之間，母子關系涼淡如水，只當……不曾生過這個兒子。你也不用苦口婆心地勸，二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早就習慣了，還指能改變些什麼？”

說到最后，語氣難掩嘲諷。

“與其在虛無縹緲的母子分上花時間，還不如把一些實質的東西抓在手里。人心難測，意生變，但死總歸是自己的。”

平嫂心知多說無益，也不再多勸，免得無故惹人厭煩。

目掠過攤開在桌面上的白請帖，沉一瞬，開口問道：“小姐，那您……去嗎？”

“去。”

平嫂微愕。

紀抬眼看，角微微上翹，“帖子都送到我跟前了，不去實在太失禮，不明所以的人反倒以為我是個惡婆婆。”

“可是小姐，我擔心那姓夜的會耍手段。”一個能將安雋煌迷得神魂顛倒，不惜力排眾議也要捧主安家的人絕不會是省油的燈！

“嗬……”紀手執茶盞，輕輕一抿，“既然敢請，那我也敢去。說來，還不曾見過我這個好、媳、婦、兒……”

這廂，紀因一張帖子大肝火；那廂

張帖子大肝火；那廂，收到請帖的夫人們反應也各不相同。

下人送帖的時候，安炳良和鄭萍午睡剛起。

“炳良，你說咱們這侄媳婦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鄭萍闔上帖子，放到一邊，屈膝躬于榻榻米上，為丈夫泡茶。

安炳良聞言，整理領口的作一頓，保養得宜的臉上容煥發，看上去不過四五十歲模樣。

“帖子上寫了什麼？”

鄭萍一邊泡茶，作行云流水，一邊應道：“請我去主宅賞花，喝下午茶。其他弟妹應該也收到了帖子。平時，都是從別人口里聽說夜辜星如何如何，也看過照片，就是沒見過真人，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安炳良贊同地點了點頭，“跟走近一點不是壞事。畢竟……后院的大小事務終歸是要到手里。”

鄭萍執壺的手一晃，茶水偏離半分，灑落桌面。

安炳良見狀，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滿則溢，盈必虧。下次小心點。”

鄭萍莞爾一笑，溫婉秀，“嗯，我下次注意。”

安炳良輕嗯一聲，也沒了喝茶的興致，抬步向外走去，行至門邊，腳步一頓，“今晚不用等飯，我歇在秋雁屋里。”

“嗯，我知道了。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套新的睡過去，其他的料子太糙，我怕你穿不慣。”

“這樣也好。”

五分鐘后，寂靜的院落響起杯盞落地的脆響，旋即又歸于平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宋亞秋收到請帖的時候，正和郁凱倫捧著時尚雜志討論今年開春的新款服裝。

“夫、夫人……”一姑娘，下人打扮，跑得氣吁吁。

擱了雜志，宋亞秋把臉一沉，“你這丫頭，真是沒規沒矩，我平時都怎麼教你的？！慌慌張張，是想丟盡我第八脈的臉嗎？！”

小丫頭滿眼惶恐，手足無措，一個勁兒求饒。

宋亞秋自然死咬住不放，當家主人的氣勢真真威風無匹。

郁凱倫坐在一旁，也不開口，冷眼旁觀，若是凝神細看，定然可以見到眼底忽閃而過的輕蔑之。

呵呵……當著的面教訓自己人，擺出的架子真大，不是做給看是什麼？

稚！

“八弟妹，我看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跑得那麼急，說不定真有什麼急事呢？你還是先讓起來說話，不就磕頭作揖的，又不是靈堂，晦氣！”

宋亞秋瞪眼，這話聽著刺耳，細細品來，卻挑不出什麼錯，只好揮了揮手，懶懶道：“你先起來吧。”

“瞧你急得，有什麼急事嗎？”郁凱倫淡笑開口，和的嗓音帶著安人心的力量，很容易就讓人產生好。

都說六夫人最和善，對下人也寬容，沒想到都是真的！小丫頭已經被郁凱倫適時展現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尋思著下回調派人手的時候，可以爭取到第六脈伺候。

宋亞秋撇撇，六嫂慣會做人，對比起來，反倒顯得刻薄寡恩，真是好算計！

“說吧，你有什麼事？要說道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小丫頭了脖頸，“夫、夫人，主宅那邊來帖子了！”

“主宅？！”宋亞秋和郁凱倫同時驚呼，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

眾所周知，安雋煌格淡漠，和十五脈之間除了公事，從無集，就算遞帖子也是送到自家男人手里，怎麼會到了后宅？

“莫非……是咱們那新來的侄兒媳婦？”郁凱倫一語道破。

宋亞秋朝小丫頭招招手，“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點把東西拿過來！”

“啊？哦……”忙不迭作。

夜辜星午睡剛起，就有人上門，眼皮不抬，神未變，蹲在地上，牽引著小姑娘蹣跚學步。

比起安絕的早慧聰穎，旭兒的長更像一個普通孩子，做什麼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要人引導著前進，不斷重復地學習。

因此，也極大地滿足了安雋煌和夜辜星兩口子為人父母的虛榮心。

試想，你還打算抱著孩子出門溜圈兒的時候，這娃就能跑能跳，能說會講了，對父母來說，無異于致命一擊！幸好，旭兒的存在彌補了兩人在兒子上留下的憾。

進門，約傳來鄧雪與人談的聲音，夜辜星逗著兒，不甚在意。

“小丫頭，你站好，麻麻要放手了！一、二、三……”

安旭搖搖晃晃地站著，癟癟，作勢要哭的模樣。

夜辜星冷的眼神就那麼輕輕一掠，小姑娘頓時收起哭相，固執又委屈地用一雙晶亮大眼直盯著麻麻瞧，眨眨，撲閃撲閃。

被兒這麼一看，夜辜星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輕咳兩聲，親昵地刮了刮丫頭直的鼻梁，“別看我，我可不是你爸，輕易就放你過關……”

安雋煌寵兒，已經到了毫無下限的地步，一個委屈的小眼神兒就能把他給秒了，所以，夜辜星對他教兒走路一事不抱半點信心。

到最后，還是要這個當媽的親自出馬，老的小的，沒一個讓省心！

不一會兒，鄧雪進來，“夫人，是人事部部長。”

夜辜星讓安瑜照顧孩子，走到吧臺，取出一瓶紅酒，兩個高腳杯，開瓶拔塞，作練，姿勢優雅，當真應了那句——人

句——人做什麼，哪怕屁也是極的！

咳咳……欠缺文雅，但勝在形象。

倒酒，推杯，鄧雪看著眼前紅艷滴的酒還怔怔無法回神，夜辜星卻笑得自然，“嘗嘗。”

鄧雪舉杯，輕啜一口，“ChateauLafite。”

夜辜星點頭，“猜猜年份。”

“九四……不，又好像九二……”

“是九六年的。”夜辜星揭曉謎底，目平淡地看了一眼，“都說喝酒吸煙是人類兩大公害，下次煙癮犯了，不如以毒攻毒。”

鄧雪愕然，“你是怎麼知道……”因為屋子里有小孩兒，不得不戒煙，這東西一停，渾骨頭都酸了，注意力也不如正常的時候集中，不過，好歹還能控制自己。

本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如今看來，倒是太自以為是了。

“吸煙的人上，會有種獨特的氣息，或者說，氣質，尤其是——。”

鄧雪笑了笑，“謝謝夫人。”

兩杯相，夜辜星挑眉，“不客氣。”

“剛才來人是人事部部長，他說，按規矩要往主宅里派人，伺候夫人起居。”

夜辜星聞言，不甚熱絡地笑笑，幽幽黑瞳直視鄧雪，“那你怎麼回的？”

鄧雪抿，眼底微忐忑，“我……讓他直接派人來，要聰明機靈一點的。”

雙眼倏然一瞇，夜辜星放下手中酒杯，杯座叩擊在黑亮的大理石臺面，發出一聲輕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恰好能夠表現出不滿且質疑的緒。

“你在自作主張？”

鄧雪全孔驟然收，只覺凜冽寒氣撲面而來，微一咬牙，因用力過猛咬破了口腔部，淡淡的腥味讓心神暫定，“我只是做了您吩咐的事，不算自作主張。”

“我吩咐的事？”抱臂環，夜辜星乜斜著眼，似笑非笑，似諷非諷。

“是。”鄧雪深吸口氣，“剛才那人上門的時候，您并未下令將其驅逐，相反，他能通過院外層層監控和守衛，想必，也是經您首肯。所以，我猜，您應該是想順水推舟，促此事，這才大膽做了決定。”

啪啪啪——

兩掌相擊，夜辜星緩笑勾，“你做得很好。”

提起的心這才放下，臉頰已現蒼白，鄧雪這才發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

“夫人，我不明白。前幾天，你才遣走了人事部派來服侍的人，為什麼這個時候，又遂了那些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