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是什麼意思？”

“佛說，無常便是有常，無知所以無畏。”

……

時間就在這一問一答間緩緩溜走，無論夜辜星問什麼，齊煜總能以佛的話答。

但只是“佛說”，他自己卻沒有任何想法。

其實，夜辜星今天趁著錢岐彬外出辦事來見齊煜一面，無非是好奇心作祟，這個槍械奇才，很想拉攏。

但是這一刻，突然又不確定起來，這個男人給的覺仿佛比水淡，比云淺，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出手攪這片淡然。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結局，真的是愿意看到的嗎？

時近傍晚，夜辜星告辭離開，心里的猶豫卻愈發深重，眉頭糾纏，思緒萬千。

第二天，待錢岐彬出門后，又去了，思慮未減半分，才發現，竟然對這個男人有了幾分……心疼？！

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但卻以不同的方式活著。葉紫游走于聲犬馬間，燈火酒綠中；而這個男人則是把自己封鎖在了無無求的世界里，涅槃佛，雖然靈魂解了，但卻還在塵世苦。

第三天，又去了，臨走的時候，眉心卻驟然舒展開來，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夕如火，橘的輝斜斜鋪滿了整個草坪，青翠蔥蘢間，男人坐在椅之上，腳邊，子抱膝而坐，頭慵懶地靠在膝蓋上，一雙清泠的黑瞳兀自向西方那逐漸沉降的紅日，逐漸氤氳出一層朦朧。

夜辜星深吸一口氣，再次睜眼，雙眼明澈，清泠通，起，朝旁的人笑道：“太下山，我該回家了。”說罷，轉邁步。

“你不會來了，對嗎？”

夜辜星腳步一滯，事不過三，已經決定放棄，自然不會再來。

至于老恒幫，自有辦法應付。

既然他所求不過一份安寧，就算用強，相信他也不會心甘愿為夜社賣命。

與其如此，愿意放這父子倆一馬，因為，同這個男人。

“是。”不復這三天以來假裝的天真憨，如斯清冷，此般肅殺，這才是真正的。

“連問都不問，就幫我做了決定？”男人的聲音宛如空谷幽泉，清澈之中略帶寒涼。

原來，他早就察覺了。也對，沒有一個人會連續三天不帶鑰匙，一次進不了家門，兩次三次也進不了。

夜辜星回頭，角的笑早已匿得干干凈凈，雙眸黑亮驚人，全神戒備，語氣森然，肅殺，“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喜歡勉強得來的東西。”

齊煜自嘲一笑，“勉強嗎？”繼而目迷惘，喃喃道：“為什麼……我卻心甘愿呢……”

“你……”夜辜星驀然驚愣。

而齊煜卻倏爾抬眸，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孩兒，仿佛在尋找，上究竟有何魔力，竟然能讓自己說出“心甘愿”四個字。

目最終落到孩兒角之上，那里已不復之前的俏，此刻正凜然抿，他恍然驚覺，原來只是那一眼……

很多年后，當他置普羅旺斯大片薰草海洋中，法國和的暖而不熾，又是一個秋意濃的時節，金芒下，他仿佛看見孩兒踏而來，披金縷，角一抹飽滿似弓的弧度，恍如初見。

齊煜推著椅來到夜辜星前，將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到手上，示意附耳過來。

夜辜星傾靠近，卻在下一秒猛然瞪大了眼，眼里震驚、呆愣齊齊劃過，一抹溫熱的印上額際，迅速手推開男人，看向齊煜的目晴不定，晦暗不明。

齊煜卻被推得連人帶椅險些栽倒。

夜辜星目稍冷，轉離開，夕將的背影拉得分外狹長。

齊煜呆呆看著，繼而張狂大笑起來，雙手費力地支撐著椅兩側扶手，只見他下半微，面漲紅，青筋暴突，竟是想單憑雙手的力量讓自己站起來！

卻頹然倒進了椅中……

佛魔一念間，既然當不佛，那就魔吧……

夜辜星回到酒店的時候，面依舊不大好，不明白齊煜最后的舉是什麼意思，心甘愿？

將手中白紙展開，竟然是崔峰求而不得的左手槍改良圖紙，一筆一劃，皆由手寫，作圖規范，講解詳盡，知道，這是齊煜的選擇，而只需要拿著這張圖紙出現在錢岐彬面前，依照他對齊煜的疼，老恒幫的覆滅不過只在一念之間。

齊煜，你究竟在想什麼……

……

A市黑道風起云涌，瞬息萬變，不久前還囂張到不可一世的老恒幫一夜之間慘遭滅頂，幫主崔峰下落不明，幫眾死的死，逃的逃，至此，在A市橫行十年的老恒幫徹底宣布覆滅，一個名為“夜社”的勢力卻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迅速鯨吞蠶食了老恒幫之前的地盤，作風強，手段鐵，幾個小幫會勢力眼見老恒幫覆滅，自又沒有能力與夜社相抗衡，遂紛紛投誠，至此，江西A市黑道已然是夜社的天下！

江樓，不久前崔峰指點江山，盡顯豪壯志的包間，子背影纖細，老人脊背微佝，兩人后，鮮滿地，蜿蜒鋪散，而倒在泊之上的一人，竟是外界傳言下落不明的老恒幫幫主崔峰！

“謝謝。”子清清淡淡的嗓音響起，腥味縈繞鼻尖，秀眉蹙。

“我只是為了煜兒。”錢岐彬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為什麼煜兒偏偏就看上了這個人？黑道梟，懷有孕，格冷清，手段鐵……

就像一個謎，煜兒抓不住啊……

作為父親，他已經虧欠兒子太多，這輩子，他只希他能夠平平安安，結婚生子，一生喜樂。

所以，他放下仇恨，姓埋名，盡自己所能，為他遮風擋雨，好讓他能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沒想到，最后還是攪進了黑道的雨腥風之中……

孽啊！都是孽！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老恒幫已滅，你和齊煜的去留，我不勉強。”夜辜星還是那句話，強扭的瓜不甜，要用的人絕不是用強迫的手段使之臣服！

錢岐彬自嘲一笑，“煜兒都做出了選擇，我還能有什麼話說？”

“既然如此，我會立即注資在A市建立一個軍工廠，以后夜社的槍支彈藥全部由你和齊煜負責，你放心，絕對不會泄你和齊煜的行蹤。另外，籌建軍火實驗室的事也要提上日程，希能與軍工廠同時完工。資金方面不用擔心，我只要質量，實驗室竣工后，給齊煜全權打理，他的天賦應該有更好的外力條件支撐。”

錢岐彬一愣，他們老錢家，世代都出理學家、化學家，齊煜的天賦相較于他這個做父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連法國軍部都無能為力的大容量左手槍都被他改良功，他本該立于這世界頂端，萬人敬仰，沒想到卻……

雖然只有短短三天的相，但是夜辜星看得出來，齊煜是個槍之人，這一點從他滿手的老繭便可窺一斑，那種熱仿佛植于骨，已經為了本能。

“那實驗室的研究方向……”

夜辜星冷眸微瞇，輕飄飄吐出一個字，卻讓錢岐彬全猛然一震——“核。”

“你……”老眼之中，滿是驚詫，這個人、這個人好大的野心！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核武上……

“錢老，您是誰的后人我心知肚明，你們老錢家曾經有人研究功過，想必到了您手上也只是時間問題，況且齊煜是您親手教出來的，天賦極高，而我，也是學熱核理，手上有目前全世界最新的研究向以及研究資料。你覺得我們需要花多時間？”

那一瞬間，華在子絕的眉目間流轉，莞爾一笑，逐鹿天下的霸氣凜然而出，竟令人莫敢視，難掩鋒芒。

錢岐彬倏然驚愣，抖著指尖指向眼前子，但沉寂多年的心卻開始發燙，似要重燃烈火。

夜辜星眼中劃過一抹晦的亮，知道，錢岐彬心了。

沒有人愿意黃沙埋劍，明珠蒙塵。

既為一把好刀為何不白刃染？

既是一顆明珠為何不耀暗夜？

“你和齊煜游離于夜社黑道之外，只負責軍火以及核驗，資金、設備、人才、資料通通不用你們心，五年，我只給你們五年時間……”

而真正令錢岐彬下定決心的，卻是夜辜星接下來的一句話——

“五年之后，齊煜會站在諾貝爾最高領獎臺上，擁有本該屬于他的榮耀，以及來自全世界的敬仰。”

兩手相握，劃時代的一刻將永遠被銘記，不久的將來，“夜社”會為世界黑道神話一般的存在，而它的主人，也將為全球唯一一個私人核武擁有者，在塵世中，卻又超束縛外！

這便是夜辜星此生所追求的自由——傲立巔峰，俯瞰天下。

臨走時，錢岐彬從懷里掏出一把致的左手槍遞給。

夜辜星挑眉，目詢問。

老人卻微微嘆了口氣，褪去森然嚴肅的外表，他也不過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父親，“這是煜兒的意思。”

罷了，罷了……既然這是煜兒選的路，他除了無條件支持，還能做什麼？他欠這個兒子的實在太多太多……

夜辜星接過，這是一柄致的左手槍，黑把銀徑，雖然只有六個彈巢，但管徑霸道，擊速度必定不凡，而且可以隨意轉，小巧致，看起來就跟玩槍一樣漂亮，但是真正拿到它的那一刻，蘊藏的發力與強悍之勢撲面而來！

幾乎可以讓所有槍之人趨之若鶩的存在。

夜辜星收下，“替我謝謝他。”

錢岐彬言又止，眼見夜辜星轉走，咬咬牙，開口道：“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夜辜星腳步不停，擺擺手，“不必了。”

然后離開房間。

錢岐彬苦笑出聲，花白的鬢發牽扯出蒼涼之態。

煜兒，看來你猜對了，這是個冷心冷的人，可……你為什麼還要一頭栽進去呢？

……

結束與錢岐彬的會面，夜辜星回到酒店，覃豪、王直、夜七都不在。

如今，老恒幫覆滅，夜社需要接手理的事很多，三人忙得焦頭爛額，夜辜星洗了個澡，終于可以睡個好覺，這邊的事理完，也是時候該回京都了……

只是，關于齊煜，暫時的希只會釀今后更大的傷害，既然無心，那就最好不要開頭。

夜辜星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朦朧著睡眼，爬到床尾，因為醫生說手機、電腦的輻對胎兒不好，所以睡覺的時候都將這些東西放得很遠。

“喂——”子慵懶的嗓音略帶初醒時的憨。

“喂？”夜辜星拿下電話，待看清楚來電顯示后，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弧度，輕輕開口，“安雋煌……”

其實，至今還是喜歡連名帶姓地他，“親的”太麻，“煌”太矯，還是有點害滴！

“……”

夜辜星皺眉，怎麼不說話？這男人話是不多，可也不是沒有啊……

“喂？能聽見我說話嗎？安雋煌？！”夜辜星有些急了，難道國黑手黨三家做了什麼？！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話呀？！”

夜辜星深吸一口氣，眼底冷芒飛閃而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迅速展開分析，就在這時對面終于傳來了悉的嗓音——

“那個男人，是誰？”

夜辜星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可不到一秒，放下的心又倏然提起，頓覺莫名其妙，“男人？什麼男人？”

“……說你在洗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