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并不接那顆糖。

他這個人沒什麼心肝，又野又傲，小崽子看上去臟兮兮的，雖然不至于流鼻涕，但是那顆糖秦怎麼也不會接。

小寒有點急，為什麼不要呀？

他小手往上舉了舉，秦驍皺眉：“走開。”

小寒嗚嗚兩聲，眼睛亮了亮，指了指教室的方向。八月盛夏，太一點點向上攀爬，暖意融融。

蘇菱扎著馬尾，自己還是個學生，朝氣的，抱著書，往另一個教室走。

秦驍挑眉：“發給你們的。”

小寒連忙點點頭。

“你不能說話？”要是蘇菱在，肯定想打他。這麼自然地揭人傷疤。

小男孩沮喪又難過地點點頭。

秦驍毫不在意，他矜貴地把那顆糖接過來，在小寒期待的目中把糖紙剝掉，直接放進了里。

小寒眨了眨眼睛。

糖是水果糖，夏天熱，所以有點化。但是不影響味道。

他遠遠看了眼蘇菱，心中輕嗤一聲。

就連顆糖都沒給過他。

要是早有這麼甜，能喜歡他一點，他得高興死。

這小崽子……

他低下眼睛，可用不著小崽子來同他。

“收你一顆糖，幫你治嗓子。等段時間老子想起來了，派人帶你去看病。現在滾遠些，別在這里礙眼。不許告訴我來了，記住沒？”

小寒是個講義氣的好孩子，他雖然不信面前這個叔叔能幫自己治好嗓子，但是還是點點頭，豎起一手指放在邊，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笑了笑，覺得這小崽子沒白救。他生平鮮做好事，然而如果這世間有人會支持他和蘇菱，他反倒愿意年年多做慈善。

雖然目前看好他的，只是這麼個蘿卜頭。

小寒送了糖，上課鈴聲就響起來了。他連忙又跟著跑進了蘇菱走進去的那間教室。

蘇菱上數學，小寒聽不懂。

他悄悄往外看，那個壞叔叔已經不在了。

其實前兩天小寒就看見他了，小寒人小，不知道那麼多彎彎道道。他不會說話，但是會看人的眼神，那麼多雙看著蘇菱姐姐的眼睛，那個男人的最火熱最赤誠。

壞叔叔和他們一樣喜歡蘇菱姐姐……不，是比他們還喜歡。

但是壞叔叔只能一個人看，小寒都能坐進教室。

他真慘。

小寒雖然答應了秦驍不說，可是小孩子老往外看，蘇菱怔了怔，順著他的目看過去。

半墻爬山虎郁郁蔥蔥，那里什麼也沒有。

放學的時候，孩子們留下來大掃除。每天都有人做值日，但是大掃除是一周一次。

蘇菱怕他們搬桌子被磕著，也留下來幫忙。

孩子們干勁很足，打掃完一個個甜甜地給蘇菱說再見。

蘇菱收拾課本，發現語文書被風吹開，就留在有折痕的那一頁《夸父逐日》。

回到小村莊，不想讓自己兩輩子被人控不明不白。人不能活得這樣稀里糊涂，有些事，自己也可以調查。

不記得自己昨晚做的夢，但是記得那樣的覺。

他很痛苦，醒的時候，淚水也了枕頭。

蘇菱這次離開就在想，要是他真的放手了，那其實好的，是一把對付他的利，離開他對他而言是好事。他沒有肋，誰也傷害不了他。

可是倘若他依然不放手……

垂下眼睫，兩把小扇子一樣的睫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回到小村莊，這里是開始試著好好喜歡他的地方。

如果他能找到，他學會了坦誠，害怕失去。那麼……未來也沒那樣糟糕，是不是？

書上的彩圖畫中，拿著權杖的神明，追逐著太奔跑。

他會，會，也會死的啊。

當時孩子們問：“老師，夸父不知道自己追不到太嗎？太會讓他好痛好熱，他怎麼還是一直追？”

回答不上來。

哪怕是，被刺球扎了手，以后也不會再，何況是千百年來，站在食鏈頂端，最聰明的人類呢？

人只有在一種況下會拼命讓自己痛的東西，他那樣東西，已經到了超過一切的地步。

所以不怕痛，不怕苦，也不怕死去。

蘇菱回來還有個原因——于俏被葬在這個小村莊。

而今天，是于俏的忌日。

夕掛在天邊，的，鋪就一條金的路。

外婆把帶離村子以后，再也沒讓回來小村莊祭拜過母親，也不讓蘇菱再去祭拜。哪怕是小時候，蘇菱跟著外婆來祭拜的時候，外婆的表也很復雜。

那時候蘇菱以為外婆是心痛母親早逝，可是現在想想，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

于俏被葬在山頂的地方。

蘇菱捧了一束花，還用籃子帶了香蠟紙錢和吃的。

走到半山腰，腳步猶疑了一瞬。

給陳嬸嬸打電話，告訴陳嬸嬸祭拜母親去了。

由于是一個人回來的，蘇菱很注意安全問題。

于俏被安葬的地方附近還住了幾戶人家，村莊里建房子不講究，往往是隔不了多遠就會建一座民宅，所以基本沒什麼危險。

蘇菱到了于俏墳前的時候，發現墳頭被人修整過，原本以為，幾年不回來，于俏的墳頭草會很高，沒想到沒有一點雜草，反而周圍還種了些許花。布置得很淡雅。

蘇菱皺了皺眉，誰會對母親這麼好呢？

蘇菱把香燭擺好，第一回 好好與素昧蒙面的于俏靜靜地講話：“媽媽，我回來看您了，聽外婆說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很憾有記憶以來沒有見過你，我一直在想，如果大家都不喜歡我，為什麼會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有人告訴我，是我父親和外婆他們，意圖控著我兩輩子的人生，他們真的是我的親人嗎，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

八月的夕，著幾分悲愴。

周圍的樹林安安靜靜的，蘇菱心跳有點快。

腳下黑影到來之前，蘇菱驀的回頭。

那個人似乎沒有想到蘇菱猜到了他在這里，眼神一下子沉下去，兇狠起來。

大熱的天，來者上還穿著嚴嚴實實的連帽服，看見他臉的一瞬，蘇菱瞳孔驟。

這是個中年男人，他半邊臉被毀去，是被火燒傷的痕跡。

“你是誰！”

連帽男人不和說話，手上的針筒直接往蘇菱上扎。

蘇菱知道他是誰了……

重生回來的那天，以及上輩子遇見秦驍的那一天，給注藥，把送上秦驍床的人，都是他。

那個一直躲了好幾十年的“父親”。

他毫不留，下手很快，也不顧及周圍還有人住，針筒就要扎在蘇菱的上。

那一瞬，上輩子悲劇的起點重合。

又悲又怒，手中的石頭砸過去，起就往周圍住了人家的地方跑。

但是跑不過這個男人，他的手到服的那一瞬，嚇得閉上眼，幾乎是下意識喊出了那個名字：“秦驍！”

后猛然一拉力，然后是拳頭落沉悶的聲響。

蘇菱回過頭，就看見秦驍寒著臉，又一拳砸在那個中年男人上。

中年男人眼中含恨，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秦驍，那原本打算擁在蘇菱上的針管，就要往秦驍上扎。

秦驍冷冷一笑，躲過去，劈手就躲了那針管，他一腳踹在中年男人上。

那聲沉悶的響聲，蘇菱聽著都疼。

秦驍走進去，踩住那個男人的手，男人本站不起來。滿臉猙獰可怖地看著秦驍。

秦驍手腕一轉，那針筒剛好朝著男人的脖子。

蘇菱跑過去，秦驍往下扎的作頓住。

他本能地收斂自己暴戾嗜的作。

蘇菱看著地上那個男人沒有被燒毀的另外半張臉，看得出他年輕時的英俊。

蘇菱問：“你到底是誰？”

不信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那個男人也知道自己躲了二十年，今天被秦驍抓住，報仇再沒希。他只是含恨地看著蘇菱和秦驍：“你們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人是我的俏俏！”

他的俏俏……

于俏。

蘇菱臉變了變，秦驍嗤笑了一聲，他空出一只手握住了溫熱的小手：“放心，這人可不是我岳父。”

蘇菱反應過來，臉頰微紅。

還記得自己在生秦驍的氣，因此抿不理他。

秦驍嘖了一聲，針筒毫不猶豫地往那個男人上扎。

蘇菱嚇到了，攔住秦驍：“你做什麼？”

秦驍笑得三分野：“怕什麼？”

“里面是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出人命了……”

“老子正好進牢房，就不會打擾到你了，不好嗎？”

有點兒氣：“秦驍！”

他低眉笑，總算不逗：“里面多半是迷藥，就是很早以前，你里檢查出來那些。”他手更快，直接瞇了瞇眼，扎了下去。

這人打算怎麼對蘇菱，他回敬過去一點都不過分。要是他今天沒有跟來，傷的就是蘇菱。

何況他觀察過這個男人的表，他扎下去的時候，這人并不害怕，那針筒里就不是可致命的東西。

地上的男人瞳孔渙散，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秦驍閑閑地打電話：“郭明巖，現在帶人上山，GPS定位找過來。”

蘇菱還蹲著觀察那個男人，生怕秦驍真的殺了人，殺人犯。

秦驍也跟著蹲下，手輕輕住下，讓看著自己。

“菱菱。”

“怎、怎麼？”

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通，臉頰緋紅。

他笑得肆意：“為什麼會喊我？不是害怕我，討厭我嗎？”

“秦驍，你煩不煩呀，放手。”

“不放，你先回答。”

漲紅了臉，有些難以自容的。是恥，也是。

要怎麼說？一點都不想說。

秦驍，你懂不懂什麼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