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家用過早餐，葉和歡就跟著韓敏婧回了家，秦阿姨特意讓司機開車送們。

一路上，母倆都沒做任何流。

葉和歡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路邊，有個年輕媽媽正蹲著給五六歲大的兒系圍巾，小孩手里握著一個棉花糖，眉開眼笑，連帶著母親的臉上也綻放了笑，這樣溫馨的相，在葉和歡的記憶里從來不曾存在過。

從葉和歡能清楚記事開始，的目標就是——好好學習，當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讓媽媽開心。

后來，的目標實現了，可是韓敏婧依舊活得不快樂。

葉和歡腦海里又想起那晚韓敏婧問自己的話，如果跟葉贊文離婚了，自己愿不愿意跟一起生活？

以為自己真的已經完全不在乎這對父母，可是有時候，仍然會因為他們牽心中的緒。

轎車停在韓家的大門口。

等車子離開，韓敏婧抬步往里走，葉和歡突然開口喊住了：“我有話跟你說。”

韓敏婧回轉過，沒有不耐煩，只是淡淡地問：“什麼事？”

葉和歡目直視著韓敏婧，不知是不是太晃眼，看見韓敏婧鬢邊有兩白發，心里驀地有些堵得慌，兜在大口袋里的雙手攥，所有要說的話哽在了嚨里。

見不作聲，韓敏婧轉走。

“我……談男朋友了。”葉和歡在后開了口。

腳步一頓，韓敏婧向。

葉和歡沒有回避韓敏婧審度的眼神，四目相對，又重復了一遍：“我談男朋友了。”

沉默，蔓延在空氣里。

沒有等來質問，葉和歡自顧自地代：“他今年三十，比我大十一歲，我們不是隨便玩玩，等我大學畢業，應該就會結婚。”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如果心智足夠，絕對不會找上你。”

葉和歡心頭涌起煩躁，但努力克制著，讓自己的聲音冷靜：“是我先喜歡他，追的他。”

韓敏婧眸微閃，聽了這句話，臉越加難看。

“我不想跟你吵架，”葉和歡說：“你那麼反對，不過是怕我被騙，我可以跟你保證，他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以后我們之間真出現什麼問題，我也不會把責任推到別人的上。”

韓敏婧著葉和歡坦然的目，許久，才開口：“你認識他多久了？”

葉和歡愣了下，沒想到會問這個，但還是據實回答：“去年過年的時候，二月份。”

“你剛回國的那會兒？”

“嗯。”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韓敏婧又問。

“今年十月份。”

“上次在醫院看到的那個打火機，也是那個男人的是不是？”

葉和歡不喜歡韓敏婧用‘那個男人’來形容郁仲驍，過于輕蔑，甚至沒有最基本的尊重，也聽出韓敏婧沒有接這個‘男朋友’，但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任何事都沒有絕對，年紀相差大又怎麼樣？也許我們會有矛盾，但那些并不是不能調和——”

韓敏婧打斷：“他是做什麼的？”

葉和歡不敢和盤托出，想到馬寧寧上次說軍跟公務員差不多，便道：“在政aa府部門工作，副級別。”

韓敏婧眼神冷了：“這個年紀，這樣工作的男人，還沒結婚，你不覺得奇——”

“他離婚了。”葉和歡平靜地說道。

“……”

韓敏婧臉上的表變為不敢置信，似乎一下子無法消化這個訊息，然而很快，又回過神，嗓音冷了幾個調：“一個離婚男人？你腦子里在想什麼？你找什麼不好，找個結過婚的男人？”

這樣的反應，跟預想的沒有差別，葉和歡卻依然抱著一的希。

可是現在，還沒過多說明，已經換來韓敏婧強烈的反對。

“我不會同意的。”

葉和歡再也維持不住心平氣和的表象：“離了婚就一定不是好人嗎？憑什麼用一個稱謂就去否定一個人？難道離了婚就不能再擁有新的開始了嗎？因為離婚，就要遭你們這些人的白眼嗎？”

“只要他不來擾我的兒，我對他這個人，沒有任何看法。”

每次都這樣……

就知道會這樣……

葉和歡口劇烈地上下起伏，眼圈微紅，卻還倔強地跟韓敏婧對視，不肯做出讓步。

“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同不同意，對我來說不重要。”

丟下這句話，葉和歡要進屋。

韓敏婧對著的背影，稍稍拔高了聲量：“你不在乎我的想法，那你爺爺還有外公呢？你覺得他們會答應你嫁給一個三十歲還離異的男人？”

葉和歡驀地回：“他們不是你，不會隨隨便便就否定我的！”

“是嗎？”韓敏婧手指著葉和歡后的屋子，“那你現在就進去問問你外公，把你剛才跟我說的話再跟他說一遍，到底是我不顧你的，還是你的肆意妄為不顧家里其他人的？”

說完，韓敏婧從神僵的葉和歡邊走過，率先進了屋。

——

唐嫂剛從二樓打掃好下來，恰好看到玄關臉蒼白的韓敏婧，立即過去詢問。

“沒什麼，就是昨晚沒休息好。”

韓敏婧沖唐嫂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然后拎著包上樓了。

回到臥室，韓敏婧靠著門站，捂著口了會兒，等到氣順了后才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包被隨手放在了旁邊。

韓敏婧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仔細看，哪怕化了妝，魚尾紋還是很明顯。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心里很清楚，自己真的老了。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打電話告訴葉和歡要跟葉贊文離婚的晚上，白天去醫院拿CT檢查報告，結果并不好，最后確診為腺癌晚期。

聽到‘惡腫瘤’四個字時，對于韓敏婧而言，不過是頃刻間的恍惚。

很平靜。

平靜地離開專家門診，平靜地走出醫院，直到走進葉家的大門，都沒有任何要傾訴的/。

如果不是心來去醫院檢查，也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得了癌癥。

看著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樹，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醫生希立刻住院進行相關治療甚至手，如果再不進行癌細胞切除，癌細胞會擴散得更厲害，到時候恐怕真的無力回天了。

從門診室出來，韓敏婧在等候室里坐了很久，旁邊也有很多拿著掛號單等待的病人，有的臉蠟黃，也有的走路需要人扶，看上去是那群人里最健康的，誰又猜得到里已經長了一顆腫瘤。

去停車場時，經過住院部，韓敏婧看到好幾個戴著帽子的人，形容枯槁，瘦得像一活骷髏。

治療腺癌的過程，在手后，無外乎化療跟吃藥。

到時候，也會變們其中的一個。

們邊最起碼還有丈夫，可的丈夫在哪里？聽到得癌癥的消息，會不會喜極而泣？

跟葉贊文的幸福日子并不多，剩余的都是相互折磨的爭吵……

韓敏婧想起那天在集團寫字樓看到的殷蓮。

歲月似乎格外眷顧這個人，跟十九年前發現和葉贊文有染時沒有任何變化，皮依舊細膩。

無法想象自己割掉/房后不男不的樣子，在化療的過程中，每天清晨都會看到枕頭上掉落的大捧頭發，也不想在某一天面對鏡子的時候，被自己猙獰的臉龐嚇到尖。

所以，拒絕了醫院的建議。

既然接治療也可能死，為什麼不讓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麗一點？

走進家門，站在客廳門口，韓敏婧想到的不是曾經跟葉贊文在這里一次又一次的爭吵，而是年的葉和歡坐在沙發和茶桌之間，拿著鉛筆在那里寫字，偶爾拿起橡皮來掉錯別字，然后鼓著腮幫吹掉橡皮屑。

可能人真只有在面對死亡時，才會清楚地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

葉和歡在院子里待了良久，直到手腳冰涼，才心俱疲地走進屋子。

回到房間，趴在書桌上看著那串紅石榴手鏈，怔怔地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