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辭書面上一，連忙快步往漆黑的巷弄走去，道：“下在。”

殷璄半抬起車簾，道：“城外的道，爛得無法通行，朝廷是沒撥錢下來修麼。”

衛辭書連連應道：“下謹記，一定盡快擇日修葺。”

殷璄放下了簾子，馬車繼續往前行駛。衛辭書僵著作，直到目送著馬車徹底駛出了巷子，方才折回來。

回來時衛辭書看向徐氏卻一臉怒，道：“口無遮攔的東西，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當心要了你的小命你還不知道是為什麼！”

說罷，冷冷拂袖進了家門。

夜深了，衛辭書回來以后還是往老夫人那里去了一趟。

徐氏沒來得及向他告狀的事，老夫人也要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

一來徐氏敢在祖宗祠堂里口無遮攔地說出那些話，委實是唯恐天下不。原本就當年的事，衛辭書早先就在衛卿面前敷衍過去了，現在看來又讓起了疑心。

二來是今日衛卿的態度，十分陌生而又疏冷，那抑在老夫人的心里遲遲揮之不去。只要一回想起來，就能看見衛卿那清冷得過分的眼神。

那本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子該有的反應。

老夫人順著口道：“自從衛卿回來后，我這心里就不得安寧過，今日更是不踏實。我看改明兒還是找個由頭把周家的人請過來，早早把事商定下。讓快點嫁過去，省得一看見就瘆得慌。”

今日重提當年之事，還指這老太太能有一分愧疚之心。

現在看來，大錯特錯。

他們做錯事的人，從不會想要去面對，他們只會想怎麼去逃避，怎麼把事掩蓋下來。

衛辭書眉頭半鎖，道：“也好。”

老夫人看了看他，又道：“今天衛卿知道娘沒進祠堂，也知道娘葬在城外荒山了。下午的時候出城去祭拜，還不知做何想。倒沒聽說起，現在回來了嗎？”

衛辭書道：“回是回來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老夫人心一提，問。

衛辭書看著道：“今晚是同大都督一起回來的，前一刻大都督還親自將送到家門口。”

老夫人反應了一會兒，臉變了變：“大都督？你是說京城來的大都督殷璄？！”

衛辭書點了點頭：“正是。”

老夫人這下慌了神，道：“怎麼會和大都督在一起？那人我們絕對得罪不起！”抓著衛辭書的手臂，又道，“不行，先不著急，看看再說。”

老夫人下定決心道：“若是衛卿結識了大都督，衛家當然要重新認這個兒，若不是，確定大都督不會為撐腰以后，再把嫁去周家也不遲。”

第二日那個昏睡在路邊的家仆趕了幾十里路終于狼狽地回到了衛家，一聽說衛卿昨晚就已經回來了，一時心里是又懼又憤。

彼時衛卿正坐在屋檐下，一刀一刀地雕刻娘的牌位。

雕得十分認真，角邊落下細碎的木屑。

雕了繆嵐的牌位，雖然讓徐氏很窩火，老夫人心里也相當不舒服，可給自己的親娘安牌位，好像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無人能夠阻止。

而徐氏此刻的注意力不在繆嵐的牌位上，而是在新到此地的大都督上。

徐氏聽說大都督送了衛卿回家，便在衛瓊琚面前憤然說道：“衛卿算什麼東西，定然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繼而又眉飛舞地道：“瓊琚，我與你爹說了，等有機會把大都督請到家里來，到時你好好打扮，去見一見。你爹說，大都督人中龍，十分英俊。”

衛瓊琚含帶怯地點點頭，道：“兒知道了。”

那大都督是什麼人，衛瓊琚雖然沒見過，可是也聽說過。

那可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聽說他至今也未娶妻。

徐氏打的主意甚，若是大都督看上了衛瓊琚，那不就一步登天了嗎？

徐氏看著衛瓊琚的模樣，越看越滿意。

衛瓊琚早年便和周家定下了婚約，只是這輩子也不會嫁進周家，那大都督勝過周家獨子千萬倍！

說來還應該謝衛卿啊，幸好衛卿從鄉下回來了，不然怎麼能夠呢？

大都督送過衛卿回府？衛瓊琚對自己的容貌相當有自信，出面以后，絕對會讓大都督再也想不起衛卿來！

衛瓊玖聽說徐氏給衛瓊琚大肆置辦裳首飾，每日都去衛辭書那里磨，大抵便知道了所為何事。

衛瓊玖那甜甜的笑意便變了味，在自己院中自言自語道：“周家的婚事還沒搞清楚呢，這又想著另攀高枝了。全天下的好事，怎能都讓一個人占盡了。”

要不是衛卿的娘出了事，以前徐氏和衛瓊玖的姨娘一樣，也是這府里的妾室，而和衛瓊琚也一樣是平起平坐的。

憑什麼衛瓊琚就可以搖一變變了嫡？而從此以后要仰仗的鼻息生活，什麼東西都是挑過以后不要的才得到自己？

要不是這次衛卿回來，還會代替衛瓊琚被嫁給周家那個吃喝嫖賭的紈绔浪子！

沒想到，過了幾天，大都督竟真的來了衛府。

衛卿對此全然置事外，徐氏卻已命全府上下加張羅。

今日的主角是衛瓊琚，關衛卿什麼事？就連衛瓊玖也沒有份兒的。

因而徐氏早早就下了命令，今日就是衛瓊玖也不得到前院正廳去。

漪蘭雖然沒有告訴衛卿，但衛卿多也會聽到點風聲。

聽說今日衛瓊琚打扮得十分麗，經過花園的時候，人如玉，一路香風拂面，令人沉醉。

衛卿正在藥房里搗鼓，又往自己兜里補了一些藥，與漪蘭道：“徐氏特意讓衛瓊琚去陪大都督？”

漪蘭從旁道：“好像是的。”

自從上次的簪子事件后，漪蘭和衛卿的關系就很疏遠。漪蘭只盡職地做好自己的本分，衛卿的吩咐聽從，徐氏的吩咐也酌量聽從。

現在只想讓自己得以保全。

衛卿隨口道：“可衛瓊琚不是已經與周家定親了麼。”

漪蘭想了想，道：“親事很早以前就定下的，現在衛大人升了，夫人自然就再瞧不上周家，聽說是想悔婚的。”

過河拆橋一向是衛辭書的強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