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與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是死是活原本跟沒關系。可現在要想保命，就得讓大家都活著。

所以事先發現有毒氣時，衛卿才會毫不猶豫地提醒大家。

馬車里的男子若是死了，這些侍衛不會放過。侍衛若是死了，與這男子在一起，那些殺手更不會放過。

哪是想救他們，只是想救自己啊。

要是對自己都不慈悲為懷，不是得遭報應麼。

后又有兩個殺手，強弩之末，想殺進馬車來。

衛卿才不想出頭，心安理得地靠在殷璄后，殷璄隨手將原劍送進他們里去。

馬車走走停停，出松林之時，衛卿看見，即使他殺人，眼里也是如水般溫潤憫人。

侍衛當中，有幾人中毒，也有幾人傷。大家找了個視野開闊之地，停下來休整。

這本也不關衛卿的事，這些侍衛先前想弄，衛卿還沒有菩薩心腸到不計前嫌給他們解毒的地步。

因而一臉漠然，無于衷。

可殷璄知道懂醫理，道：“你替我的人解毒療傷，我送你至家門。”

之前約定的，他們只送衛卿進城即可。可從城門到衛家家門，還有一陣子的路。

眼下這里離進城已經不遠，后面應該不會再有殺手好潛伏，等進城以后就更安全了。

既有馬車坐，當然不想走著回去。衛卿想了想，遂接了殷璄的提議。

侍衛的毒氣不深，衛卿施以針法，配以清毒藥丸，不多時可見好轉。

而傷的侍衛更加好辦，撒上止的藥即可。

這些侍衛對仍是防備，可態度已然好轉許多。

耽誤了一會兒，大家繼續上路。

衛卿本以為等到了城門腳下過后，要花點時間去敲門，然后等守城的士兵去通報以后再來打開城門。

可沒想到，遠遠就見城門開，籠罩在一片明亮溫黃的火中。

城掌管行省的首腦員們齊聚在城門，等著馬車緩緩駛近。

衛辭書也在其中。他為布政使左右的參政，是掌管行政的二把手。除了行政，還有掌管司察和軍政的員全部都在。

侍衛抵達城門，其中一名員笑呵呵地上前，拱手作揖，道：“大都督夜抵小城，下恭候大都督，小城不勝榮。”

朝廷將地方區域劃分得很清晰，一共十三省，省十三州。而此城便是行省的首府州城，若這也是小城，那其它各州都不用排上號了。

衛卿就算不知道這些，也知道州府員們對他，算是恭敬之至了，不由微微側目。

火下，他的側臉廓更深邃清晰了兩分。他戴著烏紗冠帽，額上整潔，雙眉修長而清遠，油黃的澤像淬了一層脂，投映在他臉上閃閃爍爍。

他半低著眼簾，遮掩了眼里深淺細碎的，形不時，便像是一幅沒有瑕疵的油畫。

在半路上時，衛卿便已經揣測到，大抵京里來視察的便是此人。

看樣子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位高權重一些。

大都督，是掌管一朝軍事生殺大權的人？

殷璄問衛卿：“你家在何？”

話語一出，眾員才得知，原來馬車里還有一人，就是不知是何方神圣，大都督竟要送他回家？

這樣的場面，雖然過于招搖了些，可是對于衛卿來說，并非全無好。

因為衛辭書在外面。

要在衛家穩住，老夫人靠不住，現在有外力助一把，何樂而不為？

衛卿應道：“我住在東城衛府。”

外面的衛辭書端地一震。那聲音有兩分耳，而且說的東城衛府，除了他家，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嗎？

衛辭書細想那聲音，不難就想起來，像衛卿的聲音。

他不由抬頭朝馬車看來，正逢殷璄起簾子對外吩咐去東城衛府，衛辭書是看得真真切切，馬車里和大都督坐在一起的子，可不就是衛卿！

殷璄帶著護衛親自把衛卿送到了家門口。

衛卿從馬車上下來，殷璄坐在馬車里未。

衛辭書看向衛卿的眼神，萬分復雜。

衛卿抬起頭來看見了他，溫和地喚一聲：“爹。”

衛辭書點點頭，語氣與之前的漠不關心甚至有一厭惡大不相同，像個慈父般詢問：“怎麼歸家這麼晚，去哪兒了？”

衛卿道：“今日開祠時不見我娘的牌位，所以出城去祭拜了我娘。”

衛辭書連忙上前朝馬車揖道：“小無狀，唐突了大都督，還勞煩大都督親自送回，下實在慚愧。”

“原來是衛大人之。”

隨后馬車調了頭，緩緩駛離了衛家門前。

衛辭書目送著馬車離開，回頭來時神莫定地看著衛卿又問：“你怎麼會和大都督在一起？”

衛卿道：“家里馬車路上顛壞了，偶遇上他，就一起回來了。”

今天一直到天黑，都不見衛卿回來。老夫人心煩沒有問起；若是衛卿一夜未歸，到明日徐氏反倒有話來教訓，因而徐氏當然不可能派人出去找衛卿。

徐氏聽說衛辭書回來了，忙不迭地出門來迎，正準備把白天祠堂里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一番呢，沒想到抬眼看見衛卿，當即就尖著嗓子道：“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到城外去了麼，城門早就關了，你怎麼回來的！”

衛卿看了一眼巷弄里的馬車影子，悠悠道：“自是有人送回來的。”

“誰送你回來的？”徐氏咄咄人，循著看去一眼就看見還沒走遠的馬車，頓時來興道，“是不是那車送你回來的？車里是個男人？夜黑風高，你們孤男寡，能做個什麼勾當？才小小年紀，就知道勾搭男人了！”

那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醒耳得很。

衛辭書生怕被還沒走遠的馬車里的人聽到，惱怒地一手肘把徐氏往門里推，推得在門口絆了一跤，摔倒在地。

徐氏抬頭不可置信地著衛辭書。

這時巷弄里的馬車驀然停了下來。

那微沉悅耳的聲音在空的巷弄里響起，十分清朗：“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