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包，到底忍不住，於是將那花生糖拿出來掰了小半邊，放進裏，又將剩下的包好放回去。見段雲重如此問，囫圇著答了一句：“瓜子。”

“瓜子？”三個姓段的男人都張著：“為什麽是瓜子？”

後劉白玉幽幽道：“而無父，是為孤。孤字拆開，便是瓜子二字。”

金口裏卡著花生糖，便攤了攤手以示讚同，轉去猜別家燈謎去了，不一會兒便斬獲了杏仁糕兩塊，牙糖一塊。段攏月和段雲重見狀，自然都跟在後。

段雲嶂心裏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搖頭笑了一下，便要跟上去，卻發覺自己的袖緣被輕輕牽住。

?

驀然燈火闌珊

?

段雲嶂低頭，發覺自己的袖緣被一隻白玉荑牽住。他怔然抬頭，正看見劉白玉楚楚可憐的花容。

“皇上……”劉白玉紅微啟，說什麽。

段雲嶂心中一，連忙道：“在此不可如此喚我。你若願意，可以喚我一聲‘雲嶂哥哥’。”

“是。雲嶂哥哥。”劉白玉激地一笑，“白玉方才見月老廟前有人在賣字畫，想去看一看。雲嶂哥哥可否陪白玉一道去？”

段雲嶂看了看前方，黑胖和他的一叔一弟已經在人群中消失不見了。他略有些悵然，麵上依然笑道：“好。”

劉白玉將手回邊鬥篷裏，低著頭轉朝月老廟走去，段雲嶂走在邊，偶爾為阻擋一下行人的撞，心裏升起一莫名的滋味。兩個小太監跟在後，自然是默默隨行。

周圍人生嘈雜，兩人卻都一聲不吭。劉白玉隻覺得世上仿佛隻剩下自己和段雲嶂兩個人，心中欣喜不自勝。二人在宮中雖然也常常兩兩相對，卻從未有過像此刻這樣的境，沉默中蘊含著濃意，仿佛有什麽東西蓄勢待發。

“雲嶂哥哥，你……是不是討厭白玉？”劉白玉驀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段雲嶂有些吃驚：“何出此言？”

“雲嶂哥哥走到這一步，已經和威國公勢如水火了。白玉是威國公的侄，雲嶂哥哥怎會不討厭？”

“……此言差矣。”段雲嶂有些頭痛，“你和威國公那一家子是不同的，我看得清楚。何況威國公對你也並不友善。”

“那麽雲嶂哥哥並不討厭白玉了？”

“不討厭。”

“那麽雲嶂哥哥為何要答應金姐姐，永不立白玉為妃？”

段雲嶂一呆，複而苦笑。劉白玉這招以退為進，用得真是妙極。

“白玉，很多事，你是不懂的。”他拿出十分經典的男人糊弄人的一招。

然而劉白玉卻不是普通的人：“不是白玉不懂，是你不肯說。雲嶂哥哥，其實你不說白玉也知道，是金姐姐以死相，你才不得不答應的，是不是？”

“……哈？”段雲嶂的腳步頓住，神與金初聽到此話時如出一轍。“這是誰在胡說八道？”

“難道不是？”

“此事和黑胖無關。”

劉白玉開始有些激：“怎麽會無關？如果不是脅迫你，還會有誰如此大膽？白玉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總是千方百計袒護呢？聽說還曾把你推進太池，你卻毫沒有怪罪……”

“不要再說了。”段雲嶂冷靜地製止。“白玉，這裏麵的事，你不會明白的。所以，不要再問了。”這一次實在不是敷衍，段雲嶂深信，他就算把心挖給劉白玉看，劉白玉也不會明白。

劉白玉有些發怔，還沒見過段雲嶂如此嚴肅的神。臉上帶著些哀容：“是，白玉不明白。可是白玉覺得，你在金姐姐麵前實在是太委曲求全了！這樣下去，總有一日白玉會被驅逐出宮的！”

段雲嶂默然。他在金麵前委曲求全？他反而覺得小黑胖在他麵前比較委曲求全。再說，劉白玉是借著金才能夠宮居住，就算金改了主意，不願讓劉白玉再住下去，也是金的事，不能算是驅逐劉白玉出宮吧？

他有些痛苦地扶額，人，真是讓人搞不懂。

最終，他十分謹慎地對劉白玉道：“白玉，你似乎對黑胖有些見。這樣不好。”

劉白玉倒退了兩步：“那麽，雲嶂哥哥心裏也甘願，永不納白玉為妃麽？”

“這……”段雲嶂麵有難。他對劉白玉的確是喜歡的，的麗和才都讓他頗為欣賞，可是兒私畢竟是小事，和家國大事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何況他和劉白玉之間向來是發乎止乎禮，從未有過逾矩之舉。

“白玉，世間男子千千萬，將來你看上哪一個，雲嶂哥哥親自為你賜婚，你看如何？”

劉白玉唞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意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原本期待段雲嶂能與互訴衷腸。就算他短期懾於威國公的勢力，無法迎娶，起碼也會信誓旦旦地向保證，讓等他，終有一日他會以皇後之禮迎宮。

倏然明白了自己的境。段雲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帝王，他的心裏隻有他自己和他的江山，而，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觀賞品。

想，段雲嶂本不可能上任何一個子。

心中好的憧憬在他表麵溫實則冷漠的話語中支離破碎。

劉白玉傷痛地看著段雲嶂，直到覺得無法再看下去。需要獨，需要一個地方來平自己心的痛楚。

於是轉，朝人流中跑去，淺黛的鬥篷在後飄揚，如一片風中哭泣的葉子。

不消段雲嶂下令，隨行的侍之一就跟了上去，保護劉白玉的安全。段雲嶂見有人跟隨，心中略定。

他在心中歎氣，莫非自己真是個不解風的人？

也許他應該追上去攔住，為幹頰上淚痕，語溫存，再說幾句笑話哄得出笑容。可是他不會這麽做，也不能這麽做。話本裏才子佳人的故事，原本就不屬於他。

前頭便是月老廟。

這裏是燈市街的盡頭，廟前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後長著一株古樹，並不高，樹幹卻很，要三個人合抱才能繞樹幹一圈。一對一對的青年男在樹下你儂我儂，有些做著紅的相思墜，寫了對方的名字往樹上拋，有些則圍在月老廟前等著燒香還願。樹下圍了一圈小攤子，都是些裝神弄鬼的老人家為姑娘們算姻緣的。

段雲嶂來到樹下，往周圍徐徐環視了一圈，隻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極為陶醉的意，那樣投，那樣真實。他驀地長歎了一口氣，寡人寡人，當真是孤家寡人啊。

這樣尋常人家的兒長，他從來不敢想，也沒有心思想。他每日每夜心中所想的，是如何讓災民吃上救濟糧，如何讓黃河今年不決堤，還有最重要的——如何才能扳倒威國公劉歇。

如此說來，皇帝這份工作，雖然錦玉食，卻也當真苦不堪言。

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知道如果這樣的心思教小黑胖知道了，一定會嘲笑他。小黑胖會說，尋常百姓家有青椒炒臘吃就已經很滿足了！

正當他魂遊天外之時，一旁樹下最冷清的小攤後的小老頭兒出聲喚住了他：

“年人，上元節還孤一人，好不寂寞呀！”小老頭兒須發灰白，帶了個一個方方的高帽，仙風道骨。小攤旁邊掛了個布幡，上寫著：“懲前毖後”。

段雲嶂看了一眼那布幡：“老人家，你知道‘懲前毖後’是什麽意思麽？”

小老頭兒深思地道：“總是好話。”

段雲嶂忍俊不，倒也不去糾正他了。

小老頭兒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拿眼角的餘高深莫測地瞟著段雲嶂：“年人，可要算上一卦？”

段雲嶂心知這老頭兒生意冷清腆著臉拉客，隻道：“不必了。”

小老頭兒騰地站起來，一把抓住段雲嶂一隻手：“年人，算一卦吧，我老人家的卦，不準不要錢。”^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隨行的侍見狀要上來把他開，段雲嶂舉手喝止，想了想，道：“也好。老人家，那你就為我算上一卦吧。你算算，我現在在想什麽。”

“你在想什麽……”小老頭兒閉上眼睛，拈著胡須沉思了一會兒，口中嘰嘰咕咕念叨著什麽東西，半晌才睜開眼睛，篤定地道：“你在找人。”

段雲嶂失笑，他方才東張西地找尋金等人和劉白玉的影，自然是在找人了。

“我在找誰？”

小老頭兒又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一下，然後言之鑿鑿地轉著食指：“命、定、佳、人。”

“哦？那麽如何才能找到我的命定佳人呢？”

小老頭兒像吃魚的貓兒一樣翹著胡須笑了：“來來來，年人，我來告訴你我祖傳的方。”

“祖傳方？”

小老頭兒神兮兮地點頭：“我這裏有一首口訣，你站在這樹下，閉上眼睛將這口訣默念一遍，再轉上三圈，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的命定佳人。”

“是什麽樣的口訣？”段雲嶂被他勾起了一興趣，幹脆地放了一兩銀子在他麵前。

見了銀子，小老頭兒的作當下提速，再不多言，拎起筆在紙上嘩嘩地寫了幾句，恭恭敬敬地給段雲嶂，不忘補上一句：“此口訣有神靈庇佑，拿回家去在門上，還可保家宅安康。”

段雲嶂險些跌倒。

他細細去看那紙上的字句，居然是一首知的《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簫聲，玉壺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

對著紙張，段雲嶂發起呆來，小老頭兒了他一下：“還不去試試？”

段雲嶂無語，於是默默地把紙張揣起來，站在樹下閉著眼睛轉起了圈兒，口中念念有詞。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犯傻。

轉了三圈，他忽然心裏一跳。萬一他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是這神老頭兒，這可怎生是好？

心裏默默祈禱了一番，心道睜眼後第一個看到的是誰都好，千萬不要是這老頭兒，不然他隻怕是要吐。

正凝神苦思，口中卻忽然被塞了個東西，了一下，口水直流。

段雲嶂一愣，下意識地張開眼睛。

便見著一個穿藍碎花，紮兩把辮子的小黑胖口裏叼著半顆糖葫蘆，邀功一樣看著他，眼珠明亮如一雙夜明珠，眼角彎彎像翹翹的月牙尖兒。黑紅的臉頰圓嘟嘟的，像是人去一樣。

段雲嶂莫名地失了神。

小黑胖“哈”的一笑，從背後出五糖葫蘆，舉在他麵前。五糖葫蘆握在一隻小短手裏，蔚為壯觀。

段雲嶂卻沒有被那糖葫蘆陣給震懾到，他仍舊呆呆地著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