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下午接到副校長的電話時，正在日歷日期上畫圈圈。

六月了，日歷該翻頁了。

六月一號下方一行小字：兒節。

接到副校長的電話時，林初的反應不亞于一個小時前，接到警察的電話，警察說：“徐逸和其同伙一共四人全被抓獲。”

心跳一樣的突突加快，不過緒完全相反。

副校長簡短地說明來意，只用了幾分鐘。

最后，林初看著日歷，問：“沒滿十八歲還能過兒節嗎？”

前一分鐘口若懸河的副校長沒了音。

林初沒有波瀾說：“我答應你。”

“不過，你能祝我兒節快樂嗎？”

……

通話結束，林初起將窗戶關上。外面下雨了，有雨飄進來，落在林初的胳膊上，涼涼的。

窗戶關上，后同時響起敲門聲。

林初又去開門。

“小初，給你煲了湯補。”林趨站在門外，手托著盤子，盤子正中央一碗湯。

林初聞著味道就知道放了很多料。

往旁邊移，讓林趨進去，見他面依舊蒼白凝重，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天天這麼補不會營養過剩吧？”

“我還覺得不夠，你看你瘦的，天天也不知道飯吃到哪去了，最近你力肯定大，馬上要高考了，總之，這幾天我都會給你熬湯。”

林初坐下，點頭回應他，舀了一勺湯，輕輕吹氣，溫度差不多時才喝下去。

林趨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靜靜聽著，低頭喝湯。

林趨覺得沒什麼好叮囑的了，問：“湯燙嗎？味道怎麼樣？”

林初抬頭，“溫度可以，好喝的。”

林趨：“那就好。”

林初攪拌碗里的湯，緩緩說：“爸爸，明天我要去一趟學校。”

林趨眉頭隨即皺起來，“去學校干嘛？你現在這麼弱，就好好待在家里。”

“學習方面的事，很快的，就上午過去，中午我就回來了。爸爸，我只是手腕破了皮，沒大事的。”

林趨嘆了口氣，“學習方面的事我知道，我拗不過你，明天我送你去。”

“好。謝謝爸爸。”

再次站到三中校門口，林初覺得有些可笑。

還以為再也不會來了。

辦公室，吳雯給了一張A4紙，上面麻麻的打印字。

“可以看看這個，如果等會在主席臺上張了，不知道怎麼說，就照著這上面的說，不過上臺你不能拿紙。”

叮囑完，拍了拍林初的肩，嘆了口氣。

“林初，因為你這件事，老師被批了半年的獎金，老師不是怪你，是真的想告訴你，這件事學校很重視，林初，不要弄出什麼差池，不然吃虧的是你。”

早課結束，廣播響起運員進行曲。

林初跟著吳雯進場，路上有同學認出，窸窸窣窣議論，在一道道目中，林初跟吳雯站到主席臺下等著。

學生們還在場，他們穿著校服，夏季校服之間雜著秋季校服，排著隊進場，他們踏著步伐晃著胳膊，意氣風發。

林初低頭看著腳尖，從進行曲響起的一刻，開始有種說不清的難。

肚子里的臟都很不舒服。

所有學生到位，進行曲關閉，升旗儀式開始，響起國歌，結束后，又是早音樂。

林初臉泛白地站在吳雯旁邊，看那些學生隨著音樂展開四肢。

副校長講話。

而后，林初跟著吳雯上臺。

臺上風大，林初上寬大的校服被吹得前后擺，站到主席臺中央。吳雯遞給話筒，深深看一眼，站到邊上。

沒有了音樂，主席臺上只有風聲。

林初打開話筒，話筒被風吹出刺耳的噪音。

臺下的學生像一棵棵小樹苗，看到那些筆直的小樹苗站不住了，頭接耳。看到跑道上四散落的育老師。

臺下的人都看著這里。

后有人干咳了一聲，跟著吳雯小聲喊名字，手里的紙朝那傾斜。

林初看過去一眼，紙上的容：

——因為叛逆，好奇，我跟那個男生走到一起，我很抱歉，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老師，瞞著他們，才導致今天的局面。

——早對我的影響很大，那一點點所謂的快樂，在我到的傷害面前，本不值一提。是我太稚了，看到父母老師因為我到的傷害難過擔心，我特別后悔，還給學校帶來了不好的風氣和污名，甚至影響到大家學習，我很抱歉。

林初握著話筒，眼睛看著那一行行的字，死死閉著。

風越來越大，吹得林初的頭發飄來飄去，話筒泄出刺啦的聲音。

臺下的學生開始躁。

一樣的校服，一樣的年齡，跟他們卻隔著一條無法越的鴻。

林初站在主席臺中央，邊沒有任何人，周圍卻全是人。

像是踩在空中，服被風吹鼓，的子快要被架起，格外輕盈，好像隨時能飄走。這讓想到高樓上，那些準備跳樓的人。

“我跟那個男生在一起，是為什麼？”用最平靜的聲音問。

臺下安靜下來。

林初掃過場，低的聲音清晰仿佛在耳邊。

“我不告訴你們，你們好奇，可以去問高三六班的人，高三六班所有人都知道。當然，不乏有些外班的也知道，你們那麼會散播消息，這個時候是你們發揮這項才能的時候。”

林初被人拉了一把，一個男老師瞪目警告，“你在說什麼呢？！”

林初甩開他，冷冷扯了扯角，男老師還要拽，背過迅速后退，再退后，直接坐在主席臺欄桿上，沒有老師敢上前了。

吳雯捂住心臟，驚呼：“林初你快過來！別鬧了！”

林初撐著欄桿，看著臺下，慢悠悠說：“高三六班所有人都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在一起，不過有一點，他們都不知道。”

臺下有學生掏出手機拍攝，有老師阻攔，卻來不及，也本攔不完。

擁有權威的老師，背著手拿著課本的老師們，他們站在一列列學生之間，此刻看著格外渺小。

一個學生掏出手機，兩個學生掏出手機……那麼多班級，那麼多學生，那些網之魚都掏出了手機，規矩束不住犯規的心。

林初盯著臺下，神冷漠，即使眼底有水，即使眼眶周圍泛紅，整個人也顯得冷漠如冰河。

“每一天的早課，我從前門走到后排的座位，清晨的打進教室，很亮很，而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你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趴著惡魔。”

“我最初想過從這種樓上跳下去，讓你們一輩子記著自己犯過錯，后來覺得太不值，惡魔頂，你們才最不配好好活。”

從欄桿上站起來，盯著后方的老師們，毫不掩飾眼底的嘲意。

關了話筒，將它塞到那個男老師手上。

林初繞開呆站在原地的老師們，了包著紗布的胳膊，手放進口袋，一步一步往臺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