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

兩個字將林初的緒從剛剛那通電話里拉扯出來。

太已經落山了，路燈卻還沒亮起。

林初站起來，穿過窗戶看到樓下來往的車與人。手撐著桌子，背繃直。

躲不掉的。

將房門關好，走下樓梯，木質的樓梯“咚咚”地響，推開門，餛飩的味道和客人的聊天聲飄來。

林曲過大窗戶看到，問：“去哪啊？”

林初走到廚房門口，回：“出去買個筆。”

“哦。”林曲低頭繼續忙了。

謊話可以信手拈來。

面對他也可以，一直都可以，一直都在騙他，今天也可以。

說生病了，爸爸不讓幫忙補習。

一直病到高考，等高考結束，6月9號那天，那個賭也結束了。

然后一切都結束了。

跟他在一起，怎麼可能。只是互相利用，他完賭，完學業。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做“代打”的，無論如何都不會主跟他扯上任何關系，哪怕知道他們拿打賭要來招惹，也只會躲，不會主迎上。

但是能怎麼辦……

他騙。

他肯定知道在意的。

“是不是那個生跟你說了什麼？”

那天晚上他這樣問。

那個生，那個在庭院外喊他，被他無視，最后說是來謝他，才把他喊出去的生，就是給了他錢讓他幫忙收拾人的吧。

當時他還故意關上窗戶了……

騙。

他也知道那個不可告人嗎？

林初干笑了聲。

穿過一排排桌子，來到門口，不遠的烤羊串味飛了過來。

林初站在玻璃門邊上，遲遲沒有走出去。

他騙，也可以繼續騙他。

就這幾天的事了。

林初挪挪腳尖，走了出去。

燒烤發散的煙霧間，林初看到那個黃發年。

呼吸突然一痛，不知道是不是那煙味太濃。

林初盡量讓自己頭腦放空，不去想那麼多，思緒飄，腳也飄地往那邊走，最后走到他邊。

陳執低著頭在玩手機，沒理。

林初站了一會，他依舊沒理，看他一眼，又低下頭不想開口說話。

“來，羊串好了。”

大叔還是當初那一口不標準的，卻讓人覺得親切的普通話。

陳執將手機塞口袋里，接過羊串，然后直接遞向。

林初沒有胃口，被煙熏得難更不想吃，于是搖搖頭，“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

陳執沒，咬了口羊，轉往旁邊關門的店鋪走。

“哪不舒服？”

林初跟上他，“不清楚，可能要考試了比較張，最近有些食不振。”

“去醫院沒？”

“去了，醫生讓我多休息多喝水。”

“學校那邊請假了？”

“嗯。”

“生病不會影響考試？”

“不知道，在努力調整。”

“那這幾天都不能去？”他站到關門的店鋪前，側頭看。

林初一頓。

不能去哪他沒說。

學校嗎？

……吳雯讓明天去。

“班主任讓我明天去學校。”

林初停了一會，他沒說話，心如麻，又說：“我爸爸讓我這幾天都不要幫忙補習，擔心我支撐不住。”

“最后一串。”他又將烤串遞過去。

林初看一眼，疑他為什麼再遞過來，搖頭，“我真的吃不下。”

話音剛落，那串烤串直接掉到地上。

林初指頭一，盯著那串羊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是不想吃羊串，還是不想吃我給的？”他嗤笑，整個人在一瞬間冷到極致，字字飽含嘲弄。

林初皺起眉頭。

第一反應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這些都說出來。他教會的，做到了，這個時候他卻不信。

下一秒，抿住，頭低下去。

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他去過面店了？

沒有人再說話，無限的靜，只有風在耳畔。

不能撕破臉。

林初在心底默念這一句，重復一遍又一遍。

終于能開口：“我今天胃口真的不好，吃不下去，沒有騙你，等我好了，我們再來吃吧。”

陳執蹲到地上，看著那串羊，聲音很淡：“沒騙我？是麼？”

他的黃發在空中飄，看著脆弱又。

林初住角，指甲愈來愈白。

說不下去了……

不想這麼利用他，太卑鄙了……哪怕他做著最討厭的事，也不想這樣利用他。

……為什麼要利用他？

不要了，不需要了！

討厭他做代打，厭惡他做代打，恨他做代打。

不能接，一點都不能接。

利用他這種人換來的安穩，考上的大學，不要，不承認。

林初繃牙，聲音干，“騙了。”

兩個字將什麼扯斷了，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大。

陳執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睛仍盯著躺在地上的那串羊。

騙了。

騙了……

他黑眸出現波，有什麼緒破裂，像劃破后的皮，珠肆意溢出。

騙了？

冷意裹住陳執所有的憤怒與狠戾，他霍地站起，向林初。他子著，著的臉，虎口抵著的下著面對自己。

他咬牙切齒，聲線繃，“我想聽的是這個？”

林初閉上眼不看他，也不說話。

“看著我。”他一字一頓。

下的力道愈來愈大，被得生疼，最終睜開眼，眼底一片，聲音抖卻清晰，“你一直問，一直否認我的答案，想聽的不就是這個。”

陳執冷笑，毫不放松力道，“為什麼不來我家？”

林初看著他，“你不是知道了？”

“所以？”

林初急紅了眼，“不想跟你這種沒人的人來往。”

揮開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眸里寫滿了遠離。

“不想跟你這種混混來往！”

不想跟你這種人來往！

不想。

一點都不想……

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最初以為他家里有錢，父母工作忙，他有保障，他可以叛逆，可以不學無，天天逃課去網吧，談，再煙喝酒，再跟人打架。

是個放棄自我，也沒人管束，有勢力的混混。

后來知道他父母的事，知道他活在一種黑暗下，沒有人管他，他沒有依靠，所以他一堆朋友，他到混，他無聊，煙喝酒，跟人不和了就打架……

以為他只是普通的有勢力的混混，在那樣的環境，有那樣一群朋友，所以經常打架。

混混跟代打不一樣。

有人給錢，他們就收錢辦事去打人。

他們怎麼確定那些被打的是不是真的該被打？他們怎麼確定那些被打的不是無辜的人？

這種行為跟李思巧們有什麼區別？

林初低下頭，捂住臉。

沒有區別，都沒有區別……

當初轉學過來，都不知道高源是誰，李思巧們就說做小三，說勾引高源拆散別人。們不分青紅皂白，不分真相開始針對，開始對進行校園暴力。

那個紫頭發的生，都不認識，本沒見過，但是李思巧給了錢，所以那天晚上就帶著一幫生去堵。

……但是那天他在，他幫了。

他在邊護著。

當時很害怕，那麼多生，那些不認識的人收了錢就來打，想象不到只有一個人會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那種事會發生在上？為什麼那麼對？

他又為什麼那麼對那些人……

陳執的手被甩開，他保持被甩開的姿勢，一不，耳朵里不斷回響的話，一聲比一聲響，視線所及的地方都是通紅的眼睛。

他皺眉，握著拳頭小臂繃。

一抬頭，發現了的異樣。

在輕輕地抖。

在哭，卻沒有聲音。

陳執眸一痛，他讓自己冷下緒，住的下，上抬的力道卻一下止住。

陳執活到現在第一次有了不敢的事。

不敢看的表，也松不開手。

有淚砸在他手上，溫熱的。

“為什麼……”

聲音沙啞，帶著哭腔。

那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下雨似的。

林初呼吸堵塞，抹了把眼淚，抬起頭直視他，“你是不是做代打了？”

陳執牙繃，眼底的緒濃稠，過了不知多久，他開口，“做了。”

林初眼角堆起的淚不控制下，“為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啊？”

聲音哽咽，眼淚終究是止不住，一直往下流。

“你明明知道，們是怎麼對我的，是怎麼傷害我的，為什麼要跟他們做一樣的事……”

死死攥著角，無法理解，無法下心口的難，“做那種事會開心嗎？傷害別人會快樂嗎？到底為什麼那麼做？”

“我接不了……我不接……”

“你這樣跟傷害我的人沒區別。”推開他著下的手，后退步伐擋住臉。

陳執盯著指尖，一時忘了呼吸。

林初不斷拭眼淚，努力調整緒。

忽然覺得可笑。

他明明做著那種事還好意思瞞著，如果知道他在做什麼，絕對不會愿意跟他有上丁點關系。

是活該。

就算他不是代打，也不應該跟他在一起。

他可是混混，混混能做出這種事不稀奇，混混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居然為了所謂的“黑吃黑”，為了“保護自己”，跟這種混混扯上關系。

學校那些人罵是對的。真正想要好的人，怎麼會選擇跟混混同流合污。

真正想要好的人怎麼會通過跟混混往保護自己，還不要命地天天去混混家里。

誰知道他哪天會出不善的爪牙，也許他一直在藏自己。就像現在讓知道他做代打。

該慶幸那段時間沒發生什麼，但不是一直這麼幸運的。

就這樣結束。

只剩幾天了，但不要他幫了。

產生了什麼后果自己全部承擔，是把自己弄這樣的。

林初深呼吸，說：“你跟們有很多區別，但因為這一點的相同……我不接……”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