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還瞇著眼睛趴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擺著尾。

小又無害的東西怎麽看都惹人憐，渾然不知旁有人已經幾句話殘忍地預測了它的命運。

淩妙妙了惻之心，在它脖子上的上呼嚕了一把，被打擾的小老虎頭一扭，在手背上張一咬，活像是撒。

妙妙靈巧地躲過去。

監還是有些不死心，陪著笑臉：“瞧它多乖——宮裏麵有林苑，其實它長大了，也未必要死，會有專人馴養……”

慕聲忽然笑著打斷：“老虎小時候像貓，大家不過看個稀奇，不會真把它當貓兒養。我也不喜歡，看來公公又白跑一趟了。”

“那……真是可惜了。”老監的笑略有遲疑，不過很快便找到了臺階下，“太妃娘娘囑咐了，若是您不要，咱家便給端帝姬送過去。”

“多謝公公了。”

徐公公出一個十分親和的笑，抱起了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團子，瞇著眼衝二人點頭示意，邁著小碎步離開了。

慕聲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白中外，囫圇披上的袍半拖在地上，像是誰家生慣養的小公子混混沌沌剛睡醒，敷衍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眸卻不含一溫度。

許久，他轉慢慢走回床邊：“你一點也不心。”

淩妙妙不以為意：“你覺得救它的嬪妃心嗎？殺母奪子，那不是悲憫，是殘忍。”

慕聲的步子猛然一頓，太仿佛炸開一朵浪花，一波扭曲的痛楚猛然侵襲過頭顱。然而隻是一瞬間，還未等人識別出來源，便如浪轉瞬褪去。

他慢慢撐著床坐下來，拉開被子躺了下去，扭頭盯著淩妙妙還帶著細細絨的側臉。

與世上所有的一樣天真而庸俗，命如草芥。可是又不太一樣，一舉一都遵循某種執拗的規律。

可以不斷變化著行的姿態，不斷貪生怕死地妥協，可是他約約地意識到，那些妥協都隻是表象，是絕對不會迷失道路的。

淩妙妙是，死而不僵，不像他。

“老虎或貓有什麽分別嗎，討得了人的歡心不就行了？”

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他忍不住去試探。

天氣很熱，副本走得很慢，淩妙妙需要不住地克製自己上浮的肝火：黑蓮花總是變著法兒地想要與探討人生，還往往是以打啞謎的形式。

謹慎地想了想，答道：“歡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得到滿足的東西，但真心實意的喜歡不是。你真心實意喜歡貓，應該是喜歡是它既能被人抱在懷裏，又不完全附主的個，所以你寵它寵得心甘願；如果你喜歡的是虎，那就是喜歡它的殘忍和野，即使被它撕咬吞吃，你也會毫無怨言。”

“如果養著小老虎，隻是看它沒有齒爪，沒有反抗能力，占有了它，主宰著它，看著老虎變貓的笑話，心裏又害怕著有朝一日它會反咬一口，所以防著它，忌憚著它……這就是葉公好龍。”

低頭看著慕聲半閉上的眼睛，心裏一陣挫敗。

把人都說睡著了……

出了褥子下麵的團扇，在他臉上輕地扇風，角又止不住地挑起來，自語道：“我講得真好，真棒，就該錄下來。”

誰料慕聲驟然睜眼，一把住了的團扇，眼睫下的眸子漆黑：“那你喜歡老虎還是貓？”

淩妙妙掙紮了一下，慫了：“貓。”

慕聲角慢慢浮起了一譏誚：“果然，糯的，無害的，可的……”

“這你就說錯了。”妙妙抿笑了，語氣輕得像午間人的竊竊私語，眼底都沁出晶亮亮的笑意，“我選貓，不是因為它好掌控，是因為我還沒有遇見能讓我甘心被吃下去的老虎。”

“啊——”

“帝姬，帝姬！”

白影猛地站起來，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東倒西歪地、徑自朝牆壁上撞。

整個殿被尖聲貫穿，午睡的丫鬟們頭皮發麻，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連爬帶滾地走到了殿，隻見端像是發瘋一樣捂住雙耳，踉蹌著奔逃，不住發出恐怖的聲。

佩雨追在後，臉都嚇白了：“帝姬，帝姬醒醒！”

端嗓子喊得沙啞，驟然力，被佩雨撲了個正著，小侍用整個子環住了抖的帝姬，兩個人一起慢慢坐在角落。

“神，神……”端發白，不住地哆嗦著，齒間溢出了斷斷續續的話。

“殿下說什麽？”宮的所有人一齊跪坐在端邊，擺落疊著在地上，像一群瑟瑟發抖的白兔，努力想要聽清楚含糊的言語。

“又來了……”端茫然抬起頭，眼淚不住地溢出眼眶，崩潰地大哭起來，“你們快告訴他我不是！我不是！”

微微泛黃的紗布輕地包裹住端的耳廓，老太醫年逾七十，一雙宛如枯樹皮的手布滿斑點，微微抖：“帝姬隻是驚過度，已無大礙。”

趙太妃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裏，此刻才落下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趙太妃頭上一隻金步搖，細的流蘇垂在眼尾，厚厚的遮不住魚尾紋和下垂的眼袋，錦華服不能阻止由而外的疲倦。

短短幾日，這個悉心保養、總是要爭一口氣的人一下子浮現出了頹喪老態。

離夢魘的端帝姬麵無表，像個失魂的木偶人一樣坐在貴妃榻上，腳邊跪著宮當值的四個宮。

佩雨跪直子，輕輕搖晃著端的手臂，哭得滿臉淚痕：“帝姬，帝姬你說說話呀……”

“現在的況，諸位也看到了。”趙太妃的目從兒上收回，扭過頭的瞬間，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似的，眼中帶上了一破釜沉舟的狠意。

“當日在興善寺，慕公子說，帝姬夢魘乃是檀香的問題，陳太醫也證明了這一點。”的目不帶任何地劃過慕聲的臉，被他輕易地躲了過去，“現在，帝姬一未去興善寺，二未接檀香，為何還會做這種噩夢？”

的尾音猛然沉下來，帶著興師問罪的迫。盡管話是衝慕聲來的，可是脾氣卻撒在了柳拂和慕瑤上，讓淩妙妙有種錯覺，覺得似乎有些忌憚慕聲。

慕聲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麵毫未變。柳拂淡然接過話頭：“前些日子，我曾經叮囑帝姬，將進寺所穿全部更換，不知道……”

一旁跪著的婢接道：“奴婢們依照柳方士言語，將那些全部剪碎焚毀了，現在帝姬上穿的，裏裏外外都是新的。”

柳拂點點頭，不做他語。

“柳方士。”趙太妃似乎有些急了，以護甲啪啪地扣了兩下桌子，“十多日了，天之貴讓不知什麽東西纏得生不如死，這東西就查不出來了嗎？”

淩妙妙冷眼看著趙太妃半是試探半是真的怒火，心想：這人活得好累。

慕瑤眼裏不得沙子，剛要開口，卻被柳拂阻住，他平靜地睨著趙太妃的臉：“我們查證數日，有個猜想，需要取證於娘娘。”

趙太妃抬手，不聲理了理發髻，那手有些發抖：“你說。”

“等一下。”尖利的聲音。

“等一下。”慕聲的聲音同時響起。

眾人回頭，慕聲無辜地一笑，指著跪在地上的佩雨：“我是看那位姑娘似乎有話要說。”

趙太妃有些詫異：“佩雨，你要說什麽？”

佩雨膝行幾步，一把抱住了趙太妃的：“娘娘，娘娘給帝姬做主，帝姬是讓人陷害的！”

趙太妃的表一秒鍾變得張而狠厲，一把攥住佩雨纖細的手臂：“誰？”

佩雨抹了一把眼淚：“帝姬雖然沒有接檀香，可是今日室點了安神香，奴婢自小悉香料，初點上隻覺得味道有些奇怪，現在才想明白，一定是那香料裏加了東西。”

趙太妃急促息著，腦中閃過無數思緒，聲音沉穩下來：“那香是誰管的？”

地上跪著的宮們七八舌地接道：“是佩雲姐姐管著的。”

“佩雲……”趙太妃眸中出一迷茫，旋即變了狠厲，“來人，去取宮裏點剩下的安神香，把佩雲也給本宮過來！”

慕瑤看著場麵越來越混，想要辯解什麽，卻被柳拂拉住，他溫潤的側臉著，輕輕搖了搖頭，鎮靜地做了個口型：“靜觀其變。”

侍衛宮一齊出，腳步雜起來，趙太妃一不地坐著，桌上的茶一口未，已經冰涼。

不一會兒，臉蒼白的佩雲便被扭了過來，暴地推到了地上：“跪下。”

佩雲惶地抬起頭，正對著趙太妃沉沉的臉。

“娘娘，這香裏的確摻了致幻的草藥……”陳太醫巍巍地開口，“跟上次檀香中驗出的，是同一種。”

“賤人！”一掌帶著猛烈的涼風，拍到了佩雲臉上，整個子被巨大的力道帶飛出去，狠狠倒向一側。

趙太妃氣連連，旁邊的姑姑急忙著的口，為仔仔細細順氣。的指頭幾乎要在了佩雲額頭上：“說，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暗害帝姬！”

佩雲角已經被打破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迷茫的眼裏慢慢浮現出無措的哀意：“奴婢……奴婢沒有害帝姬……”

“娘娘別聽狡辯，佩雲一早就跟宮外的人鬼鬼祟祟地勾搭上了！”一個小宮憤憤，另外兩個也急忙附和，“是啊，都是我們親眼看見的，今天中午還聽見和一個人說話，他們在背後說帝姬不懂事，那個公公還說，還說可惜佩雲‘沒有做娘娘的命數’！”

此言一出，滿室陷了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