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典禮出柜之后，何修懿接到了一個很奇怪的真人秀的邀約。

是個相親節目，邀請何修懿去當個“點評老師”。

相親節目名《蒙眼約會》，算是一系列“蒙眼聽歌”“蒙眼吃飯”等等節目的衍生品。在這個節目中，男嘉賓皆帶面出場，而后依次經歷問答階段、游戲階段，甚至模擬約會階段。等到二人“投意合”，才能摘下各自面，然后回答是否依然愿意“牽手”。

節目噱頭就是“打破傳統相親主要看臉模式”，尋找靈魂伴。節目還沒開播，便有無數觀眾表現出了好奇，紛紛表示期待，想要看看“蒙眼約會”有多奇葩。

何修懿是覺得，現在的真人秀，為了穎而出越來越有“創意”，因為循規蹈矩肯定是不了。前一陣子有個旅游節目大熱，可它沒請任何明星，主角竟是十個旅游城市市長！屏幕上邊中老年人各種賣萌，滿足了很多人對政客的好奇，加上微博上面無數支持“本市市長”，才播兩期收視率就創下旅游節目新高。

因為拍了《鏡子的背面》，《蒙眼約會》本來想請的是左然。不過左然“理所當然”拒絕了邀約，于是主辦方改為邀請何修懿。現在，已經沒有節目會同時邀請左然與何修懿兩個人了。大約三個月前，某個電影平臺舉辦了個微電影大賽，一共三名評委，左然與何修懿全都位列其中。結果他們二人總是默契十足、無比同步——投票前評委們明明不能商量，可主持人打開信封就會發現，二人要麼全寫“過”要麼全寫“不過”，襯得另個評委好像在打醬油。

對于《蒙眼約會》的邀請，何修懿想了想，答應了。

他自己很幸福。他覺得，作為“點評老師”現節目說不定能幫幫年輕人。他對有著許多悟，也許可以分給觀眾們，大家都幸福。

……

第一次錄制前，何修懿就是特別想見左然。

可他正在浙江拍戲，好不容易才請到一天假去湖南錄節目，錄完又要趕回浙江，肯定沒有辦法繞回北京家里。而左然呢，正作為公司CEO在香港參加重要活，會在他飛湖南的同個晚上返京，馬不停蹄地準備第二天要舉辦的“怡然文化”某部大片的發布會，時間也安排得滿滿的，耽誤不了。

“唔……”何修懿拿著地圖還有飛機航班時刻表，研究了好半天，給左然發了條微信，“20號晚上，都在武漢轉機，行嗎？”

“嗯？”

“錄節目前，我想見你。”這樣，才能講出更有意思的句子。

左然笑了：“好，武漢機場見。”

“嗯。”

何修懿經紀人吳順之要陪著。當聽說何修懿浙江到湖南還要在湖北轉機時，吳順之一臉懵：“不是……浙江到湖南還要轉機？難道買不到票？商務艙也能滿？”這麼近的旅程，一般沒頭等艙。

“沒滿。”何修懿說，“我想轉機。”

“咱們公司也不窮啊……”

“反正，我想轉機。”

“……好吧。”

與以往不同，何修懿親力親為，給了助理的航班號，直接訂那一趟。

就這麼著，20號晚上八點，在商務艙的候機室，何修懿又見到左然。

候機室人很，就那麼三四個，而且還全部都至有四十歲。因為已經出柜，兩個人膽子大，并沒有很小心地藏住。

左然走進候機室中，見到笑著的何修懿，邁著步子走到人面前站定，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番，好像不愿錯過任何一變化，手摟住了何修懿的后腰，將對方地在他膛上，低頭深吸了口何修懿的頸子：“修懿——”

“喂喂……”看見左然這樣，何修懿納悶問，“兩星期前，不是剛探過班？”

左然說：“兩星期了。”

“……”何修懿覺得，左然對自己的需要大到離譜。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左然便會一直抱著，親吻、。就算平時在家里看電影，左然也總把他摟在懷里。

左然問：“難道你不想我？”

“想，想。”何修懿起額發，出額頭一顆痘，“你看，長了顆相思豆，好紅。”

“……傻子。”

“喂…………”

二人吃了晚飯，一起度過了轉機的一個小時，便又要分別了。

臨走之前，左然問何修懿：“那個《蒙面約會》，沒問題吧？”

“沒有。”何修懿笑，“只是點評而已。放心，我對悟更深。”

對此，何修懿很有自信。在見了左然后，何修懿更有自信。他邊那個人，讓他懂了許多。

……

結果……事完全超乎何修懿的預料。

錄制開始之后，二十名嘉賓魚貫而。何修懿與一名咨詢師坐在場地一側，靜靜等待男嘉賓們的登場。

節目的流程是，五名男一個一個按序登場，每人播放兩支短片，或者介紹基本況，或由朋友進行推薦，而后提問，每人一個問題，男必須回答，但不能有任何涉及到長相的東西。接著，對于有意向的，男反向提問，還是每人一個問題，最后選出一名“心儀對象”進游戲環節。五對“”在游戲中考察對方格和默契度，如果還是想在一起，才能摘下面相見。節目規定，每個男必須面對觀眾出原本五，而呢，則只有在“配對功”后才需要正臉示人。可以想象，不論男，在摘下面后，都有人會被接，有人會被拒絕，何修懿也說不清這種安排究竟是好是壞，只認同它噱頭十足。

而兩個點評者，主要會在第一步中亮相。

何修懿驚訝地發現……這活兒，太他媽的難了。

主持人問他的問題，他本不會答。

第一個男孩上場之后，有一個孩問他：“請問一號，與前友分手原因是什麼呢？”

男孩回答：“前友嗲，不論對誰都是滴滴的樣子。我改，可卻說自己本來就是那樣。”

“這個，”主持人問何修懿：“如果友……或者男友，不論對誰都是滴滴的樣子，你會選擇分手嗎？”

何修懿懵了。

左然是座冰山。排除工作容，對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講話都很能超過五個字。滴滴的樣子……他想象不出來。

于是何修懿掙扎了十來秒，說：“不……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幸好咨詢師厲害，立即接過話頭，侃侃而談。

過幾分鐘，男孩又提到了前友與ex依然還有聯系，說二人和平分手，沒有必要變仇人。主持人又何修懿評理，何修懿……還是不知道。左然二十來歲還是條狗子時就被自己無意當中給收服了，從那一天起就專屬于一個人，什麼前男友前友通通沒有。

而第二個男孩上場之后，又發生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事。

這回，是在“反向提問”當中，他問三位有意向的：“你們與前男友分手原因是什麼啊？”

其中一人委婉地道：“生活……不和諧。”

話筒再次到了何修懿的手上。

何修懿斟酌道：“這個……因人而異。有人可以接，有人不可以接。”

這種“因人而異”的答案很無聊——誰想要聽這個？

一個很外向的孩子問他道：“那你呢？”

“我……”何修懿想了想左然還有自己在床上的樣子，又是到想象不出來“生活不和諧”到底是啥狀態，更加想象不出來自己到那時候會有什麼反應。

于是，何修懿只得又：“不……不知道……”這段應該會被剪吧？他想，播出來就太夸張了——哪能在衛視上公開討論這個？可是，主持人沒喊停，他也只有回答。

他100%不會分手，但是否能毫不在乎？不、不知道。

主持人：“…………”好像推測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到第三個男人上場，何修懿對自己已經沒信心了。

這回，眾人討論起了“能不能只圖對你好。”因為這個男人“條件”頗差，可在視頻當中，他承諾說一定會對他妻子好。

主持人問：“點評老師的意見呢？只對你好，沒貌，沒才，沒金錢，沒地位，沒智商，沒商，行嗎？”

何修懿再次：“不……不知道……呃，還是……因人而異。有人可以接，有人不可以接。”

再次想象不出來。

左然，對他好，然后，有貌，有才，有金錢，有地位，有智商，有商。這個問題，他沒想過。他陷了邏輯混——他左然，所以，貌、才、金錢、地位、智商、商，應當都是無所謂的。可是，那些又全都是左然的一部分，如果全部剝離，左然還是他嗎？

主持人：“…………”

好無聊的答案。

而咨詢師，已經很激烈地給出自己意見：“絕對絕對不行！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哪能只圖這個？誰又能保證他一輩子對你好？哪天對你不好，還能圖什麼？后悔都來不及！反之，就算哪天對你不好，起碼你得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算救了何修懿。

第四個男人上場，又引發了“生活習慣、消費顧念”的話題。

何修懿與左然一起過得舒服，此時很驚訝地發現，原來這麼多事都能讓兩個人日子過不下去。

第五個男人，與前友在一起了八年，最后因為對方父母反對不得不分手。

對此，何修懿總算是給出自己觀點：“我認為，真心認定的話，就要堅持下去。”

主持人似乎到終于有話可講，問何修懿：“你經歷過自己或者對方父母的反對嗎？他想，何修懿是個gay，在過父母關時應當比較困難。

何修懿沉默了下，說：“沒有。”

左然父母早就知道何修懿的存在。何修懿還記得，吊車側翻之后左然因傷住院，他的父母飛到甘肅去看他，在見到自己時曾經說過一句：“終于是找著了。”至于自己這邊？母親早逝，父親管得不多，也沒困難。

主持人又是：“…………”

總之，該發表評論時，何修懿要麼是“不知道”，要麼就顯得站著說話不腰疼。

對他來說，卷子好難寫，好復雜。別人家的，居然有那麼多嘰嘰歪歪、蒜皮、爭鵝斗、飛狗跳。他出主意，他還真不行。他不曉得如何解決問題，也不曉得如何繼續相，更不曉得雙方孰是孰非，還不曉得如何選擇未來。站在直播間中，他才恍惚之間覺得，原來他與左然，一路就那麼順順暢暢地走過來了。

而且，人人都知道他“老公”名左然，蘇的完全不像現實當中的人，因此，何修懿說“不會在乎外表”等等，只會令人聽了之后想要打他。

總之，對何修懿來說，這是很失敗的錄制。

他熬了許久，第一、第二期的問答環節才終于結束了。臺上男嘉賓互相配了對，開始進行游戲。

游戲都會考驗雙方默契程度。比如，男人被蒙住雙眼，面前都是系著鈴鐺的線。給出抬、跳起、低頭、彎腰等等命令，能在鈴鐺不響的況下走得最遠的一組獲勝。再比如，一個人看提板，用一句話形容一個詞語或者一樣東西，另一個人來猜測。規則全都不難，但很考驗配合。

游戲也結束后，依然還有堅定意愿的“”們被送進玻璃屋，雙方隨便嘮嗑嘮上五六分鐘，接著便會進最張的環節——正式揭下面。雙方都順眼的自然皆大歡喜，不順眼的，有的選擇繼續發展，有的選擇“回歸原位”，其中大部分是前者，不過也許是有“面子”的分在。主持人也不給意見，徒留觀眾唏噓慨。

……

錄制剛一結束，節目組的策劃便喊住何修懿：“何老師，何老師！”

“……？”

策劃：“覺如何？”

“……”何修懿的覺不好——沒有給出什麼建議，反而顯得十分木訥，哎。

對方看出來了何修懿別扭，反而松了口氣：“合同簽了八期……”

“嗯。”

策劃小心地道：“策劃組擔心呢……對于節目設置，您沒有很喜歡……”

“沒有，節目設置好。”

“如果您不想要再來錄制節目，也可以的，按期結賬，我們希雙方都能開心……”

話到這里，何修懿自然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那，結賬。”

“……”

“我不適合，下次我不來了。”

“抱歉，抱歉，哎，這是我們節目失誤。”

“沒有，是我自己問題。”他把想的太單純了，以為人人都與他和左然一樣。

于是，何修懿被“炒”了。

然而，被“炒”了后，他反而很開心——從沒想過那些苦惱，是不是說明他與左然的十分與眾不同？

他給左然發了一條微信語音：“左然，我被炒了，只能上兩期，后面點評老師就都不是我了。”

“怎麼了？”

何修懿沒細講，只說：“太復雜了……”

左然：“……？”

何修懿覺得他這個gay不合格。人家都說“gay”“gay”，聽起來好像比閨還要靠譜，可是他卻完全不行。

主持人的問題全都好難，他幾乎是了白卷。長見識了。

……

兩周之后，節目播出。

左然總算明白那天發生什麼。

觀眾們也是同樣。

罵何修懿的人不：

【YellowYellowYellow：何修懿也太呆了吧。】

【我從喵星球來：這個語言能力……只會說“不知道”……他平時也這樣？】

有很多的為何修懿解釋：

【濁酒一杯：懿懿平時接采訪，還有參加真人秀，很會講話！】

【懿心懿意：是啊，懿懿智商商是很高的！】

【吃土：可能因為懿懿是個大老爺們，對于問題實在是不擅長……】

也有些人一語道破原因：

【然，我所也；懿，亦我所也：這是在發狗糧，秀恩。相親節目干這種事，喪心病狂。】

【一路向左：被左然寵壞了，不懂、婚姻中的險惡。】

對于“被左然寵壞了，不懂、婚姻中的險惡”這條，左然點了個贊。

算是為這件事的質蓋章了。

——我寵壞了。

——他哪懂你們那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