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的夜晚，也無法阻擋太的升起，白晝如期而至，蘇彬干眼淚，坐在床邊看著窗外。

頭一次比日出還起得早，因為那之后就一直沒睡著，沒有手機又昏睡數日，他已經不知道今天是第幾天了。

不曉得是不是半夜突然驚醒的緣故，他現在特別想知道倫現在怎麼樣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李菡擔心蘇彬，特地過來看他，還給他帶了新鮮的三明治。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蘇彬一臉憔悴的問李菡。

李菡：“11月24日，禮拜六了。”

蘇彬算了算：“才五天啊……”他覺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外面，還好嗎？”

“額……”這問題李菡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世界不會在五天發生什麼巨大的變化，“啊對了，你有一位姓金的朋友，今天早上很早的時候發了條短信給我，問我有沒有見過你……不過你說誰都別告訴，我就沒說。”

蘇彬的心里瞬間有點空落落的，其實他問李菡這個問題，只是想知道倫怎麼樣了，有沒有來找他，起初他還害怕倫抓他回去，現在竟然有點期待倫來找他了……真是可憐啊。

“李菡，能不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蘇彬問。

“沒問題啊！”李菡大方地拿出了手機，“你要聯系金飛嗎？”

蘇彬搖頭：“我想打個國際長途，打給我爸。”

“好……”李菡地回避了。

蘇彬拿著手機，猶豫了兩秒，按下一串數字——他爸的手機號是他第一個背出來的電話號碼，可他卻很主打這個電話，也不知道這兩年他爸有沒有換。

電話響了沒幾聲就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悉的聲音：“喂，哪位？”

蘇彬一愣，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兩秒，他低聲道：“爸，是我。”

“……彬彬？！”那邊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驚喜——沒錯，不是意外，而是驚喜。

蘇彬很見到寡淡的父親有這樣的反應，一時也有點不知所措，不過想想也是，以前雖然跟他爸有矛盾，但一個月好歹有一兩通電話，或是見上一面，現在卻是有兩年沒聯系了。

“這麼久沒打電話來，你還好吧？”蘇父主開口問候，又道，“我聽你那個同學，姓什麼來著？長得比你黑點兒，小時候常跟你一起玩的小伙子……”

“那個人黃正洺。”蘇彬提醒了一句。

“對對，就是他！”蘇父道，“是他告訴我的，但我打你電話沒打通，只是聽他說，你在B國你換的那個學校繼續讀書……現在畢業了嗎？”

“嗯……”難得聽到他爸說這麼長一串關心的話，蘇彬原以為自己會，但奇怪的是他非但沒，還覺得有點別扭。

可能是等一樣東西等得太久了，一次次心死后，反而變了味，沒有了期待。

而且按照他爸的脾，絕對不會跟他這麼問東問西地拉家常……

難道他爸有了新家庭后變了？還是出了事故后轉了？(=_=)

“哦，好的，有出息了……”蘇父的語氣是充滿善意的。

“我在這里到黃正洺了，他也出國了，來讀碩士。”蘇彬問道，“我聽他說你之前出過車禍？”

蘇父：“是啊，不過沒什麼，只是小骨折，躺了三個月，現在早就好了，是別人開車不長眼睛撞的我，錢都有的賠的。”

蘇彬：“廠子出問題又是怎麼回事？”

蘇父怔了怔：“那個已經解決了……不是你找人打錢過來的嗎？”

蘇彬：“打錢？什麼意思？”

蘇父解釋道：“當初廠子資金周轉不過來，差點破產，你李阿姨提議讓我跟你商量商量，先把清波的那個房子賣了，等生意回過勁兒了再給你買個新的，但我不知道你出國還沒回來，打你國電話也打不通，就去找你那個同學了。”

蘇彬聽到這兒，突然有點想笑，果然，就算是難得記起自己，也不是因為很久沒聯系，而是為了錢啊……按理說，那房子本就是屬于蘇父的，他們想不想賣，蘇彬也無所謂了。

蘇父繼續道：“后來有個人聯系我，說是你的律師，他說你一邊讀書一邊在做生意，很忙，但賺了點錢，而且你想把之前的生活費和學費還給我……”

蘇彬：“……打了多？”

蘇父：“一百萬。”

蘇彬：“……”

蘇父：“怎麼了，你不知道這事？”

“不是我打的，是我上回帶回國的那個老外朋友打給你的，他是我的合作伙伴，”應該是倫做的吧，蘇彬的眼眶有點發酸，“不過既然是他的決定，也是我的意思，我是想把錢還給你的。”

蘇父：“原來是他啊，我記得他……你是不是他在一起？”

蘇彬嚇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蘇父：“上一次你帶他回國，我們在飯店吃飯，你突然賭氣跑掉了，他跟我說了些話……”

蘇彬：“啊？他跟你說？你聽得懂英文？”

蘇父：“他是用中文說的啊，說他想跟你在一起，想照顧你，問我答不答應，會不會干涉。”

蘇彬懵了，倫竟然會講中文？不是一句兩句，而是能夠跟人用中文談？

蘇父：“我當時聽了都有點傻，因為他看起來嚴肅的……我就說不會干涉。”

蘇彬完全能理解蘇父所謂的“傻”是什麼狀態，倫跟人談判時的氣場的確是年人都無法招架的……但蘇彬不明白，他爸怎麼這麼開放，就這麼自然地接自己兒子被“同”追求？

蘇父：“現在你有能力了，我也放心了。”

見蘇父沒有解釋的意思，蘇彬也不想多問，想到自己跟倫現在糟糕的關系，蘇彬就沒有了繼續跟他爸聊天的心思，原本打電話這個電話也只是本能地盡著作為兒子的義務，在得知父親的事業和出了問題后，來一句遲到的問候罷了。

又寒暄了幾句，蘇彬就想掛電話。

就在這時，蘇父突然住他：“彬彬，等一下！爸一直有個沒跟你說……”

蘇彬心里一跳：“什麼？”——難道他爸也是同？所以才這麼淡定？(=_=)

蘇父嘆了幾聲氣，沉默了好久，才道：“彬彬，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蘇彬：“……”(==|||)

蘇父低聲解釋：“你是你爺爺當年從靈寺的和尚手里抱養的……我跟你媽在一起幾年都不能生育，很早就想離婚了，你爺爺突然塞一個撿來的孩子給我們，你媽老覺得是個累贅，不大喜歡你，我們分居后，把養你的責任都推給我跟你爺爺，你爺爺臨走前，托我把你養人，但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現在我有了，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覺得有很多事做的不對，老覺得對不住你……原本這件事我想一直瞞著你的，不過你李阿姨說，你現在獨立了，了，應該能承，應該讓你知道……”

蘇彬：“嗯，現在我知道了。”

蘇父尷尬地頓了一下，嘆氣道：“彬彬，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就像倫說的，親子關系，原本就是命中注定，有這樣的父親，也是他自己的命，他爸能對他說一聲對不起，好歹也是心中覺得虧欠了他的吧。

但如果沒有緣關系才是真相，就像李阿姨說的——他爸并不欠他。

“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為你高興。”蘇彬的心很平靜，以前他心存期待，聽到“對不起”還會覺得不甘心、怨憤、委屈，現在沒了期待，自然沒有失落可言。

蘇父：“以后有空回來，也多走吧……”

掛了電話，蘇彬呆呆地看著前方。

親耳聽到這種故事，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又被刷新了一遍，但事的真相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樣，他到的一切待遇看起來才合合理。

……還有倫。

他現在，真的只剩下倫了。

可是，倫想要的東西自己給得起嗎？

蘇彬回想剛才的電話——倫竟然那麼早就會說中文了，還對他爸說那種話，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吧？

……倫，你到底在想什麼？

倫的想法太高深了，蘇彬參不，但倫盡心遵守誓言，幫自己排憂解難，不聲地做好了一切，像神一樣決策著一切，他說自己知道那些事只會徒增煩惱……沒錯，他總是對的。

……那麼，生死相依的決定，也是對的嗎？

見李菡回來，蘇彬眨了眨再次酸的眼睛，努力調整好緒，把電話還給對方。

李菡皺眉問道：“你要在這里呆很久嗎？”

“對不起……”因為之前被倫要求和李菡保持距離，蘇彬刻意冷落了對方，讓兩人的關系僅僅停留在了普通的高中校友的程度。可現在，他卻來利用李菡對自己的喜歡來找，他知道肯定會幫自己。

蘇彬低著頭疚道，“給你添麻煩了。”

李菡連忙擺手道：“沒事的，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在的印象中，蘇彬一直是健氣開朗的，就連被陳小恬拋棄后的蘇彬，也只是變得溫和了一些。可是現在的蘇彬，卻表現出了一種讓人無能為力的頹廢，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迷茫又糾結，痛苦又掙扎。

“到底出什麼事了？”李菡一邊心細地觀察著蘇彬的表，一邊問，“你和你那個外國室友吵架了嗎？”

蘇彬了，臉也跟著白了一分。

李菡覺自己猜對了方向，解釋道：“你和那個人的關系，我之前去你家吃火鍋那次，就有點看出來了……之后楊博士送我去火車站時，也跟我提了一下。”

誠哥跟李菡說了？蘇彬苦笑了一下，難怪之后李菡就沒怎麼聯系自己了，看來誠哥的“無心之舉”大大減輕了他當初的力啊。

李菡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蘇彬，你是gay嗎？”

蘇彬：“……”

李菡：“我沒有別的意思，就算你是，我也不會歧視你的，你以前和小恬那麼好，那麼喜歡……我以為你是直男。”

蘇彬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gay，但我現在喜歡那個人是事實……所以，應該是吧。”

李菡垂著眼睛，問道：“我跟你告白時的時候，你已經喜歡上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