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奉旨出城迎攝政王京，朝廷六部九卿的重要員以及在京三品以上武幾乎悉數到齊，以親王儀仗迎之，令旗飄飄，鼓聲震天，各信幡寶蓋傘如彩云一般蔓延數丈，著錦的侍衛們手持刀槍矛斧等兵列陣在后，那場面不可謂不隆重。

攝政王的禮服一早就給顧憫送去了，是拿親王的服按照他的尺寸改的，一大清早，顧憫便在侍衛們的護送下乘坐馬車來到京城城門外，員們早就按照品級列隊站在城門口等著迎接他，四品以上員皆著緋袍、五品至七品著青袍，七品以下著綠袍，遠遠看上去，紅綠相，像錦簇花團一般熱鬧，每個人都翹首以盼，想要一睹這位朝廷新貴長得是何面目。

馬車停下，顧憫從車上下來，他著一青九章袞服，頭戴冕冠，冠冕前后各點綴有九串赤白青黃黑五玉石串的旒，腰環玉帶，綬帶翩然，威嚴莊重，令人不敢直視其面容。

顧憫步伐沉穩地心走到百隊伍前面，先上前迎接他的是新任禮部尚書和司禮監的兩個前伺候的太監，太監捧著圣旨高聲道：“徐景承聽宣！”

顧憫起擺，腰得筆直地跪下去聽旨，等到太監宣讀完皇帝封他為攝政王的圣旨，他抬起頭，目穿過眼前的珠串，向太監手里明黃的圣旨，抑著中沸騰的熱和澎湃的激，將雙手高舉過頭頂，沉聲道：“臣徐景承接旨，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旨太監將圣旨到顧憫手中，殷勤地親自扶起顧憫，“攝政王快快請起，皇上命我等出城迎攝政王京，儀仗都準備好了，請您乘上象輅進城吧。”

顧憫將圣旨收袖中，百們也紛紛走上前來跟顧憫道賀。

“攝政王大喜，恭喜攝政王。”

“攝政王當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英雄氣概無雙啊！”

“以后下們可都要仰仗攝政王照拂了！”

顧憫點頭淡淡微笑道：“各位大人都不必多禮，本王初京城，人生地不，以后還要請諸位大人們多多關照才是。”

有些員們聽顧憫這個攝政王說話不驕不矜，為人看上去也很謙遜，雖然是武將，但卻不像一般武夫那般行為鄙，說話魯，不由得生出幾分好。

但很快也有以前見過顧憫模樣的員發現了不對勁，剛才離得遠，顧憫的臉又被旒給擋住了，所以看不清，等顧憫走近了再一看，這個攝政王怎麼瞅著這麼眼？

幾個員聚在一起，瞟著顧憫竊竊私語，“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攝政王長得很像一個人？”

“見鬼了，我怎麼覺得攝政王和臨侯長得一模一樣？”

“還真是誒！可臨侯不是早就已經被皇上賜死了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世上可能存在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什麼攝政王！依我看，這姓徐的就是臨侯顧憫！”

一干認識顧憫的員，尤其是那些曾經彈劾過他的員不談之變，顧憫也注意到那些人的靜，故意轉頭朝那些人上看去，聲音溫和地問：“諸位大人在聊什麼聊得這麼熱鬧？”

那些人轉過來，心虛地抬眼打量著顧憫，支支吾吾地道：“下……下們在、在聊，不知、不知……攝政王可認識臨、臨侯？”

“臨侯？這是誰？”顧憫裝作不明所以，笑著問，“本王并不認識什麼臨侯，你們為何會有此問？”

一個員大著膽子道：“因為攝政王您和臨侯長得實在太像了，若說是孿生兄弟也不為過！”

顧憫興致盎然地道：“哦？竟還有這種奇事？那不知這位臨侯今日可來了？本王倒很想與他見上一見。”

“回攝政王，臨侯……兩年多以前便已被皇上賜死……”

顧憫輕輕搖頭，口吻惋惜地道：“那還真是可惜了，不然本王真想知道，這個臨侯究竟和本王長得有多像，不過既然人已死，那就不提了，麻煩各位大人讓一讓，別誤了本王朝拜皇上的吉時。”

顧憫說完，雙手背在后，闊步地從那幾個認識他的大臣們面前走過去，故意讓他們看清楚自己的臉，那些個大臣近距離看清了顧憫微微上揚的角，大夏天的，卻如墜冰窖，冒出來一冷汗。

等到顧憫坐上了象輅，簾子放下來看不見了，那些員們才回過了神，了額頭上的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你們說，徐景承真的不是臨侯嗎？”

“放屁！那明明就是臨侯！他肯定當年沒死！現在回來報仇了！”

“完了完了，那京城的天怕是要徹底變了！”

“你們說，攝政王會不會因為我等曾經彈劾過他，就對我們挾私報復啊？”

“這誰說得準，唉，諸位同僚，咱們以后恐怕得自求多福了……”

—

沈映早就坐在大殿上等著顧憫過來朝拜，站在他旁邊的朔玉，時不時地朝殿外看一眼，一臉的憂心忡忡，好像怕會有什麼豺狼虎豹沖進來似的。

終于，有太監跑進殿來通傳，結結地說攝政王的儀仗進宮了。

沈映人歪坐在龍椅上，眉眼低垂，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揮了下袖，淡淡道：“宣！”

百先于顧憫一步進大殿里，列隊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后，顧憫才不不慢地邁著步子從外面進來。

他手持玉圭，昂首目視前方，黑眸在接到高坐在龍椅上的那一抹明黃時，呼吸不由得一沉，眼底的火苗瞬間被點亮，且燎原之勢灼燒一片汪洋火海，那熱度穿過眼前的珠串，順著空氣噼里啪啦地蔓延至沈映面前——

沈映也在看他。

大殿里數百人，只有沈映一個人能到顧憫眸中的熱度，他斂著呼吸，努力裝作表淡然，不讓人發現他神有異，手卻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攥在手里的一個香囊，腦子里空白了許久，只回著一個聲音——他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

顧憫走到臺階下面，跪下，“臣徐景承，叩見皇上，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映有氣無力地抬了下手：“平吧。”

顧憫：“謝皇上！”

沈映坐正了子，目往下掃視，“把頭抬起來給朕看看。”

顧憫抬起下頜，直視著沈映，沈映還得裝作不認識顧憫的樣子，瞇起眼睛辨認了一下，皺眉道：“你再走近些。”

顧憫勾了勾，往前邁出幾步，還沒等沈映作出反應，一旁的朔玉看清了顧憫的臉后倒先驚訝失聲：“顧君？怎麼會是顧君？”

底下的員們也在觀察著皇帝的表，看到明明已經死了幾年的臨侯突然“詐尸”回京，難免都會揣測是不是當初皇帝其實并沒有真的賜死臨侯，不過是他們聯手演給百看的一場戲。

沈映自然明白這點，所以當著百的面，還是得故意裝作臉大變，一手撐著案，另一只手指著顧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你……”

顧憫微微一笑，配合地問：“敢問皇上，這顧君又是誰？方才在城外，有幾位大人說臣長得像什麼臨侯，難不這個顧君，長得也很像臣嗎？”

沈映似乎用盡了全的力氣，扶著龍椅站起來，一雙明亮的眸死死地盯著顧憫，“你究竟是誰？！”

顧憫躬一拜，“臣乃平王義子，徐景承。”

“不！你是他！你就是他！朕絕不會認錯！”沈映臉蒼白，也失了，在其他人眼里，真的就像是遭了巨大的驚嚇一樣。

顧憫朗聲道：“皇上認錯人了，臣就是徐景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是臨侯，也不是什麼顧君，請皇上明察。”

沈映一拍桌子，怒容畢，質問道：“還敢狡辯！當初朕賜你自盡，你為什麼現在還活著？你心積慮回到京城到底有什麼目的？”

大臣們各個都斂氣凝神，私下里換著眼神，難不，皇帝對顧憫詐死的事真的不知？

朔玉雖然不明白顧憫為什麼會死而復生，但沈映對顧憫的意，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于是連忙扶著沈映勸道：“皇上，切勿怒，保重龍要啊！”

沈映重新坐下來，捂著口了好一會兒的氣，然后才冷笑著道：“你不承認你是顧憫不要，你既然現在已經是攝政王了，那就把兵權出來吧。”

“請皇上恕罪，臣現在還不能出兵權。”顧憫笑了下道，“若此時臣出了兵權，那豈不就是了案板上的，任人宰割？兵權現在就是臣的傍之，事關命豈能輕易出？不過請皇上放心，臣對皇上、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皇上的事。”

此話一出，百們當即義憤填膺，開始七八舌地指責顧憫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顧憫卻如置若罔聞，目不斜視，也不爭辯，任由他們指指點點，忽然有人指著抬手一聲驚呼，“不好！皇上暈過去了！”

原來孱弱的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顧憫給氣得暈了過去，雙眼閉倒在龍椅上不省人事。

皇帝一暈倒，大殿里瞬間了一團，朔玉連忙命小太監先把皇帝抬回永樂宮，再傳醫救治，皇帝都走了，這朝自然也上不了了，大臣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金鑾殿，卻拿他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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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自然是裝暈，回到永樂宮，還沒等醫過來，便已經自己醒了，醒了后便把所有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寢殿里，誰也不知道皇帝在里面做什麼。

到了傍晚時分，顧憫以要和皇帝商討國事為名重新進了宮，太監們不敢得罪攝政王，派人在皇帝的寢殿外面傳了話，過了好一會兒，寢殿里才有了聲音。

沈映穿著一寬大飄逸的道袍開門走出來，負手往東暖閣走過去，頭也沒回地道：“宣他進來。”

語氣不辨喜怒。

顧憫在太監的引領下進了東暖閣，他已經去了繁瑣的禮服，換了一輕便的蟒袍，絳紗袍繡金蟒，莊重威嚴，給人一種厚重的威，而這種威圧，毋庸置疑，來自于他手上的權力。

顧憫一進去，便看到坐在羅漢床上的沈映，懶洋洋地歪斜著子靠在枕上，隨意地翻看著一本書，已經夏，暖閣里放了不冰，可沈映依舊怕熱，道袍穿得松松垮垮不說，還貪圖涼快，赤足踩在地磚上。

顧憫的目毫不避諱地打量著那一抹惹人注意的白膩，一邊行禮請安，請完安后，自發走到沈映面前蹲下，用雙手捧起沈映的左足，若無其事地道：“皇上既在病中，就應該注意保暖才是，怎可貪涼赤腳踩在地上，若寒氣侵怎麼辦？”

沈映冷嗤一聲，放下手里的書，故意抬起右腳踩在顧憫的肩膀上，俯下，眸微瞇，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地著顧憫，輕聲問：“攝政王是在關心朕的龍嗎？那能否請攝政王看在朕龍不適的份上，高抬貴手，放過朕？”

顧憫雙手合攏，將沈映的左足如珍寶一般握在手心里，用大拇指的指腹在如那凝脂一般的上輕輕挲，抬眸含笑著他道：“恐怕臣要令皇上失了，這輩子，臣都不打算放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