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頭站了多久, 后來還是江行墨把喚回神。

“怎麼站在外面？”

夏楚抬頭看他：“讓他們兩人待一會兒吧。”

江行墨明白了：“龔晨在？”

“嗯。”

江行墨看出眉眼間的疲倦, 問道：“我們先回去吧。”

一切都安頓下來，他們在這守著也意義不大, 夏楚想想江行墨跟著奔波了一晚上也該倦了，應道：“好。”

回去的車上夏楚好久都沒說話, 直到駛向了環路才開口道：“龔晨是因為了幫高晴父親還高利貸才犯了事, 高晴本不知道龔晨為什麼而獄，卻一直想辦法幫他周旋。”

頓了下，垂眸道：“他們都一心想要對方好，卻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心意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江行墨道：“麥琪的禮。”

麥琪的禮，這名字對夏楚來說并不陌生。

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說的是一對人給彼此準備圣誕禮，主人公賣掉麗的長發給丈夫換了一巧的表鏈, 男主人公賣掉了三代相傳的金表給妻子買了一個漂亮的玳瑁發梳。

等到互贈禮時才發現這禮了對方不需要的東西。

這差錯讓人惋惜, 卻也深深地讓對方到彼此的。

麥琪的禮，送出去的是一份真摯的。

夏楚盯著自己的手背，細細看著那悉又陌生的紋路，問道：“我們是這樣嗎？”

一句話把江行墨問到出神, 他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夏楚問江行墨，他們是麥琪的禮嗎？他們是互相著彼此, 卻為了對方而造了誤會和傷害嗎？

江行墨的答案是：不知道。

夏楚看向他：“為什麼會不知道？”

江行墨卻反問：“你打算找回記憶了嗎？”

他倒是一針見，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看穿了夏楚的心思。

夏楚也沒躲閃, 定定道：“對, 我想找回記憶。”

江行墨沒出聲。

夏楚察覺到了, 問他：“你不想我找回記憶嗎？”以為他該是想的。

江行墨回答得很肯定：“不想。”

夏楚一愣。

江行墨無心開車，索把車子駛下環路，停在了路邊，他轉看：“我只是希你不要和我離婚，但從沒要求過你找回記憶。”

他這麼一說，夏楚才意識到的確如此。

江行墨不希離開連線，不想和離婚，但一直都沒有執著于幫找回記憶。

仔細想想，江行墨是最早發現失憶的，幾乎是第二天就將一切都暴在Dante面前了，那時候該是最好的治療時間。

但江行墨沒帶去見心理醫生，反而是用Dante的份陪伴著。

他是想戲弄嗎？不，他只是不想找回記憶。

夏楚問他：“為什麼？不找回記憶我本不懂人是什麼，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江行墨笑了下，半個字沒說，卻讓夏楚心間響起了一句話：至在一起。

瞳孔微，問他：“我真的不你嗎？”

江行墨輕吁口氣，重新發了汽車：“明天我還有點兒事，等后天我陪你去張博士那。”

“江行墨。”夏楚問他，“哪怕我不你，你也希維持這段婚姻？”

江行墨平靜地看著前方：“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夏楚聲音微：“你我對嗎？”

“嗯。”

“可是我不你是嗎。”

江行墨薄抿著，沒應答。

夏楚又問：“那我為什麼會失憶？”

江行墨隔了一會兒才道：“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夏楚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說道：“這樣對你不公平，我要找回記憶。”

江行墨直視著前方，車燈映在漆黑的眸子上，像給大地覆了一層白雪，將一切全都藏了起來。

兩人無話，十分鐘后到了家。

江行墨在夏楚離開時說道：“對了，這個給你。”

“嗯？”夏楚接過他手中的包裹，問道，“是什麼？”

“之前說好送給你的那本書。”

夏楚想起了，道：“謝謝。”

江行墨看著，揚了下：“過來。”

夏楚一臉茫然：“怎麼？”

靠近了些，不知道他喊做什麼。

江行墨手在的臉頰上了下。

夏楚猛地后退，手不自覺的捂上臉：“干……什麼！”

江行墨道：“可惜沒能早些遇到你。”

夏楚意識到他有言下之意，但是又分辨不出來：“二十歲還不夠早嗎！”

江行墨搖搖頭，岔開話題道：“早點睡，明天不用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下，或者回去陪陪爸媽。”

夏楚點點頭。

江行墨又看了一眼，像是在同什麼道別：“好夢。”

夏楚說道：“你也是。”

江行墨笑了笑，深的眸與夜融為一，讓人很難分辨其中的緒。

但夏楚可以確定，那不是笑，而是如冬夜月華般沁涼的某種東西。

回到家，夏楚拆開了包裹，看到了里面的書。

這是一本英文原版書，但夏楚看得懂。

《自私的基因》——理查德·道金斯。

還真是本生學相關的書籍？夏楚擰了擰眉，腦中想的是，這書名的意思是說人都是自私的嗎？

但翻開書后，就明白了，自私的不是人，而是基因。

一邊翻閱，看著一行行文字，腦中浮現出了看過一遍的悉。

基因為了自我延續，創造出了無數的生。

所謂人這個個，無非是基因的機。

We are survival machines——robot vehicles blindly programmed to preserve the selfish molecules known as genes.

（我們都是生存機——作為運載工的機人，其程序是盲目編制的，為的是永久保存所謂基因這種稟自私的分子。）注1

夏楚合上書時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放棄生學轉去計算機系了。

其實沒放棄，只是換了個途徑，希用更加前沿的科技來給未來鋪路。

基因像一個編寫程序的程序員，寫出了人類這個生。

人類也在編寫程序，試圖創造人工智能。

想要做后者就要探索前者，而后者的研究一旦有所突破，前者也將如展開的畫卷般，一目了然。

夏楚十分確定，十八歲的自己看到了這本書，然后走到現在的道路上。

原來從未放棄過想做的事，原來一直在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

既然這樣，沒有了離開連線的必要。

因為想不到還有哪里比連線更加適合。

兜兜轉轉一大圈，果然還是。

夏楚睡了前所未有的踏實的一覺，枕邊放著《The Selfish Gene》，做了一個彩斑斕的夢。

夢里有廣闊的天地，有使不完的力氣，有無可抵擋的干勁。

追隨江行墨，不是因為兒長。

而是因為他們在對抗，向縱著自己的基因發出了真正自由的戰書。

第二天夏楚回了趟家。

夏爸爸看到兒回來，高興得很，又問道：“行墨呢？”

夏楚道：“我倆一起回來，活誰干？”

夏爸爸道：“也對，你倆啊，也別太忙，工作是忙不完的。”

夏楚挽著爸爸的胳膊道：“好，我們知道啦，爸，我媽呢？”

“約了李醫生，下午應該就回來了。”

醫生？夏楚想問媽媽怎麼了，但聽爸爸的語氣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自己一問會餡，反正自己要找回記憶了，也沒必要現在說出來讓爸媽跟著心了。

沒想，夏爸爸又說道：“我看你媽早就沒事了，就你們不放心，每個月都要讓去檢查。”

夏楚便順著他的話道：“那不行，醫生說要復查，就要準時過去。”

“醫生不得你媽每天去，他們那都是按時計費，聊聊天就賺那麼多錢，心理醫生這職業真不錯。”

心理醫生？夏楚一愣，晦地套話：“你別這麼說，心理醫生很不容易，哪里是隨便聊天？那是疏導治療。”

“哎，”夏爸爸嘆口氣道， “都是我不好，害你媽烙下這病，讓你也跟著了罪。”

爸爸做了什麼讓媽媽有了心理疾病？又怎麼讓跟著了罪？

夏楚只看到眼下父母的安穩，卻不知這十年他們經歷了什麼。

夏楚相信自己的父親不會干出荒唐事，那麼就是他上發生了什麼。

夏爸爸顯然不愿說這些，他道：“你瞧瞧我，越老越糊涂，提這些做什麼，反正都過去了，咱們日子也安穩了，眼下，就等著你給我倆生個大外孫了！”

夏楚一聽孩子就腦闊痛，好在夏爸爸不是夏媽媽，不會在這事上說太多，只提了這麼一，就趕去廚房做飯了。

夏楚想了下，起去爸媽的臥室，悄悄看了看他們的床頭柜。

果然，那里有本日記本。

媽媽有記日記的習慣，翻開看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但是……

夏楚出去的手又了回來。日記本很私，不該。

媽媽曾說過，這是百年后留給的禮。不能了媽媽對的這份。

沒必要著急，等明天，就會找回記憶了。

家里發生了什麼事，也會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