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見季聽要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溪水被他帶得嘩啦一聲，季聽往后退了一步，還沒等看清他已經變回了型：“回去吧。”

“……你冷靜下來了？”季聽死死盯著他。

申屠川甩了甩皮上的水：“都這樣了，再不冷靜下來就是牲口了。”

……你以為你跟牲口有什麼區別嗎？季聽直接氣笑了。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剛才還能飛快跑的山地，季聽突然又不會走了，幾次踩到小碎石子都差點摔倒，申屠川的目一直沒離開過，每次腳下不穩就沖過去，結果季聽一直當他是空氣，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申屠川越來越不安，尾不斷的甩，耳朵也漸漸變了飛機耳，他試著跟季聽搭話，然而什麼回應都沒得到。

一直到了家里，季聽才跟他說第一句話：“變人形吧，把自己干。”

“哦哦，好。”申屠川顧不上傲了，忙點頭應了一聲，等轉過去后開始清理自己，沒有多久，他便小心的用手指了一下季聽的肩膀，“我好了。”

季聽平靜的扭過頭來，和他對視半晌后目落在他的飛機耳上，輕輕嘆了聲氣：“就這麼排斥我嗎？”

“沒有……”申屠川面尷尬，有些不自在的轉移話題，“馬上就該天亮了，要、要不我們休息吧。”

季聽見他還想蒙混過去，干脆就直說了：“申屠川，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打算和我說實話？”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申屠川的頭不肯抬起來。

季聽面無表：“不用裝了，早在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仿佛都集中在臉上了，申屠川的臉紅得仿佛喝醉了一樣，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心思問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一心只想該如何圓過去。

季聽凝眉看著他，半晌說了一句：“我以為你當初讓我留下，是因為喜歡我，想和我過一輩子，看來是我想多了。”

明明之前表現得已經像在跟談了，可一談到結婚，他就這副逃避的樣子，如果不是了解他的為人，恐怕都要以為他是渣男了……等一下，難道是對父母的婚姻有影，所以才不肯和結為伴的？

季聽沉默一瞬，試探：“你不愿跟我結為伴，是因為父母嗎？”

“……跟他們有什麼關系？”申屠川一臉疑。

季聽見不是心理影，頓時放心不，同時又忍不住問：“那為什麼不肯娶我？不喜歡我嗎？”

“我……喜歡的，”申屠川有些艱難的回答，接著頭更低了些，“可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也好，不用非得結為伴。”

季聽：“……”這是什麼狗屁渣男語錄啊！

申屠川意識到自己說完氣氛好像更糟了后，慌慌張張的繼續解釋：“我不是要娶別人，我我誰都不會娶的，我就照顧你，我們搭伙過一輩……”

“算了，”季聽看了他許久，最后嘆了聲氣道，“我明白了，休息吧。”

申屠川張了張，最終什麼都沒說，無力的點了點頭。

季聽主走到稻草堆旁邊，申屠川忙道：“我睡那里就行。”

“明天吧，你現在剛泡過冷水，如果不多暖暖，明天會生病的，”季聽抿，“過幾天就要集狩獵了，我還等著你給我弄件厚料呢，你現在可不能生病。”

“那把皮給你，我現在已經干了，待會兒變回型睡就好。”申屠川說著，把炕上的皮給搬了過去。

季聽也沒有拒絕，了懶腰便去睡了。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兩個人都沒什麼困意，各自躺在自己的位置。申屠川心底一直煩躁不安，總覺得季聽的反應不對勁。

片刻之后，他小心開口：“睡著了嗎？”

“嗯。”

申屠川張了張，半晌嘟囔一句：“睡著了怎麼會回答我，你才沒有睡。”

雖然有點生他的氣，但聽到這麼可的話，季聽還是忍不住角輕揚，笑了一下后才覺得自己這樣太沒出息，又趕繃起臉。

“我不是嫌棄你……我、我只是覺得，你可能不太清楚結為伴的后果，”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許久之后才繼續道，“狼的一生只有一個伴，如果我們做了伴，那麼即便有一天你看清了我的無能、丑陋、狼狽，我也不會放你走，到時候最痛苦的還是你。”

說完他頓了一下：“但是如果像現在一樣生活就沒事了，你如果有一天后悔了，想要走，我可以讓你離開，因為我不是你的伴，沒有資格留下你。”

季聽安靜的聽著他說話，心里得一塌糊涂，只想起來去抱抱他，然而不能這麼做。他的自卑與警惕已經深骨髓，不和結為伴，何嘗不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

因為擔心會走，所以選擇不開始，這樣即便有一天真的走了，他也不至于太傷心。說到底，還是做得不夠好，沒給他足夠的安全。

睜著眼睛許久，一直到床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季聽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來，再看申屠川還正在睡，便沒有吵醒他，獨自坐著發了會兒呆后便出門去了。

申屠川醒來后沒見到人，臉當即變了，他瘋了一樣跑出去找人，正在洗皮的季聽疑的回頭，看到他臉上未消的余驚后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沒……”申屠川臉上浮現一尷尬。

季聽走過來他的耳朵：“不會是以為我走了吧？”

申屠川沒有說話，尾卻暴了他的心。季聽笑了起來：“昨天看到你傷害自己的，確實有點生氣，但也不至于走了，我答應過你的，不會離開。”

“我才不擔心……”申屠川底氣不足的嘟囔一句。

季聽早就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因此也沒有多說，只是笑著牽住了他的手，半晌小心道：“不如再請人幫忙建一間屋子吧。”

“你要干什麼？”申屠川警惕的看著。

季聽嘆了聲氣：“經過這段時間的事，你應該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睡在床上了吧，馬上冬天就要到了，你總不能一直在地上睡。”

“我喜歡在地上睡。”申屠川立刻道。

季聽無奈：“地上涼，就算你喜歡，我也不同意，就這樣決定吧，直接和現在這間建在一起，我們只隔一道墻。”

其實也可以選擇趁他自制力不強的時候，直接和他有了夫妻之實，到時候即便他不愿意，也肯定會跟自己結為伴了。但想到最后，到底舍不得強迫他，所以選擇循序漸進，而循序漸進的第一步，就是分房睡，畢竟他一直睡地上也不是長久之計。

申屠川心里十分不愿，但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沖時竟然把拉到地上，只能勉強答應下來。雖然答應了，可只要一想到以后不能在一個房間里，他就特別痛恨自己的。

為什麼人一定要經歷這種尷尬的時期呢？就不能永遠沒有這種反應嗎？他又不需要繁衍后代，為什麼要給他這種能力？

季聽了他的臉：“別不高興了，快點去洗把臉，然后吃午飯吧。”

“……哦。”申屠川悶悶的應了一聲。

季聽又哄了他幾句，直到他的眉頭舒展開，才拉著他去吃飯。兩個人吃完就去找其他人了，經過幾天的努力很快又建起一間小一點的屋子，申屠川自覺搬到了小屋子里，季聽也就沒跟他爭。

第一個分開住的晚上，兩個人都有些失眠，不知不覺中都在了墻上，想聽一下對方的靜，只可惜沒有長順風耳，所以什麼也聽不到。

季聽幾次都想去隔壁找申屠川，但最后都忍住了，強迫自己早些睡，這樣明天就能起得早一點，然后快點見到他。

就在這麼想時，門外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季聽立刻坐了起來：“誰？”

“是我，我有點睡不著，”申屠川的聲音有些悶，又出些可憐，“我能進去跟你說說話嗎？”

季聽：“……”這誰能頂得住？

開了門，月下申屠川的耳朵似乎蔫蔫的，連帶著整個人都看起來不太好。季聽一時有些擔心：“是不是不舒服？”

“有一點。”申屠川抿。

季聽忙把他拉進來，帶到床上用皮裹住：“肯定是昨天泡涼水泡的了，以后不準再用這種方式了知道嗎？”

“嗯。”申屠川聲音的，一點攻擊都沒有，像極了一只怕被拋棄的大狗狗。

季聽盯著他看了半晌，沒忍住笑了起來，申屠川看見笑，也忍不住笑了，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笑了半天，臉頰都有些發燙。

氣氛漸漸變得奇怪，季聽的話也越來越，申屠川不了這種沉默，忍不住先一步開口：“你怎麼不說話了？”

季聽撲通一下躺下了，側著子看他：“有點困了。”

“那、那我先回去……”申屠川說著，卻不肯挪一下。

季聽看著他這副樣子，有些好笑的問：“是不適應嗎？要不我們換一下住。”

“不用，我只是還不困，不太想回去。”申屠川目游移。

季聽想了想，拍了拍邊的位置：“坐著累的，躺下說吧。”

“哦……”申屠川‘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季聽笑著往旁邊挪了挪，等他躺下后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他說話，漸漸的眼皮沉重起來，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申屠川安靜的看著的臉，慢慢的也跟著困了，雖然記著要回自己屋睡，但還是很快在季聽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又是同時醒的，看著對方的臉沉默許久。

“今晚我一定自己睡。”申屠川信誓旦旦，仿佛三歲要跟媽媽分床的孩子。

季聽也像極了慣孩子的母親，非常相信的點了點頭。

然后當天晚上，兩個人又在‘聊天’中睡在了一起。

一連三四天都這樣后，申屠川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時期又要來了，于是下了決心：“我今天晚上不去找你聊天了……就算去，你也不準給我開門。”

“……嗯。”季聽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

兩個人商量完，等到天一暗，就表凝重的跟對方說了晚安，然后各自回屋里，臉上的表仿佛不是去睡覺，而是去什麼九死一生的戰場廝殺。

季聽躺了很久都沒有睡意，耳朵一直支棱著聽門口的靜，但這次申屠川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一直到快要睡著，都沒有跑來敲門。

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然后再也睡不著了，干脆起床出門走走。結果一開門，門口就有什麼東西朝腳上倒來，下意識后退一步，看清是申屠川后忙扶住他。

坐在地上睡得正香的申屠川被吵醒了，睡眼朦朧的看著：“你怎麼起這麼早？”

季聽一他的手，冰冰涼涼的，當即就惱了：“你昨晚在門外睡的？！”

申屠川突然清醒了，慌忙站起來道：“沒有沒有，我、我就是醒得太早沒事做，所以到你門口……”

到你門口做什麼，睡覺嗎？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季聽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無奈的嘆了聲氣：“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不、不就是在你門口坐了一夜麼，至于這麼小氣嗎？”申屠川外強中干的發火，“這這這里原本也是我屋，我坐一夜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專門又弄一間屋子，就是因為不想你睡地上，結果你可好，直接睡門外了？”季聽被他氣笑了。

申屠川了，最后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沉默一瞬后耳朵耷拉下來：“我也不想的，可只有離你近一點，我才能睡得著。”

他一可憐的說話，季聽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那可怎麼辦？睡一個屋你會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不睡一個屋你又睡不著。”

“我已經想到辦法了。”申屠川認真道。

季聽好奇的看著他：“什麼辦法？”

申屠川瞇起眼睛，對著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季聽：“？”

“我把那東西切了，就可以一勞永逸。”申屠川言語中著得意。

季聽：“……”

“你不用擔心，人的恢復能力強悍，我很快就會養好，”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還是等到狩獵之后吧，把冬天的吃穿先備齊了，對了，這段時間還得多弄些草藥，到時候可能需要敷……”

“申屠川！”季聽忍無可忍的打斷他。

申屠川頓了一下：“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對自己下手這麼狠的男人！季聽深吸一口氣，盡量平和的對他說：“我不想你傷害自己。”

“可是除了這個，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申屠川說完還不忘補充，“我不想一個人睡一個屋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習慣了很多年的事，卻突然不能接了。

季聽沉默的看了他許久，看得他心里發慌時才淡淡道：“可是就像你說的，有一天我后悔了要走了，你還是會一個人的。”

申屠川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一點，一想到有一天他要回歸一個人了，他的口鼻就好像被水淹沒了一般，難得快要窒息。

“我原本要循序漸進的，但現在看來是不能了……”這都要自宮了，等到下次特殊時期再來，不知道要瘋什麼樣，季聽不得不擔心。

申屠川的心臟懸了起來，約猜到又要說結為伴的事了，心里開始忐忑的找理由，準備等說完就拒絕。

“其實……我無法生育。”季聽認真道。

申屠川愣了一下：“什麼？”

“我無法生育，你沒聽錯，作為一個純人，我卻沒有生育能力，這件事比你作為人無法完全化形還慘，所以如果你不要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別人結為伴，就算是結了，也會被那些人嫌棄，你聽懂了嗎？”季聽一板一眼的說。

孔子說過（孔子沒說過，自己瞎編的），‘慘’都是比出來的，只要更慘，申屠川也就沒必要自卑了。

果然，申屠川聽完愣神很久，才喃喃一句：“你之前怎麼沒說過……”

“我怕你接不了，”季聽苦一笑，“現在說出來，也只是想告訴你，我沒你想象中那麼好，我也沒有除了你之外可以選擇的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有一天會離開你……”

申屠川怔怔的看著：“你沒有騙我？”

“我會用這種事騙你？”季聽盯著他的眼睛問。

申屠川匆忙別開臉，半晌說了一句：“即便不能生育，你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至于在旁人眼中，恐怕就不是這樣了，他心里十分清楚，也因此更加心疼，再想起初遇時他那麼欺負，就到深深的后悔。

“所以娶我吧，雖然不能為你生孩子，但我可以陪你一輩子，”季聽笑著說完，便往屋里走去，關上門之前輕聲道，“如果你答應的話，就來敲我的門。”

門關上，猛地松了口氣，裝苦小白花可真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相信自己。季聽急躁的倒了杯水，還沒喝完就聽到了敲門聲。

“……季聽，我們結為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