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

兩個人僵持片刻，最后還是隨他去了，等到喝完湯吃足，已經夜深了。人世界的夜一年四季都是涼的，最近溫度尤其低，小風從窗戶和門吹進來，吹得季聽抖了一下，一碗湯帶來的熱意也跟著被驅逐。

“冷嗎？”申屠川立刻問。

季聽點了點頭：“有一點。”

“下次再去狩獵，我盡量找皮厚的，打來給你做裳。”申屠川皺眉道。

季聽應了一聲，笑道：“所以你要乖乖養傷，不要錯過下次狩獵。”這種東西，不去狩獵還能分一些，至于厚的料之類的，那就是誰打來的歸誰了。

“我已經很乖了，你看小五，到現在還沒下床呢。”不僅別的人喜歡這麼對比，就連申屠川也喜歡這樣說，他平時一直得到的信息，就是他不如所有人，現在終于有強過他們的地方，讓他稍微有了些自信。

季聽眨了眨眼睛，突然手捧住他的臉：“我家小川真棒，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讓做的一點都不會做，難怪好這麼快。”

申屠川紅著臉拿開的手：“你真是、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他是不是把慣得太厲害了，才總對自己手腳？

季聽不等他深想，立刻提出：“不過說起來，咱們家一點都不暖和，你以前冬天都是怎麼過的？”

申屠川頓了一下，誠實回答：“冬天休獵，我大部分時間都是維持型。”

“維持狼型就不冷了嗎？”季聽好奇。

申屠川想起以往的冬日，頓時不說話了。

季聽恍然，眼中帶了點心疼：“也是冷的對嗎？”

是冷，但比人形的時候好得多，只是型更費力，需要更多的食才有飽腹，而他能分到的食有限，所以每個冬天都是過來的，別的人開春時都是膘壯，只有他是瘦弱的。

“是我疏忽了，看來要想點辦法才行。”申屠川皺眉，他都覺得冷的天氣，恐怕就算給季聽弄到了厚皮，也會凍著的。而且食上他也要多想想辦法了，他能著，季聽卻是不行的。

見他陷沉思，季聽：“先吃飯，這才秋天，離冬天還早著呢，我們會想到辦法的。”

申屠川沉默一瞬，接著點了點頭。季聽笑笑，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然而剛閉上眼睛，就察覺到邊一沉，怔愣的看向突然出現的大野狼，半晌才想起問：“你、你怎麼跑過來了？”

“我的皮也很暖和，你先湊合吧。”申屠川說著，別扭的往上了。

季聽眨了眨眼睛，明白過來后笑著撲到他懷里。他的皮果然像他說的那樣很暖和，而且自帶四十度的溫，比最好的老虎皮也要好。

申屠川渾僵，半晌才抬起爪子拍了拍的頭，低聲說一句：“睡吧。”

季聽應了一聲，閉上眼睛很快就在一片溫暖中沉沉睡去。申屠川卻失眠了，隔著毫不擋風的窗戶看著月亮，一直都未曾睡著。

季聽第二天似醒非醒時，一翻就把自己埋進了厚實的‘毯’里，輕哼一聲，半晌睜開眼睛，仰起頭笑瞇瞇道：“小川，早上好呀。”

“昨天睡得好嗎？”申屠川問。

季聽十分滿足的點了點頭：“嗯，很好。”

“那就好，我有話要跟你說，先起來吧。”申屠川的聲音里著點興。

季聽眼底出現一好奇，為了聽他要說什麼事，趕起床洗臉去了。等洗漱回來，申屠川也穿好了服，坐在床邊炯炯有神的看著。

季聽嚇了一跳：“你黑眼圈怎麼這麼嚴重？”

“這個不不重要，”申屠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走到面前認真道，“季聽，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了？”季聽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怪嚇人的。

申屠川卻毫不覺，只是出一詭異的高興：“我已經想到解決冬天寒冷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季聽順著他問。

“蓋房子！”申屠川的耳朵飛快抖，“我們蓋個大房子好不好？就像部落里族長住的那種一樣，特別好特別保暖的房子，這樣你不就不冷了？”

季聽眨了眨眼，半晌還是忍不住潑他冷水：“是不冷了，但是……你是想讓我跟你一起蓋嗎？”

“不用，你哪做得了這些。”申屠川想也不想的否決。

季聽蹙眉：“那就是你一個人做？可是我有一個問題，如果建房子真的那麼容易的話，為什麼你早年寧愿凍也沒有蓋新房？”申屠川可不是一個懶散的人，如果能蓋新房，怎麼也不會等到現在。

果然，申屠川坦然承認：“我一個人不行，但我可以找其他人幫忙。”

“小川啊……雖然小五那群人不打你了，但不代表他們會好到來幫你忙好麼。”季聽看他的眼神里充滿憐和心疼，甚至有點自責。不該提自己冷這件事的，看把孩子的，都瘋魔了。

“我有辦法，不用你管，總之你就等著住新房子吧。”申屠川斜一眼就出門了。

季聽有些擔心他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就想跟過去，結果自己后腳出去，就沒看到他人了，只能一臉擔憂的在家等著。

沒過多久，門外突然由遠及近傳來熱鬧的聲響。他們住的地方是部落最邊上，平時除了力充沛的小狼崽會跑來玩，很有別的人會過來，就算來也是特意找麻煩來的。

季聽聽到靜后，以為申屠川在外面闖禍了，當即張的跑了出去，看到申屠川正在家門外十多米的地方支火做湯，邊還圍了十來只小狼崽，還有幾個是化形的小狼人。

季聽覺得自己仿佛出現了幻覺，否則為什麼申屠川會一臉友好的跟小狼崽們一起煮湯？遲疑的走了過去，申屠川不扭頭就知道來了：“把家里的拿出來一塊，我要給他們煮。”

季聽：“……”眼前這個申屠川一定是假的！

但當著這麼多孩子的面，到底沒有說什麼，扭頭回去就拿了過來，申屠川把一整塊都切碎放瓦罐里了，不一會兒香味就傳了出來。

湯煮好后，他先撈一碗稠的給季聽，再小狼崽們叼著竹筒排隊，一個一個的給盛滿。不一會兒一瓦罐湯就全沒了，小狼崽們也都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現在該跟我解釋一下了吧？”季聽抱臂站在旁邊，看著申屠川一點一點的收拾。

申屠川輕哼一聲：“很快你就知道了。”

季聽見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心里更加好奇，只可惜不管再問他什麼，他都不肯回答了。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下午，季聽倚著大野狼午休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通砸門聲：“申屠川！你在家嗎？！”

猛地打了個激靈起來，大野狼不悅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后嘟囔：“你先出去，我穿上服就來。”

季聽原本還很張，一聽他這麼說就放松了。嗯，外面那群人肯定不是來找茬的，否則申屠川也干不出讓先出去的事。

季聽呼了口氣把門開了條，自己從里了出去，看著面前十來個比高比壯的人，說不張是假的。

“你們有事嗎？”季聽強裝鎮定。

帶頭的人看了一眼：“申屠川呢？”

“馬上就出來了。”季聽忙道。

人點了點頭：“趕把你們東西收拾一下，我們要開始拆房子了。”

“拆、拆房子？”季聽的眼睛睜大。

見突然這麼大反應，人也跟著奇怪：“當然要拆房子，不拆怎麼幫你們蓋新的？”

“你們要幫我們蓋新的？”季聽更加吃驚了。

人輕哼一聲：“看你這樣子，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申屠川用那什麼湯饞我們家孩子，還說只要我們大人來幫他蓋房子，就管孩子們二十天的晚飯，孩子們在家跟我們折騰，我們就只能過來了。”

上是抱怨，其實心里還是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的，畢竟申屠川家湯的神奇功效已經在部落里傳開了，現在有機會讓自己孩子多吃點長得更加強壯，他們肯定是要來的，畢竟對于人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力氣了。

季聽怔怔的看著眼前人，下一秒某人的膛就在了的后背上：“我都說了有辦法的，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

“相信了……”季聽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的扭頭看向申屠川，只覺得他實在是太聰明了，能在思想局限在原始社會的前提下，通過自己昨天做的事飛快舉一反三，這頭腦不做生意簡直太可惜了。

申屠川在眼前打了個響指：“發什麼呆呢？”

“沒……”季聽笑笑，隨后意識到一個問題，“不對啊，如果現在就把房子了，我們住哪？”

“先住我家，”一個人急忙舉手，“我和申屠川已經說好了，住我家期間你們做飯，大概七八天房子就建好了。”

季聽：“……”行吧，人家把什麼都給安排好了。

應該是中午沒睡飽的緣故，季聽一直都腦袋暈乎乎的，直到跟著申屠川到陌生的人家住下，才有了‘自己家要蓋新房子’的真實。

接下來幾天申屠川忙著和其他人一起建房子，季聽到底心疼他辛苦，于是主包攬了做飯的職責，他們借宿的這家人也和善，家中主人經常幫。

原始社會的房子建得都簡單又牢固，且占地面積也不大，加上人干活都實誠，絕對不屑于溜耍，因此最后像借住這家的男主人說的一樣，只用了七八天的時間他們的房子就建好了。

只用了泥、石頭和稻草建造的房子，不需要通風就能直接住，所以他們可以立刻搬進去。

在搬進去之前，季聽到屋里轉了一圈，或許有了前面那個小趴趴屋做對比，覺得如今的家簡直又大又舒服，即便關一晚上窗也不會讓屋里憋得慌。更讓驚喜的是，申屠川竟然在家旁邊又建了一間小屋子，里面還支了一個地灶。

“你怎麼想起做這些的？”季聽十分意外。

申屠川耳朵了，一臉不在意的樣子：“你不是跟我說過，可以做一個這樣的東西，以后就不用每次都在外面燒火了。”

季聽一想自己還真說過，不由得挽住了他的胳膊：“這麼聽我的話嗎？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想多了，我只是也覺得這樣比較方便而已，至下雨的時候也能煮飯了。”申屠川說著，繃著臉進屋了。

季聽笑著跟了過去，也沒有再逗他，而是在空的屋子里來回走，一副若有所思是的樣子。

“待會兒我就去把咱們的東西挪回來，今晚就可以睡新家了。”申屠川眉眼舒展，顯然也十分愉悅，看著這個嶄新的房子，他才有一種原來自己也可以活得不憋屈的意識。

季聽沉思片刻，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過來后小聲跟他說了些什麼。

“重新做個床？”申屠川皺眉。

季聽眼睛發：“嗯，只要有了這張床，我們冬天就會非常幸福。”說完把床該怎麼弄詳細的說了一遍。

申屠川沉默一瞬：“我怎麼聽著有點奇怪？”覺他們好像突然變了吃的，要放在火上烤一樣。

季聽知道他不親眼看到是不會相信的，自己怎麼解釋也不會有用，于是干脆掐著腰問：“那你到底要不要給我搭一個？”

“你要的話，那就做一個吧，但我還是覺得很奇怪。”申屠川表明完立場，還是乖乖去鏟土和泥了，又弄了些碎石頭摻在一起，給結結實實的壘了一張要的床。

季聽也在旁邊幫忙，雖然申屠川不想弄臟手，但還是努力做自己可以完的工作。等做完這一切時，天已經黑了，雖然又開始吹起涼風，可兩個人頭上卻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看一眼對方的臉，都搞得臟兮兮的。

這一次竟然是申屠川先笑的，笑完之后咳了一聲：“現在好了，又得推遲搬家的時間了，要等床固定一下。”

“也就是兩天時間，很快的。”季聽笑道。

申屠川輕哼一聲：“我覺得這種床很奇怪，蓋得像個楔在地上的盒子一樣，只在一側留個口，我可要提前告訴你，雖然按照你的吩咐在墻那邊挖了排氣的，但你鉆進去一夜絕對會憋得慌，而且更加風。”

再說跟普通的床比起來，這張實在是太大了，在屋里占了相當大的一塊地方，原本寬敞的屋子頓時有點窄了。

季聽愣了一下，意識到他把添柴燒火的地方當要睡的位置后，不由得笑了起來，牽著他的手走到床邊：“來，給你科普一下，這個東西你稱為床，但大多數況下，我們都稱之為‘炕’。”

“炕？”申屠川奇怪的看向。

季聽點了點頭，一臉神的看著他：“等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申屠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一直纏著問原因，然而季聽學會了他賣關子那一套，怎麼也不肯說了。在這期間學著用果木制作木炭，費了好大的功夫總算弄到了一點，雖然還是半品，但比普通柴火燒得要久一些。

正式搬家那一天，把炭鏟到了炕下面，然后指揮申屠川點了火，不多會兒炕上就開始暖烘烘的。季聽將屋添火的口堵上，手了一下炕上的溫度，發現熱得剛剛好后松了口氣。

生在南方，其實并不太了解炕這種東西，這回也是完全憑平時網上看到的訊息做的，也許做得并不正宗，但好在多是有溫度的，所以也算是功了。

把厚厚的皮鋪在了上面，然后在上面舒服的打了個滾，癱在那里邀請申屠川：“上來試試。”

申屠川明顯覺到屋里沒那麼冷了，他跟著爬上了大得離奇的床，發現床上鋪的皮都是暖的后，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煙會從房子外面的口排出去，不會熏到我們的，”季聽說完思索，“我在屋里又弄了個，是不是有點多余了啊……不管了，這幾天一直在忙，都累死了，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說著話便閉上了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申屠川盯著的臉看了片刻，有些猶豫現在已經不冷了，自己還有沒有必要化為型幫取暖。

在躺在舒服的炕上抱著季聽睡，和自己再抱一把稻草到墻角睡兩個選擇之間，他沒有多猶豫就選擇了前者，變了型躺在邊。

他剛一躺下，季聽就撲在了他厚重的皮上，申屠川頓了一下，勾起角很快跟著睡去。

一人一狼起初是摟在一起的，可惜屋里的溫度漸漸高起來了，都開始覺得熱，于是很快就分開了。后半夜的時候，申屠川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最后變人形才算沒那麼熱了，等到炭火漸漸燒盡，屋里溫度稍微降低，兩個人又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幾乎同時被一種異樣的覺醒，睜開眼睛時還相擁在一起，兩個人沉默一瞬，同時默默低下頭去看——

在漫長的冬天即將到來之前，人間萌好像發qi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