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聽路上貪玩，到皇帝的寢殿時已經遲了小半個時辰，匆匆忙忙跑到殿，朝病榻上的皇帝行了一禮：“路上大雪不好走，馬車壞在了半路，臣來晚了，還請皇上恕罪。”

“皇姐是今日天寒多睡了會兒懶覺才晚的吧，否則怎麼申屠就沒晚？”皇帝打的聲音響起，著一久病的虛弱。

季聽下意識抬頭，這才發現申屠川也在，的目在他臉上匆匆掃過，便低下頭訕訕道：“皇上，皇姐也是要面子的人吶。”

“罷了罷了，給朕這要面子的皇姐賜座。”皇帝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后一陣咳嗽。

季聽急忙過去幫他拍背，等他咳完不顧臟，直接拿了帕子幫他了，這才想起問：“皇上，怎麼不見貴妃娘娘？”

申屠川看著拿著帕子上前，冷淡的眼眸好像沒有半分緒。

“不要跟朕提！”皇帝說完，看著季聽的帕子，臉又一緩，“這世上待朕最好的，果然是皇姐，至于別個，就別提了。”

……原來是又吵架了啊。季聽心里嘖了一聲，笑著安他兩句便回自己位置上了。

皇帝跟貴妃這對男主，大概應了那句‘故事已經結局，但生活還在繼續’，原只寫到二人解除所有誤會以后琴瑟和鳴，卻沒有寫之后又會發生的新的爭吵新的怨懟。

如今又是選秀的時候了，皇帝前幾年都為了貴妃沒有選，可一連這麼多年沒有子嗣，皇帝力也越來越大了，今年終于松口要選些秀宮，如今這倆人估計正因為這事吵架呢。

季聽裝模作樣的伺候完，就把上的活兒都給宮了，自己潔了到一旁吃點心。

皇帝緩過來后，便開始跟申屠川一同理政事，季聽難得遇到這副場景，忍不住多聽了幾句。雖然知道申屠川如今是一人之下的朝廷重臣，可當聽到他輕易左右皇帝的想法時，季聽還是不由得咋舌。

陪著坐了一個多時辰，皇帝終于疲累的躺下了，申屠川將剩下的東西拿回去理，同時也讓季聽回去了。

“申屠送皇姐回去吧。”皇帝躺好之后，眼底閃過一戲謔。

季聽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狗東西難道不清楚申屠川如今跟就是陌路人？竟然還人家送。

正要拒絕，就聽到皇帝開口：“不是說馬車壞了，申屠把你送回去，朕也好放心。”

“……皇上，宮里難道這麼窮麼，連輛馬車都沒有？”季聽一臉無語。

皇帝就喜歡抗拒申屠川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一聲，玩心更重起來：“是啊，宮里特別窮，所以此事只能給申屠了。”

季聽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申屠川淡淡道：“臣遵命。”

“……”人家都這麼說了，再推拒也顯得不合適了，季聽只能跟著申屠川出去。

從皇帝寢殿到宮門口，有很長一段路要一同走，季聽思緒有些發散，突然想起年前兩個人也是這般回家，只是當時天氣沒有現在這般嚴寒，申屠川也沒有現在這樣沉默。

正在走神，腳下突然踩到一塊結冰的地方，季聽驚呼一聲朝后仰去，嚇得趕閉上眼睛。本以為自己要被狠摔一下了，卻被一只大摟住了腰，直接帶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

季聽嚇得了一下，這才小心的睜開眼睛，看到申屠川近在咫尺的臉后，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與他隔出一段距離。

“多謝申屠大人。”季聽微笑道。

申屠川掃一眼，繼續平靜的往前走，仿佛一個設定好的人一般，麻木且冷漠。季聽無語一瞬，還是跟了上去。

“牧與之的商行沒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季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后才意識到是申屠川在跟自己說話，不由得大為驚奇——

他跟自己說話了誒，這可是年來的第一次！

“商行還好，申屠大人為何如此問？”季聽想了想，還是決定小心點，畢竟年過去了，誰也不知道如今他在想什麼，萬一想用扳倒自己來討好皇上，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了。

申屠川漠然看一眼：“既然商行還好，為何會允你穿這破爛披風出來？”

“……什麼破爛披風？本宮這裳可是上好的錦緞制，若這也是破爛，申屠大人未免眼太高了些。”季聽有些生氣，覺得這人未免太不會說話，還不如不搭理呢。

申屠川眼底劃過一不屑：“料子是好，可做工卻未必，殿下穿上像串糖葫蘆。”

“……本宮喜歡，便是這世上最好的裳，”茵茵是商戶之，平日里最不耐煩做這些，自然藝比不上那些學了多年的繡娘，季聽聽到他詆毀自己的裳，頓時不想與他說話了，“申屠大人未曾得到過旁人贈，自然不知道這世上最重要的是心意。”

說著話，季聽便看到了前方等候的張盛，當即加快了腳步超過申屠川，半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申屠川冷著臉往前走，還未等他到宮門前，季聽就已經進了自己的馬車，著簾子對他道：“本宮的馬車已經修好，便不勞申屠大人送了。”

“這是皇命。”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現在不想看見他：“那就勞煩申屠大人的馬車跟在本宮的后面，到公主府再回去。”倒要看看，這人會不會子放屁。

事實是，他會。

季聽到了公主府門前，一下馬車就看到自家馬車后面還跟了一輛，當即有些無語，但想了想還是準備走過去跟他道個別。

張盛要跟上，季聽怕申屠川說什麼狗話傷害到他，便沒有答應，獨自一人走到申屠川的馬車前：“大人已經履行完職責，本宮便不送大人了。”

馬車里的人沒有說話，季聽深吸一口氣，看一眼來來往往的人群，咬牙轉回去了。就是腦子有病，才會想著禮貌些，卻沒想到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諷刺完的披風便不理人了。

回府后公主府的門便關上了，申屠川的車夫低聲問：“大人，現在走嗎？”

“走吧。”申屠川淡淡開口，起車簾往外看一眼，一個行人恰好和他對視，愣了一下后慌的別開臉走了。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譏諷，合上車簾便閉目養神。

半個時辰后，先前和他對視的行人出現在皇宮里，將剛才的一幕細細告訴了皇帝。皇帝咳嗽著皺眉：“這申屠川心眼也太小了些，不過是被皇姐負過，還真要一輩子怨恨麼。”

說是這麼說，他的眼底卻閃過一愉悅，畢竟申屠川無人可靠，只能忠心于他，這才是他想要的。

“皇上，奴才今日跟著申屠大人時差點被發現，奴才斗膽，覺得日后其實不必再跟了，若申屠大人跟公主殿下真有什麼，這年也該出馬腳了才對。”這人小心道。

皇帝沉默一瞬，點了點頭：“那日后便不必再跟了，若是被申屠發現，傷了我們之間的分便不好了。”

“是。”這人瞄向皇帝邊的劉公公，看到對方微微頷首后，這才松了口氣。

等人離開后，劉公公立刻上前，端著藥送到皇帝上：“皇上該吃藥了。”

“日日吃藥也不見好，朕不吃！”皇帝煩躁。

劉公公忙跪下：“可這藥是貴妃娘娘親自熬的，您不能浪費的心意啊！”

“都跟朕發脾氣了，還給朕熬藥？”皇帝心似乎好了些。

劉公公點頭：“是啊，貴妃娘娘最是擔心皇上，哪怕生氣也是要仔細您的。”

“既然如此，那便端來吧。”皇帝看到藥，眼底流出一厭惡，但還是將碗一飲而盡。

劉公公笑笑，親自端著碗下去了。

……

公主府，季聽憋著火將今日的事告訴牧與之，結果越說越火大，最后宣布：“從今日起，我公主府申屠川與狗不得！”

話音剛落，扶云就牽著一條小黃狗高興的跑過來了：“殿下！我在外面撿了一條狗，我可以養嗎？”

“……可以，”季聽剛答應，就看到牧與之臉上的笑意深了些，咳了一聲別開臉，“把規矩改一下，只有申屠川不得。”

“申屠川？他又干啥了？”扶云不高興。

季聽撇了撇：“沒事，我只是不想搭理他。”說著，便轉走了。

扶云一臉莫名其妙，又去問牧與之，牧與之笑笑：“你還小，不懂。”說完也跟著走了。

扶云翻了個白眼，過完年他便二十了，擱尋常人家都親有孩子了，也就只有這些人才當他是個孩子。

轉眼便要過年了，雖然公主府如今式微，但在武將心里卻還是有一定地位的，時不時有人往府送些東西，武將實在，大多都是些鴨魚，一時間整個公主府的人都胖了不。

大年十那日的清晨，季聽還沒起床，便聽到外面一陣嘈雜，不由得好奇的睜開眼：“外面是怎麼了？”

“回殿下的話，似乎是有人來送禮了。”丫鬟在屋里伺候，也沒有看到外面的況。

季聽疑：“又不是第一次收禮，至于這麼大的靜嗎？”

“殿下不如親自去看看？”丫鬟早就心了，因此趕慫恿。

季聽斜了一眼，好笑的答應了，幾個丫鬟趕幫更，簇擁著出門去了。

“都湊什麼熱鬧呢？”季聽大步走到人堆兒里。

其他人見來了，趕朝行禮，接著一個歲數大些的嬤嬤道：“今日清晨小廝開門時看到一個箱子放在大門前，打開一看是許多披風，便人抬了進來，丫頭們覺得這事稀奇，正說著呢，”

“披風？”季聽挑眉。

嬤嬤趕帶著到偏廳，將盛著披風的箱子打開：“殿下看，這些披風料子極好，可不知為何，制的針腳卻十分差勁，當真是辱沒了好料子，也不知道送這些來是何意思。”

季聽看著他們將披風一一攤開，不由一陣無語。這玩意兒是誰送的，貌似不用說了，故意把披風這樣子，無非是嘲諷之前那件，這可真是……無聊，大過年的還要給找不痛快。

“殿下，可是要全丟出去？”嬤嬤看臉不好，不由得小聲問。

季聽咬牙：“不必，留著吧，放到房去。”

“是。”嬤嬤立刻人將東西收拾了搬走了。

東西搬下去了，季聽心氣還是不順，宮跟皇帝拜完年后，回來的路上還在生氣，干脆在經過街市時馬車停下，其他人先回去了，自己在街上轉悠。

不得不說逛街確實能讓心變好，哪怕什麼都不買，那也是高興的，就是逛著逛著會。

季聽笑瞇瞇的到吃食，要了一堆炸的小吃，等了片刻便接過來，拿著就要離開。

“姑娘，你還沒給錢呢？！”小販趕住。

季聽臉上的笑一僵，下意識的看向周圍，才想起所有人都被支開了。而，一個尊貴的公主殿下，在不去風月樓買人的時候顯然不會帶銀子在上。

沉默一瞬，思索跟小販商量賒賬的功率有多高，還沒等想出個結果，一只修長的便越過，將銀錢放進了小販的錢盒子里。

季聽下意識的往邊看，看到申屠川后輕哼一聲，把小吃都朝他遞去，一臉冷傲道：“既然是申屠大人買的，那這些便歸大人了。”

“殿下不吃？”申屠川垂眸看向的。

當然想吃，不然買它做什麼，但是人得有骨氣，季聽剛要說不，上就空了下來，這人竟然直接拿走了。

申屠川挑了一個炸元宵，吃了之后微微頷首：“不錯，外焦里，齒留香。”

“……”

“殿下真不吃？”申屠川問著，用竹簽扎了一個元宵出來。

季聽不自的咽了下口水，一扭頭就看到小販準備收攤了，不由得急了：“你這麼早便不做了？”

“這不是急著回家對子麼，姑娘若是喜歡，大年初之后再來，到時候多送你些元宵。”小販笑著將攤子上那些吃食都收了起來。

……大年初之后，也就是說至還得四天才能吃到。

“殿下，涼了。”申屠川淡淡提醒。

季聽斜了他一眼，啊嗚一口把元宵吃了，燙得忍不住撅起呼氣。申屠川的目從殷紅的上掃過，最后落在的上：“殿下怎麼還是這件披風？”

“本宮喜歡！”季聽吃了一個元宵更饞了，但聽他說話又不想搭理他。

申屠川往旁邊側了側，為讓出路，和一同往公主府的方向走。今晚便是大年夜了，此時街上的人越來越，他們走出鬧市，更是周圍沒什麼人了。

“下給殿下準備的那些不比這件好？”申屠川邊走邊問，在一堆小吃里挑出個沒那麼膩的炸豆腐串給。

季聽看在豆腐串的份上，勉強回答他：“你的那些，差遠了。”

申屠川沉默一瞬，從里把豆腐串拿了回來，當著的面咬了一口，淡淡道：“味道不錯。”

“……”都奔的人了，在大街上跟搶一個豆腐串，還要臉嗎？

季聽咽了下口水，一臉冷漠的盯著他的豆腐串，接著注意到他著豆腐串的指。

只見他的指頭上滿是紅點，仿佛被什麼扎了很多次，季聽挑眉：“申屠大人是天啟的丞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重臣，不該最是養尊優嗎？怎麼上還了這麼多傷？”

“殿下說笑了，養尊優，誰及得上殿下？”申屠川別開臉往前走，換了左拿吃食，將右藏在了袖子里。

季聽嗤了一聲，趁他不注意把炸元宵搶了過來，扎了一個出來吃了，這才舒心些，斜了他一眼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送殿下回去。”申屠川回答。

季聽聳肩：“不必了，本宮能自己回去。”說著便一邊吃東西，一邊朝家的方向走。

然而申屠川還是跟了過來，皺起眉頭，還沒開口就被申屠川打斷：“正是過年的時候，沿路都冷清不，若有亡命之徒在暗埋伏，殿下一人實在危險。”

“你也說沿路冷清不，哪來的什麼賊人。”

“不怕一萬。”

季聽一扭頭對上他的視線，愣了一下后突然意識到，他這是父母被蠻族害了后留下的小心。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沉默了許久，季聽只說出一句：“今日過年，多吃些好的。”

“已經吃到了。”

季聽愣了一下：“你……”他顯然說的，是剛買的這些八糟的。

“這些就很好，”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半晌別開臉，“奴仆辛苦一年，這種佳節我便讓他們都回去了，如今府唯我一人，也就懶得置辦了。”

季聽聽得心里難，昔日申屠家是何等熱鬧輝煌，沒想到如今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要不……”季聽只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

申屠川指尖微，似乎在等下面的話，可直到二人到了公主府門前，季聽也沒有說出一句來。

季聽看一眼大門，猶豫一下咬：“要不……”

“什麼？”申屠川上前一步，二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近了。

“要不我人給你拿些臘鴨回去吧，你給自己做頓年夜飯，免得虧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