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馭城發現端倪, 是因為這天晚上,林疏月對他態度極其冷淡。昨晚調歡濃之時,約定好的福利通通作罷。
魏馭城多難, 看得著, 吃不著,心里的火氣沒撒。林疏月睡前,冷不丁地來了句:“以后有意見,直接跟我談,不要借他人之口。”
魏馭城這才回過味, 準是鐘衍惹的禍事。
次日清早, 他把人抓來審問, 鐘衍還覺得自己無辜呢, 一通告狀,相當委屈。魏馭城聽完后,眼一閉, 派克金筆都快斷。沉著聲,皺著眉,“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廢點心。”
鐘衍撓撓頭, “您才領悟?我以為您早就知道了。”
魏馭城讓他走, 半天沒消氣,吩咐李斯文,他這個月的零花錢取消。
頓了下, 下個月的也別給。
這才稍稍解氣。
鍋從天上來,簡直無妄之災。鐘衍不干了,各種鬧, 說自己也要割腕自殺。林余星不忍,跟他坦白了前因后果。
鐘衍張著, 表猶如石化。
林余星特真誠,“所以,真的是我做錯了,但我沒想到,你的理解能力真和我不在一個次元。”
鐘衍安靜了,深深呼吸,似在消化這個事實。
林余星低聲說:“你也想罵我吧,罵吧,我著。”
半晌,鐘衍微微嘆氣,“罵你干嗎,錯的又不是你,那群殺千刀的,。”
林余星摳著,“小衍哥,我……”
“行了,你也別多想,就這事,林老師生多大的氣都應該。可誰讓你是我哥們呢,”鐘衍說:“我來替你想辦法。”
說了一通,林余星一言難盡,“這真的行?”
鐘衍勢在必得,“當然行。”
主意出得損,鐘衍給林疏月打電話,說自己出車禍了。語氣那一個急,再手勢示意,一旁的林余星按了救護車聲響的音樂,配合一聽,絕對真。
林疏月是真被嚇著了,“你在哪?”
報了地名,鐘衍掛電話,“趕的。”
他拿出一個化妝袋,稀里嘩啦倒出全套化妝品,睫膏,眼線筆,餅,林余星覺得眼,“這你哪兒找的?”
“就從工作室拿的。”鐘衍說:“你幫我化吧,鼻青臉腫會的吧?”
林余星趕鴨子上架,“先用這個?”
一串花里胡哨的標簽,也看不出是個啥。上臉后,鐘衍的一聲,“這是睫膏!不是那個白白的什麼餅。”
“抱歉抱歉。”林余星手忙腳地,越越黑。
倆小哥在車里各種搗鼓,總算勉強完。鐘衍指了指臉,“還行嗎?”
“太行了。”林余星說:“進太平間都沒人攔著。”
鐘衍嘖的一聲,“晦氣。誒?完了嗎?”
林余星拉出一個明的瓶,依稀記得,“我姐每次化完妝,都會拿噴一噴。”
“那你快噴。”
“咦?怎麼沒噴頭了。我拿手給你糊吧。”
林余星倒了滿滿一掌心,懟上鐘衍的臉一頓拍打促進吸收。結果拿開一看,“暈,這妝怎麼都沒了?”
鐘衍拿起一看,暴躁:“靠!這是卸妝水!”
倆直男擱這兒折騰,忽然,一道悉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倆在干嗎?”
林疏月就站在車邊,躬著,過降下一半的車窗,匪夷所思地著他們。
……
鐘衍一臉鬼樣,頗為仗義地攔在林余星面前,“我的錯,你去向我舅告狀吧,罰幾個月的零花錢都行,但你別怪林余星。”
林疏月呵了呵,“還告狀,當小學吵架呢。”
林余星站在鐘衍后,頭更低了。
完蛋,又把事搞得更砸。
他本就偏瘦,又經歷這麼一場劇變,整個人更單薄。手腕上的紗布拆了幾天,但新鮮的疤痕還泛著紅,像一紅繩手鏈。
林疏月看著看著,了心,一聲嘆氣,“還多才多能,虧你倆想得出這歪點子。”
林余星抿抿,抬起頭看一眼。
有歉意,有愧疚,有膽怯,有悔悟。
一眼萬年啊。
林疏月別開臉,生生忍住眼底的,“你知道錯了嗎?”
林余星啞聲,“姐,我錯了。”
“錯哪兒了?”
“瞞著你,騙著你,說了很多混賬話。”林余星帶著哭腔,“姐,對不起。”
林疏月也哽咽了,“我要真覺得你是包袱,你十二歲那年,我就不會你一聲弟弟。可你呢,把我這些年所做的,一筆抹殺。我怕的從不是苦難,而是我努力了這麼久,最后換來你的一句‘不愿拖累’。我本以為,我們是并肩作戰,從沒想過,你會臨陣逃。”
“同甘共苦四個字,本就是連在一起的,你單方面拆開算怎麼回事?”林疏月也是掏心窩子的話,“你自以為是的好,其實是對我最大的辱。”
林余星明白了。
原來人真怒時,是不會嘶吼喊,不會痛哭流涕,而是心如死水,在無人的角落流眼淚。
林疏月把心里話都撂了明白,就不是能憋悶的人,之前不搭理林余星,確實是想讓他長點記。可氣順了,日子總得往下過。
嘆了口氣,手順了順口,“我也快被你氣出心臟病了。”
鐘衍忙不迭地搭腔:“千萬別,你要生病,我舅以后可就任務艱巨了。”
“你可別說了。”林疏月冷不丁道:“上回電話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放心。”鐘衍笑容明朗,“我舅早算了我兩個月的零花錢。不得了,林老師如今也開始記仇,這什麼?近魏者黑。”
都什麼七八糟的。
林疏月忍俊不。
“笑了就好。”鐘衍機靈著,拿手肘推了推林余星,“傻,趕去抱姐姐啊。”
林余星“誒”的一聲,應得響亮,張開手朝著林疏月的方向。
林疏月后退一大步,“我讓你抱了嗎?”
鐘衍悠悠吹了聲口哨,有模有樣地待林余星,“也是,你現在要經過我舅同意。”
這戲臺子唱的,林余星很上道,“馬上。”
林疏月哭笑不得,“服了你倆。”
說完,走過來輕輕擁住了林余星。
年初長,高了一個頭。林疏月忽而眼熱,當年那個十二歲的小小男孩,消瘦如紙,風吹能倒,灰沉的眼眸不見半點芒。他被世界棄,可林疏月又帶給了他一個嶄新的可能。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總算是走過一年又一年的四季花開。
林余星眼淚叭叭掉,“姐,我再也不會讓你生氣了。”
林疏月嗯了聲,“姐姐比你想象中堅強,你要相信我。”
林余星用力點頭,“你看我表現!”
“我天,還嫌表現呢。”林疏月都不想看鐘衍那張臉,“你倆可夠行的,這種餿主意也想得出來。”
鐘衍也想吐槽,“林余星這化妝技也太差勁了。”
林疏月盯著他,皺了皺眉,“你這口紅號,還眼。”
“是嗎?我就在工作室隨便拿的。”
林疏月一僵,下意識地拉開車門。散落后座的瓶瓶罐罐,每一樣都無比悉。而因為這倆新手技不到位,單品被弄得七八糟。口紅蓋上沾了一角,撲用來抹胭脂,那套刷子,林疏月海淘買的,等了兩個月才收到心頭。
差點暈厥,“這支口紅號超難買的!”
鐘衍心都涼了,今年的零花錢可能都沒有了。
―
匯中集團。
魏馭城一上午都在參加投資發展部的項目會議,幾個大工程的招投標工作開展在即,涉及上億的金額,細節冗長繁瑣,耗時太長,連午飯都是工作簡餐,一天時間都耗在了會議室。
兩點散了會,十分鐘后又有海外視頻會。臨近下班,魏馭城才得空口氣。回辦公室待了沒幾分鐘,李斯文拿著一疊文件進來簽字。
重點圈出,要的放在最前頭,待商榷的也給了備注。李斯文做事穩當,這些年不知有多獵頭想挖他,開的天價薪資,他都不為所。
“對了魏董,一小時前,明言的電話打到我這,該是找您有急事。”李斯文把私事放最后匯報。
魏馭城松了松眉眼,拿起手機回過去。
商明言是他發小,這幾年的工作重心轉去北京,他倒是路途最坦順的一個,未婚妻是高中同學,標準的從校服到婚紗。
這次找魏馭城,也是宣了要結婚的喜事,并且請他來當伴郎。
從小到大的分,用不著多客氣,電話里也能放飛得沒邊。而他們這一撥玩得好的人里,其實大部分都了家。商明言說,按他媳婦兒那邊的風俗,伴郎伴娘都得未婚。
魏馭城也不是第一次當伴郎,件條件擺在這,早些年也沒有家的苗頭,一來二去,了他們圈子里的伴郎專業戶。
看了下時間,不沖突,魏馭城便自然而然地應承下來,并說:“婚宴那天,我帶個人來。”
他想帶上林疏月,堂堂正正的朋友份。
正想著,朋友就來了信息。
林疏月告訴他,晚飯不陪他了,陪林余星。
魏馭城意外,怎麼就和好了?
林疏月似是而非地回了句:去問你的好外甥:)
李斯文匯報完工作,正走。魏馭城把他住,“等下。”
“魏董,您還有事?”他回到辦公桌前。
魏馭城躬,從最底層的屜中拿出一個無名信封,“自己看。”
李斯文打開看了兩行,就把它塞了回去,仍是一臉平靜。
魏馭城繼續翻閱手中報表,“舉報信都到我這了,你怎麼看?”
李斯文說:“我先追的人,和周愫沒有關系。”
“匯中集團也未曾明文規定,不允許辦公室。”魏馭城合上紙頁,文件推到一旁,起拿起打火機,直接將那封舉報信給燒了。
只留一句:“你心里有數就行。”
在公司加班到十點,魏馭城估著時間差不多,便驅車去了工作室。車停門口,他沒進去,只給林疏月發了兩個字:
-下來。
不一會,人便小跑著出現。
林疏月今天穿了一條翠綠的綢質長,這太跳,十分挑人。上半是一件純小吊帶,肩背薄,手臂纖纖,頭發散開,像月下的綢緞。
魏馭城倚著車門,忽地想起一句詩詞——
愿作鴛鴦不羨仙。
他不由張開臂膀,等著人投懷送抱。
林疏月摟著他的腰,眼里有了,踮腳在他上輕輕一啄,聲音俏,“來多久啦?”
“剛到。”魏馭城了的背,手,當真的人心猿意馬。
“魏舅舅。”院門口,林余星站在那兒,怯猶存,大概還為前陣子的事到歉疚。
魏馭城也沒走近,就站在原。他的笑容如風清朗,遠遠道:“姐夫。”
林余星眼珠一轉,超響亮的一聲:“姐夫慢點開車!”
林疏月無語,瞪了眼弟弟,又暗暗在他后腰掐了一把,“你個老狐貍。”
夜,夏風也披上一層溫的外,車里不用開空調,借車窗外的風,林疏月五指張開,任由它們貫穿而過。
沒坐直,姿態慵懶,半趴著窗沿,出后腰窄窄一截,像通的玉。紅燈時,魏馭城傾,將擺往下拉,“別涼。”
林疏月眉眼輕挑,也有樣學樣。指尖扯住他的襯衫領口輕輕晃,將鎖骨以下遮得嚴嚴實實,“魏董的這里,只有我能看。”
眼神相,震出滾滾紅塵。
魏馭城轉過臉,綠燈通行時,他的車速明顯加快。
到明珠苑,本已默契地心領神會,甚至還沒到臥室門口,魏馭城箍著腰的手勁越來越。
旖旎起頭,卻聽見“嘭!”的一聲開門響,繼而是鐘衍興的喊:“林老師!你在家嗎?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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