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和周韞坦白的那日，周韞半晌才回過神來。

日夜盼著的位置當真屬于了，周韞反而生出了一種不真切。

周韞眨了眨眸子，堪堪聲地問：

“真的？”

眸子中迸出一抹驚喜，灼亮地看著傅昀。

傅昀扳指的手松開，好似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就在他想手鼻子時，榻上的子忽地起撲進他懷里。

傅昀還未反應過來，就覺邊過一抹，遂后，那子摟著他的脖頸，沖他笑得眸眼皆彎：“謝謝爺！”

周韞好不遮掩自己的欣喜，眸眼似含了般，直勾勾地看著傅昀，不停笑著：“爺，我好生歡喜！”

傅昀看得稍怔，恍惚中記得，自進府后，就從未笑得這般開心過。

周韞此時的心，說不出的高興。

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這世間，若非份、地位、或是不可抵抗的原因，沒有任何一個子會想為旁人府中的妾氏。

周韞富貴慣了，即使隨父在郭城時，府中也將一切的好東西皆讓給。

及笄后，恰好趕上三年一次的選秀。

當時有貴妃在，周府中皆知曉，諸位皇子都想要周韞，是以，選秀時，周韞從來沒有慌過。

貴妃問過周韞，這世間，想要一良人，還是想要上的華服。

見過先帝的薄，周韞不信這世間有甚麼良人，幾乎想也沒想就選了華服。

進皇室，是周韞自己選的。

可即使如此，周韞也沒想過做妾。

那時選安王的原因很簡單。

莊王和賢王的王妃之選，先帝早早就定了下來。

安王當初又是非周韞不可的態度，是以，周府才選定了安王。

安王再不好，他也是皇子。

他無寵無靠山，心思也算狹隘，注定了他爭不了那個位置。

周韞若當初真嫁給安王，必是正妃，有個親王妃的份，這世間也沒幾個比尊貴的。

即使當初貴妃看不上安王，可富貴和安穩皆想要，也只得如此。

遂后，周韞就發現安王和庶母勾搭的事。

之后造化弄人，周韞就以側妃的份進了賢王府。

如今終于褪去妾氏份，可堂堂正正地站在傅昀旁，不用聽自己孩兒喊旁人母后，周韞如何會不高興？

秋時的暮有些涼意。

周韞窩在傅昀懷里，臉頰在他脖頸間，時而笑兩聲，呼吸灑在上，鬧得傅昀呼吸漸重了些。

偏生懷里人今日過分歡喜，細膩的小手在他腰間，不就糯一句“爺真好”。

傅昀終于沒忍住，抬手按在周韞背后，稍用力：

“別鬧！”

先帝剛葬皇陵不久，尚在孝間。

登基大典未定。

即使傅昀被鬧得渾煩躁，也不得周韞一分。

傅昀漸漸抿。

他有些后悔告訴了。

如今前朝許多眼睛都在盯著傅昀，傅昀不能在后宮留宿，他原本想在和椒宮陪周韞待至傍晚。

可經周韞這一鬧，他不過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匆匆起離去。

周韞心甚好，見他這麼快就要走，也沒生氣，還很善解人意地說：“前朝忙，爺可要注意子，妾待會就讓膳房燉些補子的湯水送過去。”

傅昀步子一頓，回頭暗沉看一眼，憋了很久，才說了一句：“不用了。”

可他走后，周韞還是讓時秋吩咐了膳房。

等膳房將補湯送到膳房時，傅昀聽說是和椒宮那位娘娘親自吩咐送來的，頓時臉黑了一片。

一旁張崇看見，心生驚訝。

爺對娘娘送來的東西不歡喜，還黑了臉？

這景，倒甚是難見。

傅昀忍了很久，就是在等周韞親自開口問他。

如今周韞都知曉了自己的位份，傅昀自然沒有理由瞞下去，很快宮中人就知曉了周韞將登位。

周韞這次擬的幾個高位中，除了劉氏，還有三位嬪妃。

其中錢氏，郭氏和馮氏。

芳綸軒，就是郭嬪宮后的住。

在后宮中，除了周韞和劉氏，可說是位份最高的一位，芳綸軒剛好于花園靠北些的位置。

距離傅昀的乾坤宮不遠不近，可離坤和宮與和椒宮卻是有些距離的。

消息傳進芳綸軒時，郭嬪正手持銅鏡，和旁宮說著話。

乍聽宮人傳進的消息，手一抖，銅鏡應聲而落，碎了一地。

殿中倏地一驚，遂后安靜下來。

旁的宮人千，疑地喊了聲：“主子？”

郭嬪終于回神，牽起角笑了下，才看向報信的人：“這消息可當真？”

“千真萬確，圣旨都下來了！”

郭嬪早就恢復了往日的作態，溫地讓宮人退下去，只手中攥的帕子，暴了些此時的真實心。

宮人進來將地上的碎片掃干凈。

郭嬪卻不著痕跡地擰起眉。

封后？

皇上剛登基，前任王妃不過去世一月有余罷了，作甚這麼著急封后？

而且……

郭嬪咬，眸稍暗地向銅鏡中，銅鏡中的子纖細溫，悄然一副江南子的模樣，強住心中的緒。

千近伺候許久，察覺此時心不對勁，稍猶豫地問：“主子，您怎麼了？”

郭嬪輕地搖了搖頭，抿笑出來：

“沒甚麼，只有些驚訝罷了。”

遂后，稍咬了咬瓣，似了分苦和羨慕：“姐姐往日在府中那般得寵，皇上封為皇后，也理所當然。”

千噤聲，干道：

“皇上也是心疼主子的。”

郭嬪抿輕笑，卻是不屑地掐了手心。

心疼嗎？

這后宮中，除了周韞，皇上又心疼過誰？

得知這消息后，失態的又豈止郭嬪一人。

即使一直心態甚好的劉妃，也愣神片刻，半晌才回過神來，繼續持剪刀修著前的盆栽。

往日劉妃是不喜歡花這類玩意兒的。

本就是府中，得府中人寵，子尚算憨又頗為頑皮。

當初周韞等人未進府時，府中只有和徐氏在爭，徐氏比得寵些，可傅昀去院中的日子也不。

后來周韞進府，投靠周韞。

府中伺候的人不敢怠慢，可周韞恩寵多，子又鬧騰，傅昀不得將心思大半皆用在了上。

剩余人分那一小部分，即使占得大頭，又能幾分？

伺候的人甚多，卻還是頗為寂寥，往日不的花，也覺得有意思起來了。

秋寒看了眼沉靜不的娘娘，有些心疼，啞聲喊了聲：“娘娘？”

劉妃仍垂頭修著花，百忙中出空回了一句：“說。”

秋寒有些看不下去，口：

“娘娘心中若不舒坦，與其這般磨自己的子，不如去和側妃爭！”

話音甫落，殿倏然寂靜下來。

劉妃的作停在那里，久久沒，殿宮人噤若寒蟬。

話既說出口了，秋寒索閉眼，一腦子全說了：

“娘娘往日本就得爺寵，后來王妃和側妃相爭，娘娘怕顯眼，才越發往皇上邊湊了。”

“娘娘也是皇上后宮的人，旁人爭得，娘娘憑甚不能爭？”

半晌，劉妃終于了，抬起頭，平靜地看向秋寒：“說完了？”

秋寒不解，卻咬牙點了點頭。

劉妃將剪刀遞給旁的宮人，若無其事地說：“說完了，就將這花搬進室，放在本宮床頭。”

秋寒還待再說甚麼，劉妃卻不耐地擰起眉，秋寒堪堪噤聲，了幾下，終究是不敢再說。

自就伺候了劉妃了，自然知曉自己娘娘在閨閣中是何模樣。

任不講理，還有些刁蠻，偏生一抹憨，府中人甚疼寵。

就好似側妃小版一般。

只是娘娘不若側妃那般張揚肆意，也不若側妃那般底氣十足。

可如今在娘娘上，那些任早就褪去，漸漸的，就和閨中時好似完全變了個人一般。

劉妃凈了手，被扶到一旁梨木椅上坐下，接過宮遞來的杯盞。

掀開杯盞，清淡醇厚的茶香就溢了出來。

劉妃識得這茶香，是貴妃最的貢茶，白銀針。

每年產量皆甚，搬進凝榮宮時，和椒宮那邊卻送來了整整兩包。

劉妃抿了口茶水，眉眼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隔了好半晌，就在秋寒以為娘娘不會說話了時，忽地聽一旁娘娘甚輕的聲音：“本宮當初和徐氏斗了多年，可如今本宮貴為二品宮妃，而徐氏卻香消玉損，秋寒覺得，本宮比徐氏強在何呢？”

秋寒怔住，不解娘娘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在眼中，自家娘娘當然哪都比徐氏要強。

可對上娘娘那雙認真的眸子，秋寒卻堪堪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劉妃搖了搖頭，收回視線，輕聲說：

“或者說，徐氏、側妃和王妃，你覺得們是輸給了皇后娘娘？”

秋寒尚還稱周韞為“側妃”，改不過口來。

可劉妃卻十分自然地喊了聲“皇后娘娘”，秋寒聽得咬，半晌，以為娘娘是害怕步那幾位后塵，堪堪說：“娘娘爭寵，又不是要和側、皇后作對……”

劉妃失笑地覷了一眼，知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沒解釋，反而順著的話說：“本宮從來不怕和旁人作對，也不怕和旁人爭。”

即使那人是周韞。

可是……劉妃杯盞，指尖因過分用力而泛白，卻仿若沒察覺到一般，平靜地抿了一口又一口茶水。

爭不爭，又有甚麼意義呢？

爭過周韞，還張韞、馮韞、趙韞……

這后宮子，除非是皇上自己不想要，否則是源源不斷的。

這一點，清楚，而也知曉，娘娘比還清楚。

知曉周韞給了妃位時，劉妃是怔住的，進宮前的那晚想了好久。

在想，當初那般任不懂事的，為何非要和徐氏爭？

不是因為甚麼慕皇上。

進府前，都未見過皇上，談甚慕歡喜？

不過是知曉徐氏為人，想過得好些罷了。

至于是誰能讓過得好些，是皇上，還是皇后，這重要嗎？

茶香肆溢，劉妃勾笑了笑。

秋寒不知為何要笑，不解地擰起眉。

劉妃將茶杯遞給，垂眸說：

“皇后進府前，本宮可從未想過，本宮也能喝的上這白銀針。”

秋寒吶聲：“奴婢知曉皇后對娘娘的確好，可、可……”

“可”了半晌，沒憋出后文來。

劉妃沒好氣地覷了一眼，不耐地揮了揮手：

“行了，下去吧，日后莫要再提這事了。”

而問秋寒的那個問題，心中也早有了答案。

王妃們從來不是輸給皇后了，而是輸給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