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進錦和苑時，臉甚是不好看。

周韞給時秋使了個眼，趕拆了手上的件，忙站起，似有些好奇納悶：“爺怎麼了？孟良娣有孕，您怎還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心底清楚，爺必是早就盼著子嗣，如今孟良娣有孕，他卻這般不虞，不得不讓周韞懷疑，他究竟多厭惡孟昭儀一脈的人。

起行了禮，傅昀扶起，視線忽地頓在手指上。

剎那間，傅昀眸有片刻平靜，頓了半晌，他才沉聲，問：“你方才在做什麼？”

周韞手指在他掌心稍稍蜷了些，心中想著辯詞，待看見傅昀臉微沉時，倏地擰眉，推開他：“爺不高興？就沖妾發火？”

“是爺旁人有孕，該生氣的人如何也不該是爺！”

傅昀攥著泡得有些褶皺的手，沉眸悶聲說：

“本王倒沒見你有一不高興。”

得知旁人有孕，還有心思做甚蔻丹，就這般放心大度？

傅昀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整個后院，他近乎進錦和苑的日子是最多，他日日盼著能有孕，可就不能爭氣一些？

傅昀只覺一憋悶，他臉有些不好，他不知怎得說了一句：“你這般脾，不做正妃，倒真是委屈你了。”

之前從正院中出來，王妃雖一臉恭喜，但言語之余總有些失落。

話音甫落，周韞只覺腦子一陣嗡嗡的，臉有剎那間白，又倏地竄紅，后退了一步，紅著眸子說：“爺何意思？”

險些氣笑了，咬聲一字一句地說：

“爺是覺得妾不是正妃，所以但凡大度一些皆是錯？”

傅昀一頓，眸子中閃過一悔意，他堪堪出聲：

“我非是這個意思——”

周韞倏地打斷他：

“妾今日若與爺說不高興，爺會說何？頂多不過一句‘別鬧了’，就會將妾打發。”

“如今妾自己不同爺鬧，爺倒是又不滿了。”

傅昀頭疼作響，額角青筋一陣陣，他不過一時失言，偏生又反駁不了的任何話。

周韞是真的被他那句“正妃”傷到了，府為妾本就是心中的一刺，哪容得他這般。

抬手了眼淚，半晌，輕嗤地說：

“爺若真想妾懷上長子，作甚還往旁人院子跑？”

“您本就只是盼著后院會有子嗣，誕下子嗣的是否會是妾，您又怎會在意？”

傅昀臉鐵青，但周韞聲音輕，卻依舊將話盡數說完：“既如此，爺又何必這般冠冕堂皇，將力盡數往妾推！”

爺不盼著有孕？

周韞不敢說這話，也信爺想讓懷有長子，但想與做本就是兩回事。

府中不能獨寵側妃，以免寵妾免妻，但是，難道他不會賜下避子湯嗎？

總歸到底，是他舍不得。

傅昀按住榻柄，盯著周韞，見只是眸紅，卻無一心虛，半晌，他退了一步，松開周韞的手，嗤道：“周韞，你何嘗有心？”

他待如何，他以為盡數看在眼中。

可到頭來，不過一句甚有力，就皆又是他的錯了。

周韞稍怔，半晌才堪堪偏開頭。

相顧無言良久，室的珠簾被掀，張崇慫著腦袋進來，余瞥見側妃眸紅的模樣，心中咂舌，忙低下頭，慢吞吞地說：“爺，綏合院來人，說孟良娣想請您過去一趟。”

砰

一杯盞倏地摔在張崇腳邊，張崇一驚，忙抬頭去看。

就見周韞氣得子輕，指著珠簾，咬聲道：

“給本妃滾！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從本妃這里截人了？”

說罷，氣尚未消，早就知曉孟安攸不是何好東西，如今剛有孕，就敢這般放肆，日后可還了得？

周韞尚著余氣，斜眸側向張崇，話意不明道：

“張公公的差事當著越辦越好了。”

如今什麼話都敢進來傳達了。

張崇哭無淚，忙跪地告罪。

他哪里是什麼話都敢傳啊，可現在孟良娣懷有孕，他拿不準爺是何態度，這不才來通報一聲。

周韞一番怒意，傅昀堪堪多次側目，心中的憋悶不知何時淡去。

見氣得子輕抖，擰了擰眉，上前手搭在肩膀上：“有何氣，不能朝旁人發，要將自己氣這樣？”

聽言，張崇忙埋了埋頭，心中后悔不已。

瞧爺對側妃是何態度，他究竟怎麼腦子了，才敢進來替綏合院通報。

周韞稍頓，見他先示好，裝模作樣地了手，沒出來，就作罷了，輕哼一聲：“還不是爺的錯？”

“若非是爺，哪敢這般大膽。”

一番兌的話，傅昀堪堪抿聲，沒有接話，總歸不管說甚，都比方才那幾句刺心的話要能耳。

傅昀余瞥向張崇，冷聲：

“還不滾出去。”

張崇一額頭的冷汗，忙忙退了出去。

周韞見狀，冷哼：“爺倒是心疼他。”

綏合院最終還是沒有請到人，孟安攸見人后空空，臉頓時難堪：“爺呢？不愿過來？”

如今懷有孕，爺只匆匆過來看過一眼，就去了錦和苑，那里是何勾魂不？

婢臉不好看，服：

“奴婢不知，只似乎聽見側妃好像發了一通火。”

孟安攸稍頓，眉梢輕挑：“發火？”

怒意散了些，孟安攸手扶了扶小腹，著些愉悅地輕哼：“恩寵甚多，卻還不如我先得有孕，也難怪心中不平衡了。”

婢臉訕訕，不知該如何接話。

孟安攸心也不過只好了一瞬，想到爺如今在不知怎麼安側妃，就狠狠地擰了擰眉。

今夜賢王府不知多人不得眠。

夜寒風，吹過竹林一陣沙沙作響。

正院中，鳩芳替莊宜穗拆完首飾，扶著走近榻上躺下，瞧著主子神，思忖半晌，不知該不該說話。

須臾，鳩芳還是遲疑地開口：

“前方傳消息來，說是綏合院去錦和苑去請了王爺。”

莊宜穗不著痕跡地擰起眉，如今不管是綏合院，還是錦和苑，都不如何想聽到們的消息。

厭煩地翻了個：

“同本妃說這些作甚？”

孟安攸本就份特殊，如今又懷有孕，連同，都不知該如何對待孟安攸。

最主要的，還是爺的態度太過含糊不清。

遂一想到錦和苑，莊宜穗又翻過來，睜眸子，沉聲問：“請到了？”

鳩芳搖搖頭：“并無，聽說周側妃發了好大一通火。”

房間有些寂靜。

隔了好半晌，案桌上的燭火似都輕晃了下，莊宜穗才有靜，低聲恍惚地說：“有寵的人，才敢在這時發脾氣。”

如，如秋時，在這時，只能下不滿，對爺道一聲恭喜。

若是周韞知曉的想法，必要道一聲委屈。

發火，只因傅昀的話，卻不是為了孟安攸有孕一事。

鳩芳啞聲半晌，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在莊宜穗也沒想接話，似有些想不通，子徑直坐了起來，咬聲說：“周韞究竟有甚好？”

“爺放著綏合院有孕不顧，也要地趕去錦和苑安？”

莊宜穗心中氣不平：“滿后院的人今日心中都不舒坦，偏生矜貴，這時還得霸著爺不放。”

最可氣的是，錦和苑明明沒派人去請爺，爺卻自己不請自去。

這番特殊對待，真真是旁人一口氣堵在口，上不來下不去，嘔得很。

鳩盼這時走進來，只聽了一耳，有些不滿地看向鳩芳：“你作甚和主子說這些，平白惹得主子不滿。”

鳩芳斂眸，不與多說，鳩盼說罷，上前扶住莊宜穗，低聲說：“主子且放寬些心思。”

“爺是何人，份頂頂尊貴，能容得側妃一時放肆，莫不是還曾一直忍著不？”

這世間男子，皆喜歡溫小意的子，不為甚，只因心。

像周側妃這般鬧騰的，一時新鮮罷了，待過了這段時間，爺哪能容？

鳩芳聽這話直擰眉，偏生這話順耳，莊宜穗皺的眉心漸漸放松。

鳩芳看得一陣心塞。

側妃若無一點手段，能會是如今這般榮寵？

莊宜穗不耐煩地看向鳩芳：“你今日不必守著了。”

鳩盼眉眼得意地覷了眼鳩芳，真當夫人在后背撐腰，就能在王妃面前過了？

鳩芳心中厭煩，若非父母皆是莊府家生子，何苦這般勞心勞力，還不討主子歡心，為得不就是讓主子沉下心？

主子總不聽言，時間久了，難免心生不耐。

退出去之前，約聽見鳩盼似低聲說了句：

“……懷胎近十月，這中間變故多了去了，主子可還記得腹上的單姨娘……”

鳩芳臉一變，單姨娘？

單姨娘進莊府時，不過及笄之齡，模樣，子溫，甚討老爺歡心。

后來單姨娘有孕，老爺喜不自，近乎日日朝單姨娘院子跑，百般重視。

那時，夫人對單姨娘甚為上心，堪比老爺，不知老爺對其有多滿意。

后來單姨娘意外失子，明明只用了夫人和老爺送去的件，但老爺卻不信是夫人害得。

不過皆是因為夫人表面功夫做得太好罷了。

一番鬧騰后，老爺直接對單姨娘失了耐心，多了幾分厭煩，單姨娘遂在后院中郁郁寡歡，不到一年就去了。

鳩芳稍頓后，才著轉勸解的心思，退了出去。

若主子能有夫人那分耐心和能力，只要其不了馬腳，也無力再去惹人厭煩。

怕只怕……畫虎不反類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