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雕欄長亭上，顧微涼耐心等著姑娘說話，可周沅那副糾結的不行的模樣，實在人有些急躁。

在顧微涼喝下第二杯茶時，周沅揪著帕子的手一松：“我前面在花園那兒，瞧見顧儷和一個男子，若是我沒認錯，應當是蘇侯府的二老爺。”

周沅在各大宴會上都遠遠見過一回，那蘇茂生的儀表堂堂，如今三十出頭，也不算很大的年歲，比蘇澄要小上十來歲，一母同胞，亦是嫡系一脈。

只是每回周沅見到蘇茂時，都有他那位正室夫人俞氏在場，而且蘇茂的孩子如今都十歲大了。

周沅本不想抖落顧儷的凹糟事兒，可這事實在大，顧儷是顧家的姑娘，若是將來這事兒被捅出去了，關乎的也是顧家的名聲，不能置之不理。

可聽了周沅的話，顧微涼卻沒有太大反應，而是低頭將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

那樣子，像是早就知道了。

周沅瓣微，顧微涼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怎麼可能任外人隨意進出顧家而不知…

半響，顧微涼沒什麼緒的笑了一下：“蘇家一直想找到機會能在皇上面前打擊顧家，蘇茂找上顧儷，不過是想利用找到我的把柄罷了，等他發現顧儷沒什麼用時，自然便會甩手走人。”

周沅一滯，磕磕道：“可，可若是他找到了把柄呢？”

“什麼？”他挑了挑眉頭反問道。

周沅皺著眉頭，將方才聽到的話一字一句都重復了一遍，本以為會等到顧微涼短暫的沉默，可并沒有。

顧微涼仿佛事不關己的微微一笑：“不說沒有證據，就是有證據，難不皇上會為了這無關要的一條人命將罪于我？蘇茂心里也明白不大可能，很快他就不會再找顧儷了，你放寬心。”

聽完他的說辭，周沅非但沒有放寬心，反而心更沉了些，吶吶問道：“你真的殺過人麼…”

探究的目在顧微涼上打量，這樣一個風雅之人，周沅實在想不出，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能他殺人…

顧微涼角僵了一下，茶盞舉到邊時卻發現已經空了，只好又漠然放下。

“一個草菅人命的知縣，死不足惜。”

“哦…”

周沅沒敢再問，再往里深究便是逾矩了，很多東西不是該知道的。

而且從小大哥哥便教，知曉的越多越是不安全，惜命的很，還是不問的好。

姑娘呼出一口氣，拍了拍擺站起：“我要說的說完了，你去忙吧。”

鄭凜還在亭下等著，懷里抱著一摞公文，顯然是還有公務要辦。

確實是有事要辦的，不過…

“周沅。”

“啊？”周沅一只腳都已經踩在臺階上了，聞言驀然回頭。

“我聽周淮說，你喜歡霍香樓的點心？”

——

周沅莫名其妙的就上了馬車，又一頭霧水的被顧微涼牽著帶上了霍香樓的二樓。

店小二認得周沅，也認得顧微涼，恭敬的恨不得將給笑裂。

鄭凜拉住一路隨行的店小二，艱難的揚起一抹笑：“顧大人今日談公事來的，順帶帶著我們夫人過來解解饞，你在邊上空出一間房，將最好的點心都送進去。”

小二小啄米般的連連點頭。

鄭凜又回頭認真囑咐道：“要干凈，我們家夫人若是吃出什麼病，你這條小命都不夠賠的！”

“誒誒誒，是是是！”小二抹了一把汗。

鄭凜轉嘆了口氣，怎麼回事，公子辦差事，帶著夫人來做什麼？

幽靜的雅間里，周沅坐在靠窗的矮桌旁，窗子大開，一眼便能瞧見霍香樓下一整條繁華的街市。

坐下后腦子才稍稍清醒了些，顧微涼是來辦公的，就在隔壁那間屋子，方才門開的時候瞧了一眼，是個青年男子，應當是哪個員吧。

姑娘一手撐著下，了兩顆花生米在手中玩，心下也不由嘀咕著，就算喜歡霍香樓的點心，也大可以人買了回府里，何必將帶出來一趟呢。

正這麼嘀咕時，店小二舉著托盤過來，沒一會兒就將這張不大的方桌擺滿：“夫人許久不來，霍香樓出了好些新點心呢，今日可要好好嘗一嘗！”

小二是個機靈的，鄭凜雖說將最好的點心都送過去，但知曉姑娘家的胃口應是不大的，店小二便每樣都只上了一點。

周沅興致索然的點點頭，待雅間門合上后，并不怎麼有胃口的隨手了一小塊桂花糕在里，很快就化開了，糯甜香的味道刺激著，可不知道怎麼的，偏是半點都提不起興致來。

平日里最喜歡這些糕點了。

出嫁前柳氏便提醒過，顧家母子不合，要小心卷進這母子紛爭里，平白了殃及。要拿好分寸，盡量兩頭不得罪。

周沅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說不問，哪怕是孫氏每月莫名多出的那筆開支，周沅都全當看不見，將柳氏的話牢牢記在心里。

可今日顧儷的話，卻沒來由很生氣。

是，就是很生氣。

周沅自小被眾星捧月，誰都疼。周家也從來都很和睦安逸，竟是不知道，還有顧儷這樣的妹妹，將兄長的把柄到敵方手中，還口口聲聲喪門星，可顧儷現下的錦玉食，難道不是顧微涼給的麼？

做人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

連自己的妹妹都不向著自己，那他邊豈不是沒人了？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隔壁雅間里，著青的青年男子起，謙卑恭敬的朝顧微涼作揖，微微一拜，隨即退下。

顧微涼推開窗，直到看著那樓下那輛馬車揚塵而去，才緩緩起，朝隔壁的雅間走去。

而靠窗矮桌上，一桌滿滿當當的點心幾乎可以算是分毫未，顧微涼不由蹙了蹙眉，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詢問：“不好吃？”

可周沅已經睡著了，沒人應他。

小姑娘手里還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側臉在桌面上，角是糕點的碎末。

許是這桌子太矮，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做了噩夢，睡的很不舒服的樣子。

姑娘紅微，語音模糊的說些什麼。

顧微涼愣了一下，俯側耳去聽，才模模糊糊從周沅里聽到幾個字。

“不是的，不是…”

他不由疑的低頭去看睡著的姑娘，這是做了什麼夢。

顧微涼將手中那半塊桂花糕放在盤子里，然后扶著的腦袋靠在懷里，正擺好姿勢要將人抱起來時，周沅眉睫微，睜了兩下眼睛才完全睜開。

“你事辦好了？”掩打了個呵欠，聲音里帶著剛睡醒的模糊糯。

“嗯。”從顧微涼的角度看過去，右臉上印著好幾道木桌上出的印記，像只貓似的。

“怎麼不吃？不好吃？”

周沅順著他的話看過去，剛睡醒，腦子還暈乎乎的，只搖了搖頭，也不是很想說話。

顧微涼了小姑娘的頭，低頭輕笑了聲：“想討你歡心真難。”

周沅一滯，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手緩緩向盤子里的糕點去，不過很快就被人住。

只聽顧微涼略顯無奈道：“算了，不想吃就別吃了。”

他撿起周沅丟在地上的帕子，仔細將沾滿糕點碎末的手指一干凈，一點都沒有惱怒和不耐煩的樣子。

周沅一下看走了神，他好像一直就很有耐心，大多數時候脾氣也很好。

長的還很漂亮。

不等周沅回過神，自己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就已經到了顧微涼的下上，面前的男人顯而易見的怔了一下，狹長的雙眸抬起。

周沅一下頓住，像是被電到似的一下回手，在顧微涼的注視下干道：“你、你臉上有東西。”

“是嗎？”

顧微涼含笑的看了一眼，看兩只的耳朵，張的耳尖都繃了，不由覺得好笑。

他忽然生起了逗弄的心思，手了那只繃的耳朵，不過沒想到周沅反應這麼大，蹭的一下就抬手捂住，輕輕著氣，眸怒瞪：“你干什麼啊！”

男人一臉無辜，好似不經意到似的，十分冷靜道：“臉怎麼紅了？”

他低頭靠近，抬手在額頭上試了一下：“病了？”

他靠的太近，周沅有些不過氣來，手就想將他推遠點，那只不安分的手被顧微涼握住反在的口。

周沅清清楚楚的到了自己的心跳，快的像要蹦出來了。

“別人靠近你的時候，這兒跳的也這麼快？”

周沅抿著，像是被問住了，又像是被欺負了似，委委屈屈道：“沒人靠我這麼近。”

顧微涼似是滿意的挑了下眉，換了個方式問：“那你看旁人，臉也會紅？”

周沅被他問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想要狡辯自己臉沒紅，可又實實在在覺到臉上發熱，熱的像是要燒壞了似的。

顧微涼滿意極了這副反應，笑著了姑娘的臉頰：“周沅，你就是喜歡——”

小姑娘皺著眉抿著，手就將他這張胡說八道的給捂住，然后速度極快的起往外走。

聽著樓下馬蹄聲漸遠，顧微涼忍不住低頭笑了，小丫頭真不經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