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開之后,莊宴只好又重新系了一遍安全帶。在車上緩了好一會兒,紊的呼吸和心跳才逐漸平復下來。
然后覺得有點丟臉。
因為陳厄竟然還和沒事人一樣,氣定神閑地開車。
一路飛馳的街景和霓虹燈,跟五年以前,仿佛并沒有什麼什麼區別。
莊宴扭頭,將發燙的臉頰在車窗上,恍了一下神,想起當初自己被奪走人生前的事。
莊家和陳家也算有些,住得近,小輩都往一間學校送。可莊宴并不是和陳厄一起長大的。
依稀記得是十多年前,陳鴻飛議員前妻過世。陳厄還在讀小學,沒人照顧,監護義務自然而然地落在生父的上。
那時陳鴻飛已經與第二任妻子卞薇有了小兒子陳燃。生慣養寵大的年,忽然多了個只比自己年長幾個月的哥哥,怎麼能甘心,于是在家在學校鬧騰了很久。
就連低年級的莊宴,也被明里暗里地警告過:任何人都不許跟陳厄一起玩。
小孩子的惡意直白而不加掩飾。
畢業前要測基因等級,已分化的Alpha需要幻出半形態。不知道是誰拿到了陳厄的檔案照片,在學生部一整瘋傳。
照片中,青孤僻的年微微側,回頭對著鏡頭。
他蒼白□□的脊背上,一雙不對稱的白翅膀巍巍地支棱著。左邊形態完整舒展,右邊卻只有短短一小截。
從肩胛骨延不過兩三厘米,就被突兀地截斷。
于是那群跟陳燃好的學生們大聲笑起來,并且當著陳厄的面,說一些不堪耳的話。
“媽的,原來是殘疾人。”
“虧他還是個Alpha,半形態簡直跟廢似的。”
“難怪了,畢竟他媽也一樣上不得臺面——”
最后一句話還沒說完,那人就被揍歪了臉。陳厄又兇又重地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拳頭像雨點一樣往下砸。
旁邊的學生老師愣了好幾秒,才沖上去拉架。
當天下午,老師把陳厄反鎖在空教室,氣得要請家長。然而陳鴻飛沒時間來來,繼母卞薇更不可能來。
陳燃在狐朋狗友的簇擁中,勾肩搭背大笑著走出校門。
陳厄孤零零地,被關到很晚。
……
在那之后到陳厄從軍前的幾年里,就算是莊宴這樣的外人,也能輕易看出他與陳家之間究竟有多生疏冷淡。
車廂里無人說話。
陳厄的腦響了幾回,每次都被主人摁斷。最后一次莊宴不小心多看了一眼,屏幕上亮著陳鴻飛的名字。
莊宴才忽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陳厄正式調回中央星的第一天。
“你不接嗎?”莊宴抬眸問。
半秒后,陳厄說:“沒意思,懶得理。”
莊宴只好很輕地嗯了一聲。
昨晚到今天沒睡幾個小時,莊宴覺得自己腦袋里像是有團漿糊,除了作業之外,沒力氣想太復雜的東西。
陳厄屬于復雜的那一類。
莊宴見過他晦暗凋敝的年時代,也看到他功名就的今天。但是假若記憶沒出錯的話,其實陳厄從一開始,對自己的態度就一般的。
更別提這幾年,被冒牌貨玩弄并且辱過之后。
黑燈瞎火一言不發地守在家門口,這看起來就像社會新聞里的尋仇劇……
沉默中,車開進校園里。莊宴拉開遮板上的鏡子,把自己的后頸重新好。
滿地銀杏落葉,陳厄在宿舍區的路旁停下來。莊宴自己的車也到了,無聲無息地沿著預設路線,地下停車場里。
有那麼幾個瞬間,莊宴覺得陳厄視線落在自己上。但轉頭的時候,Alpha卻神冷淡,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
“那我先走了。”莊宴說。
“莊宴。”
莊宴著他。
“我知道你是裝的。”陳厄說。
樹影搖搖晃晃,剪碎白霜似的月。
記得多年前。
值日的自己打開空教室的門,也是一樣滿地的碎月亮。教室里年陳厄頭發漆黑,瞳仁冰冷。
莊宴只知道陳厄向來是個多疑執拗,渾是刺的人。
他輕輕說:“我沒有裝。”
陳厄沒有笑意地嗤了一聲,說道:“這次記得裝好一點,別再讓我抓到你企圖跟別的Alpha上床。”
莊宴:“………………………………”
第6章 分手
莊宴震驚。
莊宴委屈。
莊宴冤得中央星要六月飛雪!
——畢竟壞事都是冒牌貨做的,現在黑鍋全在自己背上,怎麼也摘不下來。
莊宴沉默地下了車,行尸走似的打開宿舍門。
秦和瑜捧著腦模型坐在沙發上,看到莊宴眼睛都亮了,招呼道:“快來,就等你了!”
然后注意到莊宴蔫蔫的模樣,他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怎麼啦?”
莊宴深吸一口氣,打起神專注作業:“我打算把整風格重新做一遍。”
秦和瑜:“……就這?”
“……”啊?
“換風格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你完全沒必要喪這樣嘛!”
莊宴:“……嗷。”
趕作業有人傳人屬,莊宴放下東西坐在沙發上,很快就跟秦和瑜一起沉浸在模型中。
秦和瑜已經把可調節的自家全都試了一遍,確定運作起來毫無阻礙,在管家機人的幫助下,就算是失能老人也能不用很累很麻煩地生活。
“完!”秦和瑜評價道。
然后他轉頭看了一眼莊宴,發現自己的隊友正在努力地把裝修調整八十年前的古早風格。
秦和瑜:?
這種老配也太文藝復興了吧!像是從博館里出來的。
“不是,你覺得這調和設計能拿第一?”
莊宴調出作業說明,指著教授留下的注釋念道:“看,初步審核后,有實用意義的設計會提給業主。”
他補充道:“我們的設計在實用方面肯定可以打滿分。”
秦和瑜斜眼看過去:“提給業主之后,不是還有重要的印象分嗎?別人都弄后現代化配,就我們是流行的反義詞,這不得是板上釘釘的零分!平均一下,勉強及格。”
“我覺得業主肯定喜歡的。”
秦和瑜滿臉都寫著我才不信。
莊宴想起凝著亡夫照片的孫婆婆。所有人都在朝前走,唯獨固執地留在原地。時間從邊浸過,像一泊漲的湖,慢極了也安靜極了。
“業主今年已經一百零六歲了,”莊宴對秦和瑜笑笑,“你相信我,會喜歡復古風的。”
秦和瑜皺起臉。
“莊宴,你可別騙我啊。”
—
聽說陳厄正式調回來之后,遲天逸的狐朋狗友們紛紛給他送上安。
“我明白了遲哥,聽說陳厄也是Alpha!那天莊宴上的酒味,八就是這個原因吧。”
“還好及時跟莊宴斷了,不然就他那未婚夫,嘖嘖,軍隊里出了名的瘋子,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莊宴剛好選在這節骨眼跟你分手,還為你著想的。我覺得吧,說不定他心里其實依然喜歡你。”
“就是啊,說起來,莊宴究竟有沒有因為秦和瑜而和你吃醋?他后來是不是還給你打了電話。”
遲天逸微微一笑,說:“是啊。”
然后再悠悠地說半截藏半截:“莊宴最近好像到一些麻煩。真是的,明明分都分了,還第一時間向我求助。”
他絕口不提電話中的金錢糾紛,反而塑造出自己游刃有余的海王形象。朋友們不明就里,紛紛送上由衷的贊嘆。
……
然而裝完之后,遲天逸心里其實還是虛的。這種茶言茶語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綠不綠分不分什麼的都無所謂,最關鍵是,莊宴竟然真的不打算再對自己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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