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因有果。當初若不是姒族侵，我不會斬去長尾……我沒有失去長尾，就不會有后來的一切。我不會走上另一條修煉的道路，也不會去到始祖之地、看到神碑、找到長生草。”姜荔說。

“我明白了……你還是沒有原諒。”

姜荔說：“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說原諒。”

姒洹抬起手來，想像以前一樣用手一下姜荔的臉，卻還是沒有上。他垂下手來，說：“去吧……我們等你回來。”

姜荔還想說什麼，卻忽然被一聲歡呼打斷了：“父親！”。原來是孩子們看到父親回來了，紛紛跑來迎接。辛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投進了父親的懷里，抱住他的脖子撒：“父親！您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他抱著洹不肯松手，轉頭又看見了荔，小小了一聲：“母親……”。辰躲到了沅的后面，他對荔已經有點生疏了，大眼睛看著。而癸與襄兩個，現在已經過了給什麼吃什麼流口水的年紀，但也仍傻乎乎的，被人抱在懷里，含著指頭看荔。

現場一下子熱鬧起來，把之前離別的悲傷都沖淡了。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沉浸在團圓的喜悅里。他們歡樂地在雪地里跑來跑去，看到父母都健康完好，十分高興。幾個侍從抱著孩子，也過來給姜荔行禮。他們見姜荔狀態與此前明顯不同，知道王族此行必有收獲，也喜上眉梢。

“大人，恭賀您平安歸來，愿您安康。”

侍從原本想把孩子給荔，以為他會看一眼。卻不料姜荔眼睛雖盯著那兩個乎乎的團子，子卻后退了一步。像是想一，卻又極力克制。襄卻已經認出了荔，“啊啊”地出小手要抱抱。

姜荔忍著心那脈的羈絆，孩子本是屈辱的證明，但是他們也的確是無辜的。他之所以不想回到銀谷，就是怕見面之后，不忍離開。

“給我吧。”姒洹說，他把兒接了過來，對姜荔說：“我會照顧好你的孩子的，放心。”

姜荔腳步踟躕著，姒瀧上前抱住了姜荔，靠在他耳邊說：“荔枝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比我們更重要。去吧……事忙完了，就回來吧。”他溫熱的在姜荔脖頸上一而過，只留下了一點熱的，就離開了。他又好好看了姜荔一會兒，往他箭袋里放了幾支箭，說：“平平安安的，早點回來。”

姒神不明，言又止，而旦眉頭皺。

奇怪的是，這次沅竟沒有過多阻止，似是洹之前已經與他談過。只在荔轉過去的那一瞬，他從背后抱住了荔的腰，說：“別走，可以嗎？”姜荔的一僵，他覺到沅上溫暖的溫度傳到他上來，而帶著一蓮花般傷心的香氣。沅抓住了他的手臂，在長期沒有得到回應后，才又頹然松開，說：“我們會再見的嗎？”

姜荔無法回答。

姜荔最后看了這幾人幾眼，又看了看還疑著的孩子。銀谷藏在云霞之中，五彩繽紛，宛如天上仙宮。他的過去都已經拋在了后，然而前路仍是晦暗不明。他卻轉過了，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辛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從父母的對話中聽出了不對，品嘗到了分離的氣息。他的手被父親攥著，終于還是在荔走出半里之后，忍不住掙開，追了上去。

“別！別走！”辛跑得氣吁吁，他人小短，本追不上姜荔。只在姜荔放慢了腳步時，他才追了上來，拉住姜荔的角說：“別走！好嗎？”他知道母親不大喜歡他，但比起離開，他更想能常常看到他。

姜荔蹲了下來，這是這顆蛋離開母腹之后，他第一次這樣親近。他生疏地掉辛臉上的淚痕，那種天然的聯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他看著辛難過，也不知道如何勸解，他說：“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你做完了，會回來嗎？”辛問。

姜荔無法回答，他只能對孩子說：“我也不知道。”

辛又要哭了，姜荔看著他哭，也沒有辦法。他了上，只得一把劍。他把窈冥晝晦劍取了下來，放到姒辛手中，說：“這個留給你吧。”

辛握著那把劍，問：“我還會見到你嗎？”

他只是個孩子。姜荔看著他的眼睛，也不忍心誠實地說出來了。他辛的頭，說：“會的。”

說完，他就走了，只留辛在原地。

遠，看著姜荔漸漸走遠，逐漸消失的背影，姒旦雙拳攥，說：“為什麼放他走？”

姒洹的雙手垂在袖子里，他說：“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也許這就做——”

“擒故縱吧。”

第90章 7.17 第五顆蛋

姜荔去了很多地方。他見到了很多的人，也遇到了很多的事。

他看到了更多比他還不幸的人，過著各式各樣復雜的生活。有無盡的磨難，也有無窮的危險，在世界的各個夾與角落之，沒有被上天偏的人，仍在掙扎著求存。

有窮困潦倒的人，有末路窮途的人，有歷盡艱辛的人，有蒼老不堪的人。又或者，他們不能再被稱作“神人”，而是活在底層，無數卑微無用的塵埃中的一粒而已。在神與的權柄之下，他們只是無數奠基者中，被埋掉而沒有姓名的祭品而已。

有人想要推翻這種嚴酷的等級，有人想要突破這種絕的囚籠，但終究因為力量的失衡，倒下在泥濘中。只有等一代又一代后來者的尸，覆蓋在先輩的殘軀上。

姜荔幫了一些人，也救了一些人，他教會了一些人如何生存，也有了一些人記住了他。有人記得他的形象，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但更多的人，記得他做過的事。他又有了很多的學生，他的學生，又會有更多的學生，學生的學生，會有更多的創造和突破。

在始祖之地時，姒洹告訴了他神碑上記述的故事。姜荔曾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他現在卻漸漸覺到了，也許，這就是一種使命存在。他被迫剝離了生命最重要的存在，卻意外獲得了，一種全新的驗。

神對人類的寵漸漸離去了，就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終究會離開父母的手臂。他走得不穩，走路跌倒，但終究自己站起來，不再陷于矇昧和混沌之中。

神的部分，漸漸從人的上剝離，就像人漸漸消失的長尾；但人的部分，卻在逐漸凸顯。沒有了神賜予的力量，只能依靠人類自己，披襟斬棘，艱難求存。再也沒有累世的親結合，維持日漸稀薄的統；再也沒有殘酷的鎮獻祭，取悅至高無上的神明。

也許很久之后，會有人驚嘆，遠古人類所崇拜的矇昧神靈。他們的形象是多麼的離奇古怪。他們卻忘記了，曾經有過的真實故事。有人用火種點亮了前路，而所有的戰火與硝煙，都最終歸于平淡。

姜荔走了不地方，有時候也會遇到些麻煩。但無論他遇到什麼困難，則一兩天，多著三四天，總會自己解決。姜荔有時覺到了，也許是有人在跟著他。但既然別人沒有顯出來，他也不會主去揭。

有時，荔也會覺得累了。他會取一壺酒，獨自坐在水邊，自飲。有時他會喝上一夜，和著星月晚風，漸漸睡去。清晨醒來，上總會披著一件服。

但有時，他也會做幾個奇怪的春夢。然后，姜荔就不喝酒了。

有一次，姜荔遇上了幾個鬧事的媯族人。他們正在抓捕別族的平民，作為試毒的材料。被捆一串的平民絕地撲倒在地上，滿面塵土，等待著被帶回去作為驗毒的祭品。姜荔出手救了他們，自然和那幾個媯族人發生了沖突。媯族人的手段頗為毒，他們的全上下都帶著毒素，尤其利齒和尖爪，一劃就是一道黑的痕。姜荔和媯族人纏斗起來，幾次差點被那紫的蛇尾倒，被帶毒的鱗片刮蹭。姜荔雖然靈巧，但媯族人的技巧也很富，一次，姜荔終究沒有躲過，那紫黑的爪子一下子抓向了他的手臂。

就在媯族人的利爪要抓向姜荔時，卻像是忽然被什麼堅的東西擋了一下，只見堅冰順著他的手臂往上蔓延，阻攔了毒素的釋放。媯族人一驚，往后退了一步，其他幾個媯族人，也遭到了同樣的攻擊。他們抵抗了一會兒，見來了幫手，就干脆利落的放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