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洹也覺到，那陣風，快要吹走了……

他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不再斬尾之痛困束。他在磨難之中，找到了一條不同以往的道路，天無絕人之路，終究憐惜世人；而兩者結合，加上在無數次戰斗中鍛煉出的經驗，他的實力已經更上一層樓，甚至約到了一個新的境界。沒有什麼能夠再困住他了，連他們也不能了，即便強行阻攔，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每日拭自己的弓和劍，他從不吝惜以犯險，因為心的從容和從不膽怯。霾在他上一天天散去了，每一日，他都變得更加自信和自由，沒有誰再能阻攔他了，他變得和以往相同，卻又不同了。姜荔依然和他們一起急速地往回趕著，因為還有兩株長生草，也還有兩個等待救援的人，但姒洹卻在心里覺到，縈繞在指間的風，快要抓不住了。

等到他們找回冰凍姒和姒旦的地方時，不出意外，幾頭冰原巨狼正圍繞著那個冰坑打轉。靈敏的嗅覺讓它們發現了冰層之下有活。其中兩只巨狼已經開始刨著冰面，碎冰在旁邊堆了一堆，眼看著就要挖到和旦他們了。幸虧之前把和旦護得極深，又加上了封印的法陣，才使他們免野驚擾。但日久天長，地貌變化，法陣也有所松，才引來了冰原上這些的竊賊。

姒洹他們的歸來自然驅走了這些兇惡的野，只是仍然垂涎于的味，它們在遠流連不去。但在到姜荔一行人上強大的氣息后，才嗚著離開此，去尋找其他的獵。而姒洹他們也得以把和旦挖出了冰坑。

兄弟倆還維持著他們離去時的姿勢，抱在一起，睫上沾滿了冰霜。由而出的寒冰讓他們的得跟石頭一樣。姒洹自然時可以把他們從封印中喚醒，但一旦喚醒，他們也就回到了封印之前瀕臨衰竭的狀態。所以一定要抓時間。

姒旦一醒來，就看見了姜荔那張冷冷的臉，他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因為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沉睡之前，冰封之后，再無知覺。因此看到姜荔，他剎那間以為他們沒走遠，又回來了，而后才意識到，他們不是剛回來，而是已經走了很久，現在終于回來了。

如果姜荔他們已經回來，那麼意味著……姒旦忍不住往前靠了靠，但因為還僵著，一下子趴倒下來，三舅接住了旦。而后，他看見姜荔站了起來，背對著他們，好像說了一句“命還”，而后二舅很自然地攬上了姜荔的腰，姜荔好像也沒怎麼反對……

發、發生了什麼？他們出去后……他不會看錯了吧？

而那頭，姒雖然被解除了封印，但依然昏迷不醒，牙關咬，臉漲得通紅。他雙閉，人們也撬不開，怕傷到他。姜荔在他背后猛拍了一掌，到震，一直憋在姒腔中的那口淤才終于吐了出來。姒的呼吸重新順暢起來。口起伏之后，終于茫茫然地睜開了眼。他一睜眼就看見了姜荔的影，心中一跳，條件反地抓住了荔的角，但還沒回過神來，里就冷不丁被塞了株不知道什麼味道的草，然后巨大的變化在展開，不由得暫時失神。

姜荔半蹲在地上。連日長途奔襲，他非但沒有到疲累，反而中那因長生草而充盈的力量，正慢慢變得穩固和練。他眉宇間含著沉靜，長睫淡然，說：“都救完了吧？”

第89章 7.16 歸去來兮

他說這句話時，像是一句極平常的敘述，但又縈繞著，離別的氣息。

姒洹心中一慌，故作平靜地說：“嗯，都救完了。”

姜荔沒再說什麼。他們救起了姒、姒旦兄弟，繼續往極北之地走去。越回到人群聚居的地方，他們上那種力量失衡、強弱倒置的覺，就逐漸消失了。他們又變回了強大矜傲的純，力量強橫、統高貴，在北方之境中無人可擋。但經歷過始祖之地、及通往始祖之地路上種種兇險的一切，他們已經難以忘懷——世界上竟有那麼一個地方，可以把將神貶為凡人，而去神力的神，比人更脆弱無依。

從強者跌落為弱者的屈辱，他們是會到了；而又從弱者變回了強者，其中的一僥幸與忐忑，不由得讓他們心生疑。如果他們沒有如此幸運，迎接他們的命運，又是什麼呢？畢竟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幸運的。而回到北地之后，面對著平靜祥和、卑躬順從的人群，其中的落差與沖突，更讓他們覺到，經歷的一切，如夢境一般。

所謂的神，是什麼；而所謂的人，是什麼。

只有姜荔，在越靠近銀谷的時候，越顯得猶豫起來。他時常踟躕不前，目向外面的世界，或者停住腳步，有所沉思。這種近鄉怯之，在即將到達銀谷時，顯得更加明顯。他們看出了姜荔的掙扎，有心勸解，又怕適得其反，只默契地都未說出口。

一方面，姜荔不愿回到那個有著復雜過去的地方，但另一方面，他又有所牽掛，放心不下。其中怨中有思、恨中有，而自我的寬恕，只能靠自己走出。直到他強大到可以對過去進行蔑視時，才可以對過往說原諒。

銀谷的一角黑巖石終于展在視野之中，姒忍不住歡呼了起來，激地抱住了旦。他們這些日子一直在消化長生草中澎湃的能量，力充沛得不行，兩兄弟簡直是一路走一路在打架。姒旦嫌棄地推開了，嫌他上粘的臟雪，卻不住被他帶著一路往前跑。舅舅們的臉上也出了微笑，一路辛勞，他們總算回家了。

巍峨的山巖逐漸展在眼前，姜荔的腳步卻不知不覺慢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山谷，他心中如同打翻了一瓶陳酒，苦醇香。記得第一次來到極北之地時，他懷揣利刃在風雪中跋涉；后來他逃離了銀谷，卻因為自愿的換，不得不回到此地。似乎他每一次想逃離這個地方，總會因為種種原因回到此。孽緣難解，他與這個地方的緣分，總是難以斬斷。

姜荔停了下來。廣袤的北地上只得這一坐標，但在此之外的天地，卻顯得無限之大。

見姜荔停了下來，其他人也漸漸停止了前行，喜悅之稍緩，開始回首張。

姜荔沉默地站立著，姒洹也站在雪地里，和他靜靜地相對著。過了一會兒，見姜荔的開始翕，姒洹說：“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姜荔笑了一下：“我還未說話。”

“與其從你口中聽到離別的話，不如還是我來說吧。”姒洹說。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走？”

“看得出來。“

“那你舍得？”

“不舍得，但也留不住。”

方寸之間，姜荔覺得周的時間和空間都忽地一滯。他仿佛只是愣了一下，姒洹已經襲近他的邊，手抓向他的手臂。姜荔反應極快，他一矮，側出去，刀鋒別在冰面之上。相逢片刻，卻已手數次。姜荔是第一次領教到姒洹真正的手，隨時隨地的凝滯、遲緩和轉移空間，讓人防不勝防，姜荔只得以急速的瞬移和風刃應對，只纏斗幾，他已經大口呼吸。

“你練得很好。”姒洹說。

“一般。你也不錯。”姜荔說。

雖寥寥幾語，但雙眼對視中的緒，卻勝過萬語千言。姜荔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來，靜靜地：“到此為止吧，姒洹。”

“我們還未停止。”姒洹說。

“但在我這里，已經停止了。”姜荔說。

“姒族進犯，是姜姓技不如人，有所換，也是正常。你們現在有了……繼承人。我族之允諾，已經完。我自愿斬尾……代替姜蘿，服了長生草后，已無生命之憂。”

“我們了結了。”姜荔說。

姒洹苦笑：“那其中用種種，也可了結？”

姜荔不答。

“過去種種，于我而言，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回到……銀谷，也不會回去姜族。我想到，外面看看。”姜荔說。

“這麼簡單就過去了嗎？姜荔，如果你沒有牽掛，不會在始祖之地如此失控。是你救了我們。沒有你，我不會活著回來。”姒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