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烈，冰川寒。

阿蘿……終究還是他的阿蘿……姜荔流著淚，用短劍一下一下地掘開那厚重的冰層。不敢浪費任何一滴酒，他掘得雙手都開始發疼，仍不知疲倦地挖掘著。姒洹的倒在他邊，姒沅……在他肩上，姜荔的上已經堆滿了雪花，了一個雪人，但仍一刻不敢停地繼續挖下去。

他不知道為什麼姜酒能讓冰層融化，也不記得阿蘿當初為什麼會讓他把這姜酒帶上，他只匆匆忙忙地，怕來不及似的，去驗證這個結果。他怕下一秒，奇跡就會消失，那冰層又會恢復凍結，他再次與希失之臂。

“啊——”由于太過匆忙，姜荔一個力失了準頭，手被刀刃割開了一個長口。但因為太冷了，傷口中很久都沒有流出來。姜荔的肩膀抖著，眼前哈出的白氣蒙了眼睛，而日頭依然斜斜地掛在天側，照耀著寂靜的極地。他一刻都不能停，因為有人在等著他，晚一分晚一秒，生機就越小。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也許真的是姒洹傾盡所有給他的力量，在日照耀下，他堅持不懈地挖了下去。姜荔整個人深陷了冰層之中，冰層上沾染了點點的跡，但他仍不知道距離冰下還有多遠。妹妹給他的姜酒已經快用盡了，劍尖又一次遇上堅的寒冰，撞之下仿佛砸出火花。他一下又一下麻木地重復這個過程，仿佛沒有盡頭，而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也許是天終不負有心人，姜荔不知挖到了那里，下驀然一松，就整個人砸進了墓地之中。

墓地里的泥土很松，姜荔摔進去腦子還昏了一下，所幸哪都沒摔壞。他才發覺那冰層已經被他掘出一道深深的裂，而他已經摔到了墓室之中。他恍惚明白自己到了什麼地方，連忙翻過來跪下，額頭在地面之上，不敢多看一眼，怕怒神靈，好在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墓室中的空氣很干凈，只稍微有點塵封氣，與其將之稱為墓室，不如更像是先人們某個休憩的場所，覺不到一森和恐怖。姜荔既崇敬這種神圣之，又忍不住心生親近。但他等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膝行著爬了過去。

再見到那兩尸骨，姜荔心中仍是驚嘆。但他并無任何恐懼之，也許是逝者生前，也是寬容慈之人。他們千萬年來，攜手長眠此地，也是生死同守之結局。姜荔又磕了個頭，低低道，他們并非有意驚擾祖先長眠，只是為了救人命，才不得不闖此地，祖先恕罪云云。

姜荔打開了他們之前準備的玉盒，準備去采摘墓地中的仙草。到真要去采摘時，他的手還是忍不住開始抖，姜荔抓了拳頭，又松開，積攢了力氣，才小心翼翼地去那仿佛一就碎的絨草。他原先在冰蓋上張時，見底下大概有六、七朵小黃花，現在他心中張，也來不及四觀看，只匆匆取了足夠他們六人使用的小草，就連忙蓋上了盒蓋。

一切都難以置信。就像他們原先不相信會有長生草的存在，更也不會相信，他們需要付出這麼多的代價，才能拿到長生草。姜荔最后看一眼這簡單的冰室，室除了那兩尸骨，再無其他的東西，而一切仿佛不久前建一般，無人知道這里已經寂靜千萬年。姜荔將玉盒小心翼翼地背在上，叩首謝后，才手腳并用、渾發虛地爬出了這個深坑。

寒風陣陣，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姜荔將那個口重新封了起來。姜失效后，此的冰，又重新凍結了起來，恢復了之前堅無匹的模樣，任誰也不知有這樣進的方法。姜荔把玉盒小心地放到地上，心中還忐忑著，長生草，真的會有傳說中的功效嗎？如果它們真的是神的軀所化……

姒洹的還那樣躺在地上，白的長發幾乎與雪地融為一，姜荔看到心中又是一揪。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用，抖著取出一株小草，小心翼翼放姒洹口中，期待奇跡的發生。熱淚落到姒洹僵白的臉上，一個輕輕的聲音飄散在風里：“快、快活過來……”

快活過來……希長生草真如傳說所言，充滿了生命力……能夠讓新死之人復活……

姜荔又想到了他上背的姒沅，那是更為凄慘的存在，他甚至不忍心再看一眼。姜荔把姒沅放了下來，手抖著，慢慢解開了包裹著他的布。那半張焦黑的臉再次顯，姜荔就覺得如數把刀子捅向了他的心。如果，如果說姒洹倒下的時間尚短，而姒沅，姒沅……

姜荔不知他還有沒有后悔的機會。他了一下姒沅的，瓣已經燒焦了大半，那雙優的目也閉著。姜荔閉上了眼睛，眼角泛出淚，沒有多想就吻上姒沅的……

救命的仙草在舌間換著，姒沅的里都是寒氣和死氣，沒有一活著的氣息。姜荔絕地將仙草渡到了姒沅口中，以自己微弱的溫度，化解姒沅的寒霜。他甚至不敢睜眼去看，怕看到是失，將會更加絕。姒沅傷得如此之重，長生草能否將他帶回人間？姜荔不敢過多奢，只求能聽見姒沅的心跳。

起初一切平靜著，什麼都沒有發生，姜荔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地抱著姒沅，以自己的溫去溫暖一塊堅冰。他流著淚，把津連同仙草，更深地渡姒沅口中。而姜荔閉著眼睛，自然也看不到，自長生草在姒沅口中化去，慢慢地，他的樣子發生了變化。

原本被燒焦了的皮，著，仿佛撥了回溯的琴弦，一點一點，褪去、變紅、長出，那些焦炭似的碎屑一點點凋落下來，出底下新生的、筋、管和皮，慢慢恢復原貌。宛如天神之手慢慢描繪一般，他的線重新勾勒了出來，鼻梁重新雕塑了出來，而另一只一模一樣的妙目，也在廢墟之中，被重新描繪了絕的線條。

姜荔地抱著姒沅，吻在他冰涼的上，臉上帶著水漬。他看不到，那些被摧毀的部分，在神的力量下，于無中生有，于缺中變圓，一點一點，在灰燼里重生。姒沅的手臂、雙，于一陣微之中，一點點重新生長了出來，像螞蟻搬來的點一般，重新構筑，一點一點，恢復了原初的模樣。新生的與原比較，還顯得尤為稚，而缺口帶著些紅痕，過了一會兒，連那紅痕都淡了。

不知到了哪個節點，姜荔一直絕地等待審判結果時，他一直抱著的冰涼，終于慢慢開始回抱著他。那雙冰霜一樣的，漸漸從睡夢中蘇醒，開始回應他。下垂的手臂，不知不覺抬了起來，抱上了姜荔的；而那紅，在最開始的遲鈍過后，開始主地回應，并越來越熱烈，在他口中攫取津。

“荔……”一聽到這個聲音，姜荔的魂就一。他覺到有人在緩緩的他的眼皮，仿佛在鼓勵他睜開眼睛。他這才在擔憂中，緩緩撐開了眼皮。姜荔仍難以置信，他怕見到的一切會是幻境，而命運意想不到的曲折，會再次奪走他的一切。但奇跡之中，的雙緩緩分離了，一雙帶笑的眼睛，角還帶著弧度，正微笑著看他。

姜荔哭了出來，姒沅緩緩去他的淚珠。一雙手自背后纏住了姜荔的腰，把他的腦袋，緩緩地轉了過來。姜荔看著另一張活著的臉，一直懸掛在刀尖上的心，才又回到了腔中。姒洹銜著另一枚仙草，抱著姜荔的腦袋，把希，堅定地吻了他口中。

一非常神奇的力量，自那化開的仙草，忽地漫向四肢百骸。像清澈的水流，像溫暖的云氣。姜荔覺得忽然一陣輕盈，那神奇的力量，所到之，傷痛和疾病無不消解。姜荔的沉疴，在仙草的幫助下，都在迅速的恢復，仿佛恢復到了初離母，從未過傷的狀態。手臂、雙、脊背的酸麻、脹痛、無力都在迅速的褪去，連那曾經過重傷的后腰，在一陣微閃爍中，都忽然舒服了很多。一只溫熱的手掌上了荔的后腰，那里源源不斷地傳來一種溫暖的覺，就連姜荔手上那些細小的傷口，都在陣陣微中，愈合新生。

月圓之夜痛不生的折磨、極樂之夜飼堅持的枯耗，在那一剎那，好像都慢慢遠去了……即使他的長尾不能再恢復，姜荔卻覺得他煥發了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那力量是如此欣悅、神奇，仿佛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撓它。它徜徉在姜荔的之，帶來一切新生的希，以慈之心，消弭了人類的痛苦，而又更上一層樓，把他的重新調整、提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