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洹握住了姜荔的手臂，一溫熱的力量注他的，靈力如流水一般，補充著姜荔枯竭的經脈，也重新帶給了他力量。姜荔才得以又挖了一會兒。他整個人疲憊不堪，已經走到極致，寒冷和病痛隨時奪去他的生命，他都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撐他的。而他看到了點點瑩。

好像落到地上的雪，又重新回到了天上。姜荔驀然停下了手中的作，滿是裂口的手抓住姒洹，卻發現對方也這樣抓著他。

“你……”姜荔說。

點點瑩，自姒洹的上飛出。他的，籠罩在一層微里，整個人，都好像一尊淡化的雕像。冰霜順著他的發尾和指尖往上蔓延，覆蓋了他的，而他的臉頰，也結了一層薄薄的霜。“你這是怎麼了……”姜荔說，姒洹也靜靜地看著他，鮮紅的瞳孔，也變淡了。

“你在做什麼……快停下！”姜荔說。他的手仍被姒洹死死抓著，純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進他的來，他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充沛、力也逐漸恢復，姒洹卻眼可見地失去了、失去了生氣，逐漸變了一尊玉質的雕像。“停下！姒洹！”姜荔大道。

“單靠你一人，是無法支撐下去的。”姒洹說。

“你想做什麼！姒洹！”姜荔驚慌地說，“我不要你的力量！也不要你的全！”

“找到長生草……姜荔。”姒洹的聲音也漸漸變淡了，仿佛從遠傳來，“活下去。”

“活個屁！”姜荔想把姒洹的手掙開，卻發現如鐵鉗一般，他不由得大起來：“姒洹！你他媽給我松開！”

“你不是想知道神碑上說了什麼嗎？”

“你不是一直糾結于自的斬尾嗎？”

“我什麼都不想！你他媽給我放開！”

姒洹說：“我告訴你，我在神碑上看見了什麼。”

他的手指緩緩向了積雪的殘碑，眼睛卻仿佛穿了渺遠的星云，溫地看著荔。千萬年的歷史長河，自他后橫而過，他卻以自為節點，截取了一小段河水：“神碑上說——”

姜荔本能地不愿姒洹說出來，他撲上去捂住姒洹的，卻被姒洹擋住，一切已經無法阻止了。姒洹溫忍地看著荔，話音自他口中飄出。

“自此往前三千八百年——”

“那時神人遍地。純的數量比現在八族之和還要多。任何一個姒族人，都可以輕易舉起比這小山還大的石頭。”

“在其后的兩千年，我們殺了極北之地五級以上的異。如今族之中，再沒有一個個，可以活到三百歲以上。”

“神的力量在衰弱，無尾之人逐漸增多，媧已經陷五百年的沉睡，再也沒有回應過子民的一次呼喚。”

“在今后的一千三百年間，人的蛇尾會逐漸褪去。”

“再也沒有神人，而是純粹的人。”

“我們會衰弱一段時間，但往后三萬八千年，都將會是人族的盛世。”

“天下再無八族之分，無主奴之別，無親疏之遠，永續無憂，綿億萬世。那時，就是你我重聚之日。”

姜荔的眼睛已經潤了，他預到了一種悲傷的未來，卻無法阻止。他揪著姒洹的服，想要把最后一回憶留住，而姒洹深地看著他，聲音仍在繼續——

“而那個起點，就自斬尾之人始。”

銀發飄飛在空中，他淡紅的眼睛，也漸漸仿佛要變玉質一般。姒洹角浮起一抹笑，冰霜蔓延上他的，漸漸把他整個人，都埋沒在冰雪里。姜荔捂著他的心臟，護住那一小塊仍未被凍結的地方，眼角已經下淚來：

“如果你說這話是安我，這并沒有什麼作用。”

“我不是安你，我是尊敬你。”

“我們都是依靠脈里的力量，慚愧地立于此世之上；只有你是依靠自己的靈魂，打破了所有天生的桎梏。”

他看到姜荔斬尾的絕，看到他不屈的抗爭，看到他迷蒙的墮落，看到他麻木的冷漠……卻也十分幸運，看到他重新站立起來的強大。

姒洹夾雜著冰雪的長發，打到姜荔的上來，如同最溫的吻別，也如同最長的告白。姜荔的頭已經哽咽，無法說話。他想起一切該說的、不該說的話，一切錯過的、未錯過的曾經，想起冰湖下的星夜，想起雪地里的獨行，而回憶起姒洹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到一個沒有北方的地方，那就是最北的地方。所面之，都是南方。”

“你以為我不明白嗎？任何一個當過戰士的人，就再也不會忘記那份瀕死的榮耀。”

姒洹說：“沒想到，我最后一個封印的人，竟是我自己。”

一個冰涼的吻，落到荔的額上。

剎那間，姜荔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穿了他的。仿佛一道狠狠的尖刀，剝去了他心上所有偽裝。他再也無法抑自己的，痛哭出聲。而姒洹的慢慢倒下去，像一尊傾頹的雕像，落在姜荔懷里，卻失去了所有靈魂。他的子輕飄飄的，人們總是向他索取，卻忘了，他也想要獲得。

姜荔哭了：“你是騙子嗎？你們都是騙子！說好了什麼……一生的伴……其實都是騙人的！從來沒有說過實話……都是屁話！都是狗屎！”

“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說了這麼多騙人的話……做了這麼多騙人的事……幾句輕飄飄的話……就他媽想要把我丟下！”

“你他媽給我活過來！你他媽憑什麼就這樣死掉！老子不要你的靈力！老子嫌臟！快他媽給我活過來！”

姜荔的手無力地垂到地上，手掌上的，已經和冰層凍結到一起。他以為上天是如此不公，奪走了他的長尾，又奪走了他的妹妹，而現在，又把他邊所有的人都奪去。他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他寧愿什麼都不要，而回到姜族草原上，做回簡單的自己。

姜荔抬頭看向天空。日之下，那座冷峻的神碑聳立無言。傳說上面記述了這個世界所有的事。他很想問問，他們的故事又是怎樣，這樣的就是結局嗎？那意義何在？他們來到始祖之地的意義何在？

姜荔狠狠捶了一下地面，臉上流的淚凍了冰：“姒洹……姒洹……姒洹！”他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了。他的心已經死了。邊所有的人都死了，獨留他一個人在世上，即使獲得了長生，又有什麼用！他的腦袋猛地磕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而流的五指，刨著絕的堅冰。他覺得心已經從中裂開，再也不到任何塵世的痛苦，即使找回了長尾，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就在姜荔舉起一塊堅冰，絕地割向自己嚨時，一直懸掛在他腰間的，妹妹送的姜酒，終于崩裂開來。

第87章 7.14 姜酒

姜水，可化億年堅冰。

姜荔不知他怎麼了，他原本陷于必死的絕中，卻忽然又聞到了一陣新鮮刺激的氣息。

清冽的酒，滲冰層的隙中。那一刻，姜荔仿佛聞到了姜族草原的氣息，而撲面而來的寒風，竟仿佛也有了南方的味道。他低下頭去，愣愣地看著那滲冰屑中的酒，這原是臨別時妹妹送他的姜酒，他一直未喝下去，帶在了上，而現在，卻因為他的作，突然裂開來。

鬼使神差地，姜荔用手指去那些流淌的酒。他手上原本布滿了傷口，指甲也崩裂開來，不由得刺激得“嘶”地一聲，而痛也讓他覺到，仿佛重回了人間。他麻木的手指放在冰層之上，忽然發覺，冰層好像沒有以前了。

姜荔條件反地，又開始掘那些冰，但這一下，竟真地讓他掘開來了。酒順著更深的隙向下蔓延去，造了深更多堅冰的破碎。這奇異的變化，讓姜荔幾乎忘記了呼吸。他只急忙忙地、幾乎是在哆嗦地，找回了自己的窈冥晝晦劍。他的臉上原本流了淚，那些淚結了冰，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姜酒沒有凍結。他一劍朝著冰層深刺去，竟真的讓他刺了大半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