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之中——

沅抱著一顆蛋，坐在床上。他長發凌，因為長期用自己的靈力溫養蛇蛋的緣故，也顯出幾分狼狽和疲倦。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神帶著明顯的悲傷與慌，仿佛期待已久的禮，卻在即將打開的前刻被收回。

沅的孩子，那顆蛋，經過兩個月的孵化，已經接近破殼了。過青白的蛋殼，他們可以看到里面的影子。事實上，它也快出世了。只是，媧一族的孩子，雄都要通過自己的長尾，打破那堅的保護層，才能一點一點掙出。這一過程，也是對于新生兒的第一次考驗，對于其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長輩也絕不能干涉。無論多心疼，也要讓自家孩子憑借自己力量破殼。

只是這一次，沅的孩子，花了很長的時間，都沒能破殼。在他們到來的時候，沅正抱著蛋，而蛋了，似是里面的孩子正在努力頂破堅的蛋殼，但它使了好一會兒勁，還是沒能使那蛋殼出現裂痕，只得又放棄，進休憩。沅的眼里燃起亮，那亮卻越來越暗淡，又一次失敗了……嘗試的時間越長，就越耗費力氣。到后面，孩子就可能耗盡力氣，再也無法破出，變一顆死蛋。懷揣了六個月的希，就要夭折。

沅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蛋，仿佛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即使他自再如何強勢，在面對這樣脆弱的新生命出生時，還是無能為力。他可以一劍削掉半個山頭，卻無法親替代，那小嬰兒去打開困束自己的蛋殼……

洹看了也難過，他說：“沅，你看誰來了。”

沅這才抬起頭來，他一眼就看見了荔：“荔……”但姜荔的雙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麼也走不。姒瀧推著他前進，他看著姒沅抱著那顆蛋，就像凍住了一般。

幾乎是姜荔一到床邊，姒沅就撲了上來。那冰蓮的香氣里，帶著濃濃的悲傷……姜荔覺到姒沅抱在他肩上，一熱熱的流進他的脖子里。

“荔……我們的孩子……”

荔想逃，他真的很想逃。但看見姒沅那雙被水洗過的眼睛，就像被蛛網束縛住一般。那顆已經筋疲力盡的蛋就隔在他們中間，漸漸變得灰暗。“荔……我不要蛋了……不要了……你別離開我……”越來越多的淌在荔的脖子上，把領都沾了。如果不是他執意想要蛋，現在荔怎會不想見他；如果不是先懷揣了希，現在又怎會如此絕……

荔覺得被沅過的地方，都像巖漿淌過，半邊，都陷在巨石之中。沅抱著他，越抱越，不肯松開，生怕他會離開。荔抬頭看向姒洹，對方的眼里帶著點歉意：“荔，這次算我求你。”

“你是我們唯一的希了。”

蛋不能破殼的原因有很多，可能崽弱，可能蛋殼太厚，可能天氣不好占卜的結果不詳……什麼樣的原因都有。也總有小部分的蛋，等不到殼外的亮，就夭折掉。荔并不覺得他的到來會有什麼改變，但既然姒洹他們希，他就試一試罷了。

荔了一下那顆蛋，里面果然有一個很微弱的意識。他又輸了一點自己的靈力，覺那個意識被支撐著強了一些，但他撤掉自己的靈力之后，還是沒什麼變化。他們又等了一會兒，那顆蛋還是安安靜靜的。

“我說過，即使我來，也不會有什麼變化。”荔說。

姜荔要站起來，沅卻在后面抱住了他，按著他的手，手指沉默地指中去。洹捧起荔的臉，看著他，忽然深深地吻下去，任由沅將荔的手越抓越。一吻結束，洹的呼吸噴在荔的臉上，他說：“對不起……荔……沒有照顧好你的孩子……”瀧也嘆了口氣，把那顆蛋捧起來，放在荔的上，說：“沒事，荔，我們以后還會有很多的蛋……不要難過……”

荔忽然覺到一種決絕的心痛，仿佛斷絕已久的聯系，突然間連上了；而那一端的緒太過沉重，如溪流轉化為瀑布，傾下來。他的口一起一伏，在明亮的線下，他看到那顆蛋的外殼很普通，和別的蛋也沒有什麼區別。既不是一個怪，也不是妖魔。

以前在族里的時候，荔也見過那些人生蛋。們生下蛋之后，通常不怎麼管，都由孩子的舅父照顧。因為們有很多人，總得一一去安。大家都覺得人的腹部很神奇，因為們秉承了祖神的形象，而又帶來了新生與創造——那是神獨獨賦予人的力量。在災禍疫病彌漫的灰霧里，死亡如影隨形，總有嬰兒帶來一希。

荔上了那顆蛋，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那顆蛋中去。迅速流逝的靈力撕拉著靈脈，帶來竭澤而漁的痛苦，他卻毫無反應——反正，神人已為欺瞞上天，付出了代價。通過斬尾生下的蛋，雖然與其他蛋無異，但母卻會為此一次次衰弱，直到枯竭而死。

等到他衰竭而死……那也是一種解；如此，在那之前，他就是盡其用罷了。

那顆原本灰暗的蛋，逐漸變得潤，意識也在增強。荔漸漸失去了力氣，靠在姒沅上。姒瀧說：“好像……有點出來了……”

小小的尾尖在蛋殼上鉆出一個，然后，那個越擴越大，孩子的蛇尾漸漸了出來。那是和父親一樣漂亮的銀白，還帶著蛋里的粘。有了第一個破之后，整個蛋殼的碎裂就變得容易了。只聽見一聲脆響過后，一個眼睛還睜不開的小娃娃，頭上頂著碎蛋殼，慢慢從中鉆了出來。他先是打了個噴嚏，然后才哇哇大哭起來。洹他們的心猛地提起，而后終于落下。

他們拿來布巾，拭去孩子上的粘；用清水，洗凈他的頭臉，放在荔的懷里。嬰兒的小手握拳，揪著荔的襟不放手，一邊哭，一邊往他懷里拱去。姜荔抬頭見別人都看著他，說：“看什麼看？”

“咳咳……”姒瀧咳得最大聲，把別人的尷尬都掩飾過去了。姒洹眼神飄忽著。而沅，從背后地抱住荔：“荔……”

不知什麼時候，姒辛也被抱了過來。他被放在床塌上，揮舞著小胖手就想爬過去。和旦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看見坑哧吭哧爬著的辛，好心把這日漸沉重的小東西抱了起來。辛卻不領，兩條小胖使勁蹬著。“啊啊”他著，眼睛卻瞥向荔那里去。看見抱著新生兒的荔，屋子里一崽的味，不由得漲紅了臉。而想到懷里這個香香的小東西也是荔生的，手突然都不知道怎麼放。

小崽子哭到累了，睡著了。但那雙小手扔扯著荔的襟。姜荔無法，把服了下來，給他抱著，崽才被騙過去了。姜荔想要站起來，姒沅卻扯住了他的襟。他一手抱著睡中的孩子，一手抓著荔，眼神里出求。

姒旦坐在床邊，了嬰兒的臉，他看見姜荔，臉上卻浮現出奇異的神……這兩個孩子，都是這個男人和他的舅舅們生的……在嬰兒的哭聲里，抱著孩子的男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意味，尤其是知道他會懷孕后……他，把到他肚子里，他就會被搞大肚子……姒旦清純艷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霞。他微笑著說：“恭喜舅母，接連為我姒族生下兩個貴子，是我族的大功臣……我素聞姬族族長多子多福，有七子三，但假以時日，恐我姒族也不會差……”

荔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姬族族長是個人，姒旦這是說他比人還能生。姜荔一下子甩開沅的手，走了。旦這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一肚子壞水……姒洹搖頭，剛想追上荔，卻聽到有人來報，太姒大人要請他過去。

母親找他？姒洹一愣，母親已經很久沒有過問他們的事了。

太姒依舊坐在火塘前，毯子上扔了幾塊燒出裂痕的骨。的手上，也有一些燙傷的痕跡。見到姒洹，說：“老二的孩子怎樣了？”

“是健康的，只是有些弱，休養一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