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床上的毯子一團，荔的腳趾又松開，忽然，他的小勾到了什麼。沅把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一把小弓，他做給荔玩的。弓是木做的，弓弦卻是強韌的鐵。雖是凡無甚靈氣，但想要拉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沅把弓遞給了荔，混混沌沌中，荔拿到弓，習慣地就要拉開，但他用盡力氣，那弓也只被拉開了一點點，荔的手臂卻不得不因力松開，弓也掉到地上……

荔一下子遍生寒，他竟然，連這樣的弓都拉不開了……

日夜煎熬在這個窟之中，腹中的孽種卻越長越大，荔覺得他越來越容易累，神一日比一日差，一天之中，能夠清醒的時間不多。起初，他還以為只是懷孕的緣故，但沒想到，他連拉開弓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連這最后的一點力量，也要慢慢失去了嗎……

荔心中悲憤，他掐住了沅的脖子，流著淚道：“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直接殺了我……”

如果直接死在戰場上，死在刑罰中，是不是也沒有后來的這些糾纏了？他也干干凈凈地，作為一個戰士死去。

手指一下下收，但這點力氣，對于蛇人來說，還是過于輕微。緒大起大落之下，荔的上飛出無數風刃，那些風刃朝著姒沅襲去，他只微微一偏，就躲過了那些飛揚的風刀。只有幾縷頭發被風刀擊中，沅的長發散落下來。他臉頰旁邊的長發被削去一大截，變得參差不齊，乖順地垂在下旁。

“殺了我吧……”

而此時，另一個不屬于二人的聲音傳來，那是雪層突然被擊穿的聲音。瀧驚喜的聲音說：“荔枝！二哥！你們在這里嗎……”冰雪被踐踏，而屬于外面世界的，也在這幾個月中，第一次了進來。

沅微微瞇起了眼。荔卻已經因為力暈了過去。沅在他額上留下最后一個吻：

一切都要結束了。

“荔，恨我吧……就像我一樣。”沅說。

第57章 6.10 衰弱初現

姜荔坐在高高的塔樓上，上披一件毯子，而高塔之下，遠遠地有幾個人。

距離姒洹和姒瀧把他從那個窟中帶出來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他時常仍到一種徹骨的寒。這種寒，是靠再多的和炭火都無法溫暖的。在夜里，荔常常驚醒，他會恍惚以為自己還呆在那個山，而拔足狂奔，離開住所，直到走到靜悄悄的大湖旁，看著那平靜的黑湖水，才清醒過來——他分不清黑暗的夢境和現實。

但后來，荔才知道，這也不過是另一個形式的囚。只不過在于一個地方大些，一個地方的小些。居住在重重圍困的姒族王廷中心，他也同樣沒有自由。

荔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看起來圓鼓鼓的。這是另一顆蛋，和他的父親格相似，安靜得多，但也同樣堅韌。頑強地吸收著荔的養分長大，無論荔經歷了什麼，依然安穩穩地扎在母親肚子里，健康強韌。

姒洹站在門框旁，看著荔的背影，有點心疼，但卻不知道能做什麼。荔從回來之后就是這個樣子，比以往沉默得多，也消沉得多，仿佛已經失去了那抗爭的生氣。對于他們的，他不反抗，但有時候卻怕得發抖。這讓洹看得更加心痛，他寧愿荔像以前一樣，狠狠地還擊他們也好，謾罵也好，看起來還像個活人。

洹把抱著的寶寶，放到地上。辛已經會爬了，但是，他好久都沒見過母親了……剛被放下來的辛，還有些茫然，但一會兒就被新鮮的環境吸引了。他吭哧吭哧地向前爬去，上只穿了一件小兜兜，著藕節一樣的四肢。

“咦～”辛不一會兒就聞到一個吸引他的氣味，那是另一個他沒見過的大人，背對著他，肚子有點大，但氣味他卻很喜歡。他馬上轉換了方向，朝著那個沉默的人爬過去。但他都爬到跟前了，那個人卻沒有和別人一樣，馬上把他抱起來，而是仍默默地看向窗外。但是這個氣息辛真的好喜歡呀，他干脆咕嚕咕嚕地爬到荔的腳邊，見荔不理他，就直接抱著荔的小，站了起來。

荔吃了一驚，然后看到，自己的上，不知怎麼多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又小又，跟面團一般，還有香味。見了他，出個沒有牙齒的笑容。起初他還疑，這個孩子是從哪里來的，剛想手把他抱起來，但到孩子那的小胳膊時，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荔臉一白，馬上站了起來，那小娃娃因為大人突然的作，躲閃不及，一個屁蹲就坐到了地上。荔看那孩子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手了，就這樣站著。好在蛇人的孩子子骨結實，辛也沒覺得痛，他頭轉了轉，又看見了荔，便朝著荔爬過來了。

荔卻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屏風后面，然后再探出頭來，對著站在門外的姒洹說：“把他弄走。”

姒洹：“荔……他是你兒子……”

辛卻以為荔在陪他玩，他覺了一下，又迅速確定了荔的位置，樂呵樂呵地爬了過來，想要靠近荔。但一個孩子如何能追上大人，荔越走越遠，寶寶就在后面跟著。而洹也看不下去了，只得走過去，把辛抱了起來。

突然被抱了起來，又被強行帶離，辛自然大哭大鬧起來，不想離開。洹只得抱著辛的，不斷哄著他。孩子的哭聲都讓人心痛。看到洹把辛抱走了，荔才又從屏風后面探出頭來，看著洹懷里那個不斷哭鬧的孩子，雙手握拳，也在抖。

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有著白的頭發和紅的眼睛，是典型的姒族人的種。而那孩子的臉上，大部分像姒洹，卻仍在下和眼睛，看出一點點姜荔的影子……

荔的口也在抖著，他捂住心臟，只覺得那顆紅的塊，狂跳得異常。他對于那顆蛋的印象，仍是它剛從自己的出來時，帶著溫和的樣子。他差一點點，就把那顆蛋摔到了地上……但好在，那個孩子完好無損地生長著，生機，和曾經在他夢中出現過的那個孩子，一一樣。

辛仍在哭著，但他的哭聲卻漸漸遠了。荔躲在屏風后面，哭聲仿佛也在拉扯著他的心。他看向自己的肚子，這里同樣也有一顆蛋。過不了多久，也會瓜落，然后變像剛才那個一樣的孩子。親近父母，是孩子的本能……而這個孩子，會像他的父親一樣，安靜俊，天賦出奇……一想到這兒，荔的手抓了屏風，不知不覺，臉頰了。

他是如何地不想要這顆蛋，又是如何地覺得自己殘忍。但是，既然不喜，不如不見，他怕自己見到這弱小的孩子后，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他知道姒族對于后代的看重，也無意去扼殺他們的希；但他同樣無法忍，再看到這些活生生的孩子時，勾起的他痛苦回憶。

如此，不如不見。

洹沒有辦法，只得先把辛抱開了。荔第一次見到孩子，還是比較抗拒。只能寄希于以后有機會，多讓他們相，讓荔慢慢接自己的孩子吧。

大湖之下，水牢之中。

頭頂之上，是深沉的湖水。用巨大的石塊隔開了水脈，卻創造出一個封閉的監牢。

一個長發凌，背對著來人的男人，正坐在監牢之中。監牢幽暗，卻在森的四壁之上，布滿許多長長短短的劍痕，展出一種艷絕的。

“沅。”姒洹說。

聽到是大哥的聲音，姒沅的才稍微了一下。捆綁在他四肢上的鐵鏈，也隨之被拉。大的黑鏈條冷，沉重地墜在男人的手腳上，如四條黑的蒼龍。姒沅端坐于這水牢之中，一不，如雕塑一般。以他的能力，不是不能掙開這鐵鏈，只是不在意罷了。

即使是他的二弟，在對荔做了那樣過分的事后，姒洹也不得不對他進行懲罰。只是上的刑罰對姒沅無用，只得把他關在這湖底之下，與姜荔隔離開來。讓他見不到荔，也是一種懲罰吧。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水牢之中冷，除了森冷的四壁，再無他。只適合那些瀕死的囚犯，獨自反思自己的過錯。相比于姒沅他們曾經呆過的那個山，那里就如天堂一般。這也算是將姒沅加諸于他人上的痛苦，反施于己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