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珍重。”

從他后，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長串腳印，像大地上，一道長長的傷痕。而又有另一串腳印，循著他的足跡，慢慢地跟在后，他走了多久，足印就跟了多久。荔茫然地走著，眼睛看不到也聽不到，自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著他。

終于，在那淋漓的跡中，姜荔踩到了一塊頑石。他的膝蓋忽地一彎，也像突然回過神來，憶起了幾乎到達極致的疲憊。姜荔的猛然倒了下來，卻有一雙手扶住了他。

第53章 6.6 雪地長行

荔被一雙手抱了起來。

他還有些茫茫然的，眼睛也愣愣的不知看向哪里。洹把他抱了起來，放到一塊石頭上。他看著荔那走了太遠路，而被磨出斑斑跡的腳，有些地方，已經看見白的骨茬。姒洹撕下幾塊布料，把荔的雙足包了起來，而荔的右手放在他肩上，就這樣低頭看著他作。

姒洹包完了，看著荔這樣依然是安靜不的樣子，心中一嘆，又整個把他抱了起來，放在自己上，溫度通過膛傳遞。荔的手腳冰涼，連鼻尖也是涼涼的，“罷了，跟他計較什麼呢？”姒洹心想。

“我們的兒子快出生了。”姒洹說。他出來時，蛋已經接近破殼，但為了荔，還是忍痛錯過了長子出生的時刻，把蛋給了姒瀧照管。“長得……”他現在已經能約覺到辛的樣子，但長得，洹昧著良心說，也只有三分像荔。他話鋒一轉，說：“有點像你。”

“別走了，荔。留下來吧。這里有你的兒子，也有我們。”姒洹說。

姜荔沒有反應。

姒洹心中長嘆，握著荔的凍僵的手指，道：“你看你，也不知道疼。”

“文姜大人無恙否？這下你總算放心了。我何時騙過你？回去吧，荔。蛋蛋他……也很想你。”

荔低垂著眼眸，不知看向哪里，洹又攏著他的肩，溫暖他的，低聲哄道：“該回去了，荔。我們……”

“回去哪？”荔突然抬起頭來，說：“我還能回哪？我無可去。”

他話說完，聲音也低落下去，姒洹抓著他的手，同，說：“既然你無可去，我也無可去，不如我們在一起可好？”

你失去了你的家族，我也失去了我的支柱，從此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救贖。

姜荔看著姒洹，看了很久，眼神從空蒙到平靜，他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姒洹：“姒洹……別玩那套了，對我沒用的。”

所謂懷化，對荔來說，不過是一種馴服的手段。

“我明白。”姒洹說，“換做是我，只會比你更絕。無時無刻，不想把孽種掐死，在睡夢中，也要割下敵人的頭顱……你仇恨姒族，理所應當，但是你卻沒有那麼做。”

“我只是擔心你會報復。”

“若是人死了，報復還有什麼意義。”

風輕輕地吹過，縈繞著荔的，姜族的脈天賦，讓他無時無刻不到風的偏。幾縷細碎的發，在荔的前額吹著，他眼中一片空，仿佛什麼都不在乎了，既無仇恨，也無：

“姒洹，若不是你，我現在還好好地呆在姜族，沒有失去自己的長尾，我和阿蘿一起。不會被在男人的下，丑態百出……我又何必，像現在這樣。”

“我知道。”姒洹抓著荔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好抱著他，“我從未為姒族之舉找過借口……但若是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只是后悔……當初沒有一見到你，就把你搶走。”

“……”

“不是姜族，也會有其他什麼的族；不是姜荔，也會有其他的什麼姬荔、姚荔、嬴荔……”

“但卻是你。”

“你，很好。”姒洹抱著荔的腰，手下克制又忍耐，“給我生的兒子也很好。”

“哈“姜荔冷笑一下，“姒洹，你以為，說幾句溫脈脈的話，做一些故作姿態的表示，就可以把你們做過的惡事一筆勾銷嗎？我不是孩，沒那麼好欺騙。”

“我從沒想過你能原諒，只想也許你能放下。”

“姒洹……王敗寇，愿賭服輸，我無話可說。但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太多？”姒洹親了一下姜荔的指尖，“你現在隨隨便便，就可以把我的心放在地上踩了。”

姜荔自己的手沒回來。他看著姒洹，姒族人沁紅的眼珠子時常像，要麼是罪無可恕的惡，要麼是驚心魄的。姒洹卻張開口，把荔的手指含了進去，眼中帶著勾引。熱的只在指尖上一而過，荔就像是到了什麼滾燙的東西，猛然把手了回來。

“你也并非無于衷，荔。”

“人非草木，我亦是凡人。”

別人的善惡，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區別只在于自己愿不愿意相信。姒族人有時候故意釋放的善意，荔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面對。姒洹卻著荔正視他的眼睛，不許他看向別，緒如水底暗流深沉涌。他抓荔的手腕，是不愿放手的力度：“你想得沒錯，我就是想征服你、踐踏你、占有你，打斷你的骨頭，讓別人都看不到你，讓你你只能給我生一輩子孩子。”

“夠了！”荔抖著。仿佛一片茫茫的雪地，大風把上面遮掩的殘雪都吹刮干凈，出底下坑洼尖銳的碎石。洹還想抱他，一把明的短劍，卻橫亙在他與姒洹之間。

姜荔握著窈冥晝晦劍的劍柄，劍尖正抵在姒洹的口上。他不愿洹再靠近他，就像不愿再接更多的傾訴。姒洹低頭看了一眼劍尖，淺笑一下，竟不顧忌姜荔的防，也要靠近，寧愿劍尖穿自己的，也要地抱住姜荔。

姒洹慢慢地靠近，鮮也在他前襟上溢出來，他微笑著看荔：

“我打了你三次，你也捅了我三次，氣消了嗎？”

“第一次，在我們初夜的晚上，你想殺我，還咬了沅……”

“第二次，姒旦捉弄你，但是我還是懲罰了你，因為你不愿認輸……”

“第三次，你突然離開姒族，我很傷心，卻不舍得再懲罰你……”

“閉！”眼見著姒洹越靠越近，短劍也幾乎刺穿他的，荔迫不得已收了劍。而姒洹還想說什麼，荔卻捂住了他的。

荔深深息著，姒洹這不要命的舉，也讓他怔愣。

姒洹卻溫地吻了一下荔的掌心，上鮮漫溢，他眼睛帶笑，無聲地說：

“只因我已認定你是我一生的伴。”

讓人又又怕，又痛又爽，越是得不到，越想放在手心里。等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因傾注了太多，早已泥足深陷。

荔的劍掉到了地上。

……

他的確最恨姒洹。因為一種莫名的執著，荔覺得姒洹是一切災禍的起源。若不是他那時候中了姒洹，姒洹不會以此為要挾，要求他的妹妹……他不會因此斬尾，將尾尖扔到姒洹的面前。但是姒洹從未辯解什麼……

也因為恨，記憶得更深刻，而把所有其他的人，都放在腦后……但這種過多的關注，反而使脆弱的印象，更容易因對方一舉一的變化，而嬗變扭曲，開始懷疑。在直白又強烈的沖擊面前，搖不可能不出現，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

荔因為走了很遠的路，早已疲憊不堪，又和姒洹說了這麼一大通話，心也疲怠之極。他靠在姒洹肩上，昏睡過去。姒洹把他抱在肩上，覺得懷中的心跳，是從未如此的沉穩，地著他，為他所有。而隨著他把荔扛起來，一把染的短劍，斜在雪地上。

洹看著那把沾染了他鮮的短劍，撿了起來，低頭一笑，又放回到荔的手腕上。短劍接到主人的氣息，自覺地一團，卷在荔的手腕上，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