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氣氛在嬴族上層悄悄傳開……蛇尾本就是神的象征。而在如此安全的嬴族后山之上，突然出現一條不知從何來的巨蛇，盤繞在古樹之上，將姐妹二人絕境，不由得讓人議論紛紛。而天神警示之說，愈演愈烈；加上族規規定，更是深信不疑。懷嬴遭此變故，深打擊，又病倒了。而即便在病床之上，也必須做出決斷，理好嬴族的事，不能在離世之際，留下一個混的嬴族……

“外面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熱鬧？”躺在病床上的笙問守著的雀。

雀搖搖頭，他未曾離開一步，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

鳩已經被懷嬴走，畢竟族中還有許多事需要他。原本鳩也不愿離開，但懷嬴嚴厲要求，只得聽命；而雀……雀梗著脖子，頭鐵心實，懷嬴也拿他沒有辦法。

雀看了一眼，說：“要我出去看看嗎？”

笙心中忽然涌出一種蹊蹺的預，覺到了自己命運的變化……對雀說：“雀，你背著我吧，我想出去看看。”

懷嬴一再囑托，必須要讓笙臥床休息，不得移半分。而今日本是原定的繼位大典的時辰……而雀，雀只聽嬴笙的話，所以毫無疑慮地，將笙背了起來。

笙的雙已經初步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仍脆弱無比。的一條可以直了，但另一條……恐怕，難以恢復，只能變跛足。雖然眾人并未說明，母親懷嬴也仍溫慈，但笙已經覺到了變化。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行走了。完好的雙殘缺了。而原選好時辰的繼位大典，也沒有了消息。雖然母親一再安能夠治好，但是，巫師的頻頻搖頭已經告訴了笙……

永遠失去了的。因為那塊巨石，也因為耽擱了太久，骨俱碎。

笙對雀說：“我們去議事的大屋。”

王座之上，坐著一個忐忑不安的人。

竺在袖子中擰著自己的手指，十分張，想咬自己的指甲，但母親懷嬴一直盯著，因此也不敢。鳩站在王座之下，一臉郁，深沉凝重，不知在想什麼。各族的觀禮之人，都有些疑，有低低的議論聲：

“原先不是伯嬴嗎？現在怎變了孟嬴？”

“‘伯’、‘孟’都屬長，應該是同一人吧……”

“我原打聽到繼任者名為‘笙’，現為‘竺’，想來是消息不準確……”

“是了是了，如此相似，傳言有誤也是正常的……”

聽到眾人的議論，嬴竺更是局促，地看了一眼鳩，卻為對方冷酷的臉嚇住，了回來。母親什麼都沒同說，只催促著過來，讓依命行事。原本為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頭，狂喜不已，但真坐到這個位子上來時，還是產生了猶豫，嬴笙會拱手相讓嗎？族人會服從嗎？鳩會看得起嗎？

看著嬴竺掩飾不住的欣喜，又有些怯懦的樣子，懷嬴垂下眼眸，眸底一片空淡。已經什麼都不想了。錯誤已經長大了，錯誤已經無法彌補了。

當年執意要生下嬴竺，余生，就一直為這個錯誤彌補。晚了六個月，嬴笙又出生了，幾乎是和嬴竺前后腳到。那時，族里的老人都說，多年，都沒有這樣巧的事，兩個都還是娃娃……們面容相似，資質也相差不遠，只是后來，嬴笙勤學苦練，嬴竺自我束縛……

當年一時之錯，竟綿延一錯再錯，仿佛錯誤之路，早已由上天鋪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走下去。生下嬴竺是如此，殺掉的生父是如此，放任嬴竺培養嬴笙也是如此，一直想修正自己的錯誤，奈何卻天意弄人，終不遂人愿。

那時，嬴竺還很小，來到那個男人面前。男人有著很溫良的眼睛，和一雙糙的大手。嬴竺或許還記得，因為那個男人對很好，給做了很多小竹馬、小竹鳥，雖然不被允許靠近，但一直跟在后。懷嬴來到他面前，男人的手里還拿著一個未完工的竹娃娃。

“長大了，長得像你，大家都知道了。”懷嬴說。

他好像微微張了口，看著懷嬴，啊了一聲。他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沒有憂慮，也沒有哀愁。懷嬴的劍在他脖子上，流如注。他倒下了，眼里也沒有仇恨。

懷嬴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是：“聽說你病了，不知道好了嗎？”

懷嬴收回了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里。

即便與族老激烈爭辯，長老們依然堅持傳承之法，拒絕殘缺之人登上王座。而后山突然出現的巨蛇，也讓不心懷鬼胎的人慌了手腳，擔心這是上天警告。原先反對嬴笙帶領族人主種植五谷、蓄養牲畜的人，也找到了發泄出口，認定嬴笙就是因為干涉了自然天道，竊居神位，才會為上天責罰。

無奈之下，懷嬴只能想出了一個替代之策，由嬴竺來做族長，但實際權力，仍由嬴笙掌握。眾人雖然對嬴竺也不滿意，但也有人認為，也許天道就是屬意嬴竺，此次之事就是明證。神意難測，凡人只可遵循，不可多思多慮，更不可加以違抗。所以有人建議，嬴竺雖然統有污，但畢竟也是懷嬴親生之，母系高貴，只是下一代首領，還是從嬴笙之后中選為好……

只能如此了……懷嬴嘆氣，又咳了幾聲。只是，該如何和嬴笙說呢？

在懷嬴的嚴令之下，任何嬴族人都不敢議論此事。而嬴竺本就與嬴笙長得頗為相似，懷嬴不許說話，又隔得遠遠地，各族之人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這屬嬴族部事務，也并未多言。

“如此，沐浴神恩……我贏姓一族，系蝸皇神裔、伏氏子孫，脈綿億萬年。世世代代，命永鎮東極之地，護佑金烏赤、練江浮島、三十三枝圣樹……第一百三十九代族長，懷嬴之，孟嬴——”

“慢！”

雀背著笙，走到了大殿上。

懷嬴臉一變，猛地站了起來，看著嬴笙，非常著急。

“今日是繼位大典，我怎不知？”靠在嬴雀背上，嬴笙說。

此話一出，四座俱靜。族中長老皆到了，臉沉重，靜默不言。使者們有些驚詫，頭接耳，議論紛紛。

懷嬴出手來，神帶了點哀求：“笙兒，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來，來母親這兒來……”原本想先瞞住一段時間，再慢慢和嬴笙解釋，支走嬴鳩也是為了這個。族規無法接一個殘缺之人作為首領，知道這對于嬴笙非常不公……但嬴竺是個無用的，想著，讓嬴竺個面上的虛銜也就罷了，族中事務，還得與嬴笙之手，只是……

嬴笙未，眼里帶著審視。

看著嬴竺坐在王位之上，穿著原本給準備的服、戴著的頭冠，雖然極力抿著角，展示鎮定，眼神還是閃爍著。座下立著一眾族老，他們許多曾經對非常疼，在傷之時，哭天搶地、掏心掏肺地說要治好；有的原本就對鐵腕和嚴厲不滿，此刻，終于松了口氣，躲在人群里看熱鬧；有的面惶恐、忐忑不安，驚惶嬴笙為神厭棄，也會連累到們上。

嬴笙一一掃視過去，竟無人敢與對視。

懷嬴心有不忍，但知這是決斷之刻……嬴笙也遲早得接這個事實。走下神壇，輕輕走到嬴笙邊，著的肩膀，說：“笙兒……這是，新任的族長，孟嬴。你們雖為姐妹，但禮不可廢，你應當，向……”

“孟嬴是誰？”嬴笙臉蒼白，笑著問。

“還有，原定族長不應是我嗎？怎變了？”

嬴竺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妹妹……”

“嬴笙……我以往是多有倚重你……但現在你也知道了，你的狀況，實在不合適。”咽下中的苦水，懷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堅定一些，“但母親也是不得已。神意如此，不可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