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激地點了點頭，而后躡手躡腳站到病床旁，著那家伙烏黑濃的長睫發呆。

我不知道他這次會昏迷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這混蛋醒過來，我只知道……必須得讓這混蛋老老實實地簽字做手。

也算是上天難得眷顧我一回，就在我快要撐不住時，樓釗終于有了點反應——

他搭在床沿的修長手指微弱，睫輕，白得通的頸側下，淡青的脈也開始隨著逐漸規律的心跳有力搏。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禍害千年。

命長。

我斂起眼底的緒，漠然地直主題：“趁你意識清醒，簽字預約手。”

“？”那家伙在剛蘇醒的幾秒是全然困的，似乎想不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循著聲愣愣地看向我，黑眸深流出極為罕見的脆弱。

然而幾秒過后，就又恢復了惹人煩的那一面。

他閉了閉眼，語速不急不緩：“不簽。昀昀，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但我是保守派，從不做風險過高的易。與其在這上面白費力氣，你還不如早點答應我去做財產公證。”

“你想讓你的孩子沒有父親嗎？”我截斷了樓釗的話，展開確診懷孕的單子徑直遞到他眼前，“我懷孕了，是你的。你自己看著辦。”

這幾句話的殺傷力可謂十足。

上一秒還鎮定自若的這人陡然失去了對自己緒的把控力，連心電圖都再次不穩了起來。

“我……你是說……”他磕磕絆絆地組織著語言，眼里晦暗頹然的霾一掃而空，迸發出我從未見過的亮，“昀昀，我們要有寶寶了？！”

他費力地抬起指尖，很輕很輕地了下我的肚皮，像是怕把里面的小家伙弄傷。

“嗯，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我了自己作痛的小腹，然后垂下眼深吸一口氣，艱地繼續編造謊言，“是對雙胞胎，可能……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兜兜轉轉，最后用這種方式回來了吧。”

故事聽著很圓滿。

但實際況是，因為我沒有好好珍惜第一個孩子，所以第二個孩子本不愿來到我的邊。

……他寧可費一番周折，回到天上重新再挑選一位新的媽媽，也不想當我的寶寶。

*

我幫樓釗聯系了醫生，監督他在知同意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又看著他預約了下個月的月底作為手日期，然后才疲憊不堪地回了研究所。

宮外孕的事我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只和導師說自己孕吐癥狀比較嚴重，但是能堅持下來，反正懷孕八個月之前絕不考慮請假。

我倔起來是誰都勸不住的，再加上宋星馳沒法把我從研究所趕出去，只得勉強答應我繼續做課題。雖然他有意無意地給我減了許多工作量，但我全都自己加了回去。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依舊兩點一線地奔波在宿舍和實驗室之間，每天一早就去實驗室忙碌，不待到凌晨，然后再迎著星進宿舍寫結課報告。

當上的不適變得越來越頻繁，我瞞著所有人買了一大瓶止痛藥，撕了標簽分裝進明小盒里隨時服用。無論是宿舍的屜、外套的兜，還是裝資料用的文件袋，我全都有備無患地放了好些藥片。

只是隨著服用頻次從幾天一次變一天好幾次，止痛藥對我的鎮痛作用開始不斷下降。之前吃一片就能解決，現在得一口氣吞下五六片，過量服用導致的副作用也在不斷增加。

我知道自己的選擇有問題。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親手打掉一個孩子了。

無法疏解的焦慮漸漸垮了我的緒。

我開始長時間失眠，頻繁干嘔，也難以集中神。

以至于當嚴爍死乞白賴地約我去高層的景觀餐廳吃飯時，我本無暇欣賞窗外夜景，倒是著眼前的菜肴恍惚了好幾次。

為了避免吐出來，我全程只了素食，葷腥半點不沾，配餐酒也是一口未喝。

嚴爍只以為我是不合胃口，懊惱又委屈地幫我解決盤子里的東西，后那條無形的尾都蔫了，語氣小心翼翼的：“我下次不自作主張訂餐廳了，先把名單給你，你從里面選一家……這樣可以嗎？”

“嗯。”我其實沒聽他在說什麼，左耳進右耳出，敷衍地隨便應了聲，就繼續神游了。

嚴爍灰溜溜地買了單，然后領著我回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這人一路上都是有賊心沒賊膽，大手有意無意地在我的胳膊旁晃，手指試探著開，又怯怯地蜷起，想牽手卻怕惹我生氣。

我被他的舉弄得十分無奈，起心腸快步往前走，愣是沒給他牽手的機會。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干什麼還要遷就這條蠢狗？不該怎麼痛快怎麼來？能答應一起吃個飯就不錯了。

我是這麼想的。

但余瞥見對方猛然耷拉下來的腦袋，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我黑著臉拽住這家伙的大手，嫌棄地了下指里沾上的滾燙汗水：“現在是冬天，你怎麼還這麼熱？都出汗了……好臟。”

嚴爍完全沒有被嫌棄的自覺，地進一步收手指，大的骨節硌得極度虛弱的我生疼：“還好吧，排汗不是有解毒功能嗎？多排點好。倒是書昀你都把自己裹個茸茸的小白球了，怎麼手還這麼冷？你不舒服嗎？”

“關你什麼事？”我冷冷斜他一眼，心里卻是一跳。

我特意穿這麼多就是為了掩蓋這段時間病態的消瘦。畢竟能在懷孕的況下一個月掉下去足足七斤……可能也只有我了。

嚴爍被我兇了以后就慫了，沒敢追問。

他老老實實地開車把我送回軍事管理區的門口，然后站在夜籠罩著的樹蔭底下，眼地看我：“那個……想親一下，可以嗎？”

接吻知道要征詢我的意見，前幾年強暴我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問問我什麼？

我漠然地回了句不能，邁開步伐就走。

走出幾十米后，難以想象的劇痛伴著墜痛從小腹部突然發，輕而易舉地將我撕扯無可名狀的碎片。

我告誡自己在有人的地方必須忍住。

但是……實在太疼了。

我頃刻間就被折磨得滿頭冷汗，不得不用最后的力氣著手掏出藥盒，不管不顧地直接往里倒了一半。

只是我沒想到……自己已經疼得沒有吞咽的力氣。

我嗆咳著把藥片吐了出來，膝蓋得難以支撐。而就在我即將失去平衡的前一秒，彎和肩胛骨的位置被人從后用力托住，然后一把抬了起來。

“嗚？！”失重讓我慌之下勾住了那人的脖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凌不安的潤鼻息全都落在對方的肩窩里，“嚴、嚴爍？”

“你到底怎麼了？”嚴爍抱著我掂了下重量，臉沉得嚇人，“太輕了，你是怎麼折騰這樣的？是不是只要我不像以前那樣著你吃飯睡覺，你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他此刻的表著實太可怕，和之前委曲求全、不斷討好的模樣判若兩人。我被嚴爍滿是煞氣的眼神看得后背發麻，一時之間不敢掙扎。

……不過也疼得沒法掙扎就是了。

我由著他在我脖子上咬了口，然后被暴怒中的對方塞進車后座。

“我現在帶你去急診。”站在車外的嚴爍迎著寒風掉外套，旋即彎下腰，將那件浸滿了暖融融溫的惡狠狠地裹在我上，“要是查出來有什麼問題，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第93章 陪伴（上）

我疼得厲害，本沒心思考慮嚴爍打算怎麼收拾我，就這麼裹著他的外套側躺著蜷在車后座，時而清醒時而昏沉地等待接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