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滿心期待地站在門口等家長來接，結果卻眼睜睜看著其他小朋友一個個地牽著父母的手回家，自己孤一人被徹底忘的滋味……

是想象就不上氣。

“一直沒有人帶他回家嗎？”我努力告誡自己樓釗那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聲音卻因難過而慢慢低了下來，“真的……沒有嗎？”

“沒有。”宋星馳平靜地回答，“因為是Matthias竭力傳出的消息，而且這件事我有監督不力的責任，所以我提出捎他一程，無論是送回國外的住所還是帶他回國都行。但他拒絕了，說我欠他的這個人要留著以后用。最后Matthias從被羈押的主辦方的口袋里拿了點補償金作為通費，自己直背脊走了——不說了，到了。”

他將車駛進醫院的停車場，利落地熄了火：“你先去探吧，我稍后過去。”

我推開車門，向宋星馳道謝后便咬著牙一路狂奔，哪怕部黏因超負荷運而變得干燥、滿口全是令人作嘔的腥味也沒有放慢半分腳步。

聽完以前的故事，我……

突然特別特別想見樓釗。

也特別想問那個混蛋為什麼總喜歡把所有的事都埋在心底，清醒狀態下半個字也不肯吐出來，吃醋也不聲張，非要醉得迷糊了才委委屈屈地抱著我說個沒完。

而且現在明明況危急，卻還非要裝作沒事人一樣，趾高氣揚地用施舍的態度來面對我。

我不顧阻攔，徑直沖到重癥監護室的門口，然后隔著玻璃向難得出驚愕表的樓釗。

他顯然不想讓我進去，但那名律師出面替我向醫生通了會兒。在那家伙的舌燦蓮花和一頓添油加醋的描述之下，醫生嘆息著同意了讓我這位患者的“人”換上防護服進去探視五分鐘。

我剛一推門走到病床邊，樓釗就猛地別過頭去，怎麼都不肯和我對視。

“……麻煩離開這里。”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依舊著讓我牙的倔強與孤傲，“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包括你。”

第89章 肺腑

樓釗的自尊心不弱我是知道的。

但我的確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固執到把“為病人接探”和“被人可憐”直接劃上了等號。

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教育……才能養出樓釗這種自負傲慢、有些時候卻又脆弱得讓人不忍心說重話的可惡格？

“這不可憐，這關心。”我竭力控制住語調和音量，盡量心平氣和地跟躺在病床上的那人通，而不是狠狠揪他的耳朵這混蛋清醒一點，“我們都是人，是人就都可能會有進醫院的一天。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來看看你怎麼了。”

樓釗眼皮也不抬，黑而長的睫依舊低垂著。

濃重的影順著的方向投下，掩映住那雙本該銳利清明的眼眸。

著病號服的他并不看我，繼續執拗地盯著雪白一片的墻面，就像一尊毫無生機的人形塑像。

思忖許久后，這家伙終于開口：“沒什麼事。我只是想看看裝病能不能讓你心，把你騙過來。”

心沒心暫且不論，誰裝病會用上這麼完善的設備，還能說一家三甲醫院勻出極為寶貴的、重癥監護室的資源來配合？

真當我是好蒙騙的三歲小孩？

我看了眼這人不住起伏波的心電圖，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干脆順著他的話故作憤怒地往下講，想聽聽這混蛋還能編什麼謊出來：“裝病？我向導師請了假專程跑過來，你居然是裝的？”

這人的睫輕輕了下，連著儀的腦袋往遠離我的那一側偏得更多，的黑發在消瘦了許多的蒼白臉頰下：“嗯，裝的。這次的計劃不算完善，紕也很多，只有……像你一樣的笨蛋才會上當。”

他的語氣很冷淡，從意外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僵的卻放松了許多。后頸流暢漂亮的線條不再繃，輸著的那只大手也不再用力攥。

我沒告訴他宋星馳早已經給我了底，就這麼靜靜看著善于偽裝的這人在我面前演最后一場戲。

“看在你被我騙了那麼多次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心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面對我和嚴爍的時候。”他終于抬眼，清冷如霜的目挾著難以分辨的復雜緒向我，“換旁人，本不可能來見我這種混蛋。”

這算是開始自省了？

我剛有點欣，就聽得對方面無表地補了一句：“……也不可能給嚴爍那種人第二次機會。”

……又關嚴爍什麼事？

“你就是心。愿意接嚴爍應該還有個原因是不想跟養父母撕破臉皮，但是恩這種事……能用錢償還當然就用錢償還。”樓釗語氣微沉，“哪有像你一樣搭上自己去報答的。”

“恩不是只用錢就可以償還的。”

“你要是不想用這種方式報恩，也可以自己收著。和平年代，錢永遠是最有用的東西之一。還有就是……我不相信嚴爍會改變本。昀昀，我希你亮眼睛，對他永遠保持警惕。”

“……我當然會保持警惕。”

“不，你不會。我現在還能提醒你一下，而且我的存在也能制約嚴爍。因為知道一旦對你做出過分的事，就很可能讓我占據上風，所以那家伙肯定會在你面前斂起獠牙裝上一陣。但如果……如果嚴爍是在我走了以后才卸下偽裝，那到時候，你這傻瓜該怎麼辦呢？”

我無暇顧及樓釗對嚴爍的剖析，只皺著眉抓住那個過于刺耳的字眼：“……走？什麼你走了以后？”

樓釗臉不改，云淡風輕地解釋：“想什麼呢，我說的‘走'當然指去國外。”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樓釗的眼睛追問：“你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要去國外干什麼？”

他有點無奈：“昀昀，每個人都有保守屬于自己的的權力，就像我們往的時候，我從來不問你上的吻痕是怎麼回事。”

“……兩碼事，不要轉移話題。”

“這怎麼算轉移話題呢？每次看到那些印記，我就嫉妒發狂，暗自希你早日淪落到一無所有的境地……這樣……我才能更好地掌控你……”聊著聊著，他的眼睫緩緩垂了下去，本就虛弱的聲音也再度輕了許多，輕易被愈發刺耳的警報聲蓋過——

“但現在……我卻希你可以什麼都有……”

“這樣……我才能放心……”

樓總想把所有的留給昀昀，但是他除了錢，好像也沒有別的可以給昀昀了。

第90章 反胃

儀的警示音異常尖銳，比指甲撓黑板的聲響更令人牙酸悶。但我忘了要捂耳，只愣愣地看著心電圖中突然開始間歇出現的短直線——

那些毫無起伏的線仿佛一柄柄鈍沉的冷刀，一下又一下地切磨著我繃到極致的神經。

一時之間，我的眼前止不住地發黑，鼻腔呼出的氣全是冷的，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

胃部莫名開始痙攣，無法忽視的灼燒從下腹部一路攀升到嗓子眼，加劇著我想要干嘔的念頭。

……

單純的心慌會這樣嗎？

我捂住脹痛不已的胃部，十分茫然地側過給趕來搶救的醫生和護士讓出位置，然后遲緩地一步步挪到監護室外的座椅上。

我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所以下意識地想掩藏起自己的不適，哪怕這里是醫院。

只是我原本以為緩一下就能過去，沒想到隨著紛嘈雜的腳步聲和談聲從四面八方落耳中，氣悶惡心的癥狀反倒進一步加重。

細細的汗順著額角落，不多時就濡了臉頰和低垂著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