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的肯定，但我好奇想問一下……如果我因為害怕暴在病原中，而拒絕了這次任務呢？”

“那我會直接送你回去。”宋星馳下防護服，皺著眉將長從橡膠靴里拔出來，“希波克拉底誓言并不要求我們犧牲自己，披上白大褂拿起手刀也不意味著要為圣人。你永遠保有前進或后退的權力，沒有任何人可以站在制高點苛責你。”

“生存是生永恒的本能。但愿意遏制這種本能，去為素不相識的他人追尋生的希，才是我所認可的科研伙伴。”這人依次摘下三層防護手套，因長年握著手刀而生有薄繭的大手朝我來，“我是宋星馳，謹代表研究所……歡迎你的加。”

第50章 復蘇

——歡迎你的加。

短短六個字，撐起了我搖搖墜的神世界。

毀滅的迎來新生，崩塌的重新構建，連帶著那顆跳日趨微弱的心臟，也悄無聲息地開出朵花。

而這是我荒蕪已久的世界中……

唯一的彩。

我抬起頭，虛虛握住宋星馳骨且修長的手：“我會認真做科研，爭取不讓您失。”

對方蹙了蹙眉，削薄的微微一抿：“……爭取？”

尾音下沉，約流出幾分不悅。

我被他問得慌了，手足無措地連忙解釋：“我、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深造過，可能表現不太好，但我會竭盡全力。”

“你得更有自信一點。”這人落到我上的目冷冽凌厲，嗓音也很淡漠。源源不斷的暖意卻隨著他主握的作傳遞到我的掌心，驅散了沉甸甸地在我肩頭的疲憊和忐忑，“不會就學不懂就問，能用時間彌補的都不是問題。”

“……嗯！我明白了。”

“我去把結果共給那邊的實驗室，你可以自行前往一二級的實驗室悉材，或者到一樓看看文獻。”他收回手，似乎還打算說什麼，但看了眼墻上的電子鐘，眉就再次皺了起來，“一點半了？”

是不是我配合得不夠練，拖慢了實驗進度？

我下意識繃直背脊，做好了被指責的準備。

孰料對方擺擺手：“其他人應該也還沒吃飯，我發個數據然后把他們都喊過來，一起……吃頓飯認識下。”

吃飯？

我對聚會晚宴之類的活完全沒好，也清楚自己的酒量什麼水平，所以在聽到這話時，心不揪了起來。

我在原地惴惴不安地等了會兒，然后等來了浩浩一串隊伍。十來名員中，男大概八二開，全穿著白大褂。

大眼對小眼了幾秒后，我僵地抬起手，主朝前輩們打了個招呼：“……大家好，我書昀。”

沒有更深的專業介紹，也沒有正在進行的研究方向可供分。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開場白很無力，卻也實在說不出來別的。

“這是新來的小朋友，研究所正式員。”宋星馳往我這邊邁了一步，然后側過，面無表地站在我旁補充，“A大本科畢業，跟著我碩博連讀，目前要選定一個課題組進去學習一段時間。項文安，從你開始順時針介紹自己負責的課題。”

……說碩博連讀是為了給我臺階？

我怔了下，然后趕忙回過神聽第一位師兄的發言。

之前很擔心半途加會引起研究所其他員的不滿，但挨個認識了一遍后，我發現是自己想太多。總之不僅沒像自殺的那晚一樣收到充滿惡意的議論，反而了師兄師姐競相爭奪的對象。

一方面可能是溫與善意跟個人的學識修養有關。越是學識淵博修養良好，對待旁人的態度就越謙和有禮。

另一方面的原因則非常純粹——

每個組都缺打雜的。

據他們說，八百年才能見宋星馳領個新人過來，所以推測我肯定是個聽話懂事又能干的，得先下手為強，拐過來幫著做幾個月的活再說。而作為換，他們可以空帶我悉實驗材、指點學問題，答疑解。

的確合理。

盡管此刻又累又，我還是豎起耳朵聽著，努力對每個人的發言作出回應，并將人和姓名對應起來。

直到……肚子不爭氣地了一聲。

“行了。”宋星馳沒看我，曲起食指敲了下走廊上的玻璃窗，“先吃飯。”

*

本以為這種大規模的組聚餐，多半得離開軍區去外面。結果一行人出門左拐，徑直走向了訓練場對面的部隊大食堂。

分工也是井然有序，有些人負責站到各個窗口去點單，有些人找空置的桌椅拼到一塊兒組長桌，全都嫻默契得無需多言，不知配合過多次。

看來……組聚餐是慣例？

我一時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求助地向同樣站在原地的宋星馳：“我們應該做點什麼？”

對方著窗口，表有點難得一見的茫然：“我……不太習慣分食，一般不和別人一起吃。”

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該干什麼。

我忍著笑住上揚的角，主轉移話題：“那今天您為什麼提議聚餐？”

“偶爾一次沒什麼。”他收回視線，轉邁開步伐，“我們……可以去超市買點飲料。”

在找到事做之后，這人的腳步都輕快了不。

我笑著應聲，跟宋星馳保持禮貌的半步距離。

“你這幾天思考一下加哪組，周末給我答復。一旦敲定，接下來三年我都不希你因任何原因中途退出。”

“沒問題！我們可以簽一份為期三年的協議。期間我一定認真追趕進度，不拖累其他前輩。”

“不用，我沒有拿合同綁人的傳統。不過……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不讓你自己做課題？”

我一下子聽得愣住了。

“Matthias來找我的時候，話里話外都希我直接給你搭個團隊，還提出可以捐幾套價值千萬的設備。”

我按住眉心，對樓釗的做法有點無奈：“學長可能是太希您接納我進研究所吧。但我現在的知識儲備完全不夠，宋醫生您愿意給我鍛煉的機會我就已經很激了。獨立課題暫時還遠著，沒有真才實學，再有自以為妙絕倫的想法也不過是妄想。”

宋星馳輕輕嗯了聲：“在這個問題上，你比Matthias更清醒。他向來腦子好使，我也是第一次見他說這種胡話。”

讓我一個本科生自己研究課題的確是胡話。

只是……樓釗到底是故意想讓宋星馳覺得我好高騖遠，還是關心則？

我不能確定。

*

買完飲料回來的路上，宋星馳把每位員的科研方向又給我介紹了一遍。

我滿心激地跟著他落座，然后著眼前足有四五斤的香辣烤魚、超大份明蝦煲跟三層銅爐的碳火牛蛙，以及桌上人手一罐的水果味蘇打水……頗有點哭笑不得。

要知道這桌除我之外，全是海外頂尖學府培養出來的博士，各自的通行證照片也都著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英范。沒想到一下白大褂，就忽然有了市井生活人間煙火的親切。

不過宋醫生似乎也是這樣。

所以……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師門傳統？

那我是不是也該買白大褂先？

我沉思著從烤魚盤里夾了塊萵筍，放進白米飯里滾了一遭又一遭。等到表層裹著的紅湯全被飯粒吸掉，我才低下頭，試探著咬了一小口。

我的胃被過去三年有上頓沒下頓的經歷折磨得脆弱而氣，不太能接刺激，可我……就是忽然有點饞。

隨著整個人不再木然得像一棵即將枯槁死去的植株，心頭也難免會涌一些不夠理的念頭和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