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芷堂，燈火通明，紅燭爭輝。

顧毓誠與周薔并肩坐在床頭，周薔抿低頭，雙頰泛紅。小毓誠雙眼出神，不知想著什麼。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候在外間的淺淺都打了個哈欠，猶疑半晌的臺子毓誠終于開口說話了：“周姑娘，你可有過心上人麼？”

“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周薔錯愕的抬起頭，心虛的雙手冰涼：“妾不明白，妾自小便不曾見過外男，所以…所以…”

“周姑娘，我有心上人了，我此生只想要他一個，也只會要他一個。來日等你有了心上人，你便會明白的。”小毓誠攥著拳頭磨了磨自己的，轉過頭去朝人直言道：“周姑娘，我當真不知道皇祖母會當真把你送給我，也從沒想過會娶一位良娣。這件事實在太荒唐了，你我初次相識，怎麼能……不然如此，我送你回家可好？就當今日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殿下，您要趕我走麼？”周薔不知不覺的紅了眼眶。

“我不是要趕你走，我只是要送你回家去。”小毓誠繼續溫聲解釋道。

“殿下，求求您，不要趕我走。”周薔“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一把抓住了顧毓誠的下，頭上的珠翠由于作幅度太大，發髻松頹，雙眼淚珠累垂，在妝面的鉛上留下了兩道蜿蜒的痕跡：“太子殿下，您若是不喜歡我，您大可以不見我，大可以放著我，就是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您那日當著所有人的面選了我，今日又不要我，我的父母，祖父母，還有姑祖母，都會覺得是我讓您厭煩了，我今后便再不能抬起頭了。太子殿下，求求您不要趕我走。”

“我不是要趕你走，更不是討厭你這個人。”小毓誠皺眉俯試圖將人扶起：“而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就算你在這里，我也終究無法與你如夫妻一般相。你留在東宮殿里難道不會憋悶麼？你一定是個極好的孩子，同我妹妹是一樣的，你該有個更好的歸宿，有真正的心上人，而不是被困在我邊。花朝節那日的事皆是我一人之過，我自會去找皇祖母解釋清楚，也絕不會讓你的家族蒙，我會盡我所能的給你和你的家族補償。”

“不！”周薔抓著小毓誠的衫下擺瘋狂搖頭：“不饢婫！太子殿下，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只求您能留下我！只求您能留下我！不管您的心上人是誰我都不會過問，不管您心里想著誰我也都會守好我自己的本分！求求您！千萬不要讓我回去！”

“這......”小毓誠看著哭花的妝面，心間不免一陣惻：“也罷也罷，你若是執意不想離開，我也只能說今后都讓你留在這里，讓你食無憂，把你當做曦璨那樣，你看如何？”

周薔抿雙未曾答言，輕輕點頭，算是默認。

年輕的太子認為，他把該說的話都直言代過了，今后便再也不會產生任何誤解了。

一切，都是他以為。

*

作者有話要說：

希我沒有把團團寫的太渣。謝在2021-12-12 17:03:11~2021-12-13 22:30: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葉臨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琴

載盛十年四月, 慧寧師太于其靜修之地圓寂。

消息傳宮中之時，慧寧師太的尸已然殮，就葬在這些年心侍弄的那片海棠花田里。

前來宮中傳信的小尼姑說, 慧寧師太臨寂言, 不皇陵, 不祖陵，不妃陵, 不需守孝也不需喪儀, 總之便是不沾世俗的一星半點，更不能沾宮中的一星半點。

天子，寧王，太妃，公主等人攜著家眷去往吊唁時連儀仗都沒有擺，趁著夜離開皇城，黎明時分才到了慧寧師太靜居的山中。

孑然而逝的慧寧師太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有一串用了三十余年的佛珠是留給自己的長顧錦的, 還有一盞歸屬于云瑤的長生燈是留給天子顧修的。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縱觀慧寧師太孟雪芙這一生，誰也說不出過的值或不值，好或不好。

本是榮安親王嫡與定國公孟岑相合所生下的貴，孟氏上面有三個哥哥，自小便是在千寵萬的呵護中長大的，也是當年的汴京城中最最風, 最最讓人艷羨甚至是嫉妒的家小姐。

這樣的原本就該安安穩穩的嫁給一個與門當戶對的世家公子，安安穩穩的生兒育, 到了晚年兒孫繞膝, 安逸富貴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偏生上了那個最不該為之的人, 又為了這個人，心甘愿的嫁給了那個世間最為虛偽涼薄的男子。

婚后，生怯弱的本承擔不起太子正妃的頭銜，也約束不住太子府中那些各懷心思的人，只能躲藏在的人后，終日活在那些虛偽的算計之中。

再后來，的人也被辜負，枉死在了終年積雪寸草不生的北荒。的第一個孩子，那個會說會笑會寫字會詩會喚母親的孩子，也葬送在了那些為了皇權而不擇手段之人的手中。即便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人，面對孩子的死亡和人的離去都無能為力。

絕了，懦弱如也只能想到逃離，逃離不想面對的一切，終日用梵音禪語麻痹自己。

直到人的骨回歸宮城，心底的希才又重新燃了起來。用手中僅有的權力將人的骨推上了至尊之位，然后守著人的靈位直到壽終。

孟雪芙的一生走完了，這一生被辜負了太多次，可唯一自覺虧欠的便是的長。

的長是那樣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又是那樣的端莊溫婉，忍堅韌，寬仁良善，的長與不同，承住了頭頂的冠，為國朝公主的擔當。在沒有這個生母庇護的日子里，用自己的羽翼護住了那些弱小的弟弟們，讓他們在那座森冷的宮墻里有了片刻手足骨的溫存。

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忽略了顧錦原本也可以天真爛漫，也可以恣意揚，也可以放肆縱。

國朝的公主也不是生來便會做個公主，公主生來也只是個紅，香玉的小兒罷了。

孟雪芙走了，長眠在了人最喜的海棠花樹底下，化了一抔土，無聲無息的融進了大周幅員遼闊的山河。

佛俢來世，因果循環。

不知前世種下了什麼因緣，才釀出了今日的業果。

若對真有虧欠，這最后將近二十年的景守著的靈位，每日為點長生燈，想必也是還清了。

倘或當真有重來，仍舊愿意遇見，遇見這世上最好明艷的子。

***

因著慧寧師太故之事多有些突然，一向微的寧王妃徐靜憂心晴昭公主會因喪母而心憋悶，故而打著去往南洋辦貨的旗號強行拉著晴昭公主顧錦外出散心，連駙馬卓袇和三個子都給扔在了汴京城里。

徐靜說：長姐在京多年，一直心著皇家諸事，從來不曾好生消遣一番。因而此次與晴昭公主離京游玩，不論歸期如何，若是玩得高興，興許一年半載都不回來了。

當年五月，寧王顧攸眼淚的送走了自己的妻和長姐，回到王府中哭了沒半個時辰便被自家母妃一腳踹去了公主府去接與父親一齊滯留于汴京城的小公主顧曦璨。

年僅五歲的小公主從出世那日開始便被這些親長們兄弟們寶貝似的捧在手心里，當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要太不給星星。

除了晴昭公主這個生母以外，誰也不愿約束這個小家伙兒一星半點，誰都是變著花樣的哄高興，逗開心。

晴昭公主在時，這些親長們都還有三分忌憚，顧忌著晴昭公主的威懾不敢太過縱。晴昭公主一走，所有人都如困鳥出籠，徹底放飛自我了。

晴昭公主走后第一日，金氏太妃便將這個小家伙兒接到了寧王府中，生生摟著興到不愿睡的小公主看了一夜的戲法。

晴昭公主走后第五日，恒郡王帶著新婚不久的妻子孟通接了年的妹妹去了趟北郊，回來便買了三樽巨大的石雕野，說是小妹妹喜歡，就想放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