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自地方送汴京都中的筆試文共計五萬三千余份，經過府學初選, 六部擇優, 三公分選后, 最中剩余兩千七百余份。

這兩千七百份筆試文又會按各部所需重新再篩一次，選出第一能參與面試的人選。由六部至三公兩面試均通過之人，才有機會向君王及韓太傅遞新一的文書及履歷，由君王再行選看。

這一年自春分之日開試，經過兩個月的篩選，共計三百三十一份履歷被送到了君臣二人手中。

順帶一提的是，六部及府學員們并不敢徇私，一則是招生人數并沒有嚴格的限制，二則是韓太傅會在當年不定期的選當年或是前年被刷下的生員中有評擇不公的，主管此事的員便要被革職查辦了。

即日，晨朝過后。

紫居配設的大書房中，君臣二人相對落座，一人手邊放著一摞冊子，這本冊子里詳細記述了該名生員的出，學前所做的營生，以及第一筆試所做的文章還有另外兩面試的各部評語。

君臣二人便是要從這些生員的履歷中挑選出最終的面試者，最后一次面試不為篩選，只為循其將來志向，分科選學，以期來日該生能報效有方。

理政務時的君臣二人一向很是安靜，面對面的坐著，一人手邊擱著一盞釅茶，兩兩無言，唯有紙張翻閱的細響。

天子顧修率先閱完了一摞，端起茶盞品了一口，空看了眼對面的太傅韓墨初。韓墨初此時逆著坐著，日正當午之時，耀目的晃得人影發虛，頂戴的銀冠一閃一閃的，照得人不敢直視太久。

形影不離的日子過了太久，顧修時常覺得韓墨初并不是個真實存在的人，他們的今時今日，也許就只是他年困頓之時做的一場夢罷了。

“陛下這麼快就選完了？又盯著臣做什麼？難不想看看臣會不會突然之間羽化飛升麼？”伏案凝神的韓墨初忽然開口，瞬間打斷了對面之人的庸人自擾。

被穿心事的顧修神一斂，目迅速集中在了韓墨初面前的被分兩份的履歷，輕聲遮掩道：“朕只是好奇為何子要將這些履歷分兩份罷了。”

“這一側是臣為國朝選的。”韓墨初抬眸輕按眼瞼，手了左手邊的幾本冊子，溫聲答道：“這一側是臣為毓誠選的。”

“毓誠？”顧修聞言一愣，不解道：“東宮屬不是一向皆由吏部選拔麼？況且毓誠尚且年，六部之事尚未理清，子冉現在便想教他如何下了麼？”

“太子殿下雖然年，可確以年。上個月太妃娘娘都已經做主替小殿下選了位良娣東宮了，陛下如何還當他是小孩子？”韓墨初單手撐著額頭，修長的手指在書冊的封頁之上輕輕彈跳：“臣今日選的這些人，他們有才華，有抱負，在前朝又無無基，無牽無掛，只一心思慮報國之事。這樣的人長隨太子殿下于東宮，與之共習朝堂之事，將來便會與太子殿下一條心。畢竟臣和陛下陪不了太子殿下一輩子，將來的朝堂還是要太子殿下自己做主。殿下自仁慈寬厚，陛下與臣不在，難免會有舊臣生事。”

“到底還是子冉慮的長遠，比朕這做君父的想的還要周全。”顧修手上了韓墨初按在履歷封面上的手背：“也難怪毓誠那孩子自小就與你更親近些。”

“臣比陛下年長幾歲，自然想的事就瑣碎些了。”韓墨初松了松肩背，出手背單掌輕推了下顧修朝他湊近的腦門：“陛下若是無事了，可否容臣繼續？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今年冬至之日也選不完了。”

顧修被這一掌拍上腦門，恍惚之下又想起花朝節那日的事來：“子冉且等等，你方才說母妃要做主與毓誠娶良娣了？是哪里來的姑娘？可是花朝節那日毓誠拉著的那個姑娘？”

“陛下，虧您還是小殿下的君父，怎得這麼大的事到今日才想起來過問？”韓墨初合上了手中才翻開的履歷冊子，低聲笑道：“貴太妃花朝節那日擺的花廳小宴，說是要同那幾位命婦說話，實則就是要與毓誠殿下選妃的。”

“可是子冉不是說毓誠那孩子心里已經裝著旁人，還為此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如何又選了這個姑娘？”

“這臣便不得而知了，許是太妃娘娘做主，毓誠那孩子的脾氣也沒有陛下這般倔強，一時為了哄太妃娘娘高興順水推舟罷了。”韓墨初搖搖頭，又將手中的履歷翻開了一頁：“陛下和臣都一樣，一貫心不得這樣的事，還是給太妃娘娘和公主殿下置吧。”

“那子冉可知毓誠選的是哪家的姑娘？”顧修問出的這個問題，純粹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位君父。

“說是周氏太妃母族正嫡出的兒，泉州來的，與毓誠同歲，閨名好似喚作.....”韓墨初凝神想了一想：“周薔。”

***

周薔東宮那日，是沒有穿喜服的，只有一新制的羽緞華服，還胭脂的，并非正紅。

帶著兩個自小用慣的侍，由尚宮吳氏引路，一行來到了當朝太子顧毓誠居住的東宮殿。的寢居被安排在了東宮殿中的蘭芷堂里。

蘭芷堂不算太大，里的裝潢卻時分致，絕大多數的陳設都是金氏太妃與晴昭公主一齊心挑選的，為的就是讓小太子顧毓誠和周薔這對小人兒能過得舒心一些。

“周良娣，今后這里便是您的住所了，您但凡有任何用度短缺，都可以遣人來告訴奴婢，太妃娘娘吩咐過，您是太子殿下親自挑選的良娣，凡事都可以不必太按宮例的。”尚宮吳氏朝端著二分親祖母的架子，又帶著八分慈善和藹，站在那位小太子一眼相中的面前親切道。

“是，多謝吳姑姑費心持。”頂著一頭繁復的珠翠，小心翼翼的朝人行禮。

“周良娣不必客氣，奴婢這里有一本太子殿下自小用到大的食單，您閑來無事時可以看看。”尚宮吳氏上了年紀，給顧修父子心了大半輩子，如今見了周薔，多有幾分放權榮休的意味了：“您這里若是沒什麼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是，多謝吳姑姑，吳姑姑慢走。”

尚宮吳氏走后，周薔迫不及待的拉著兩個侍在這間致的小屋子里轉來轉去，這里，那里看看，什麼都覺得新奇的，什麼都覺得漂亮。

這些日子都太拘束了，花朝節過后便被金氏太妃接到了寧王府，由寧王府中的碧云姑姑教習宮中禮儀，還有一系列為太子良娣應盡的職責。

今日初東宮，邊終于沒有了能拘束的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三個玩兒累的小丫頭一齊坐在了那張宣的大床上，周薔剛想向后仰躺，邊的侍清清一把扶住了人的腦袋：“小姐啊，太子殿下還沒回來呢，您忘了您今早這頭發梳了多久了麼？”

“嘶......可是我的脖子好酸啊。”周薔委委屈屈的扁扁，悻悻的把子坐正：“清清，淺淺，我肚子了，你們呢？”

“小姐您肚子了？”年紀大些的清清，拉起了還在玩床帳流蘇的小淺淺：“我和淺淺去給您找吃的吧。”

“好，那你們快點回來啊。”清清淺淺走后，蘭芷堂里只剩下了周薔一人，看著床帳上的流蘇，著床上的蘇繡，不住的角上揚。

作為當朝太子顧毓誠邊的第一個子，雖然沒有正妻的名分，目今也是獨一份的殊榮，忘不了臨行前父母的囑托。

一定會在這座宮墻里出人頭地，一定不會像的姑祖母那樣一生無子。

想著想著，又翻開了尚宮吳氏給的那本食單，滿腦子里浮現的都是花朝節那日，那個明朗的年。

原來這個年喜歡吃湯餛飩，喜歡吃羊餃子，還喜歡吃味清香的糕點。

這些都會做，不會做的也會學著做。一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年，同他白頭偕老。

周薔頂著那一頭繁復的珠翠又等了將近三個時辰，小太子顧毓誠終于回到了東宮殿，周薔連忙整理裝，提著角迫不及待的迎了出去，在見到毓誠的前一刻，想的還是毓誠見到后會是怎樣驚喜的笑臉，誰知拎著角跑到小太子跟前時，只得到了一句：“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