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也是，玉容哥哥從來都只同誠兒一個人玩。”提起這話小毓誠的臉上就總是忍不住笑意。這六七年景之下，他與孟序形影不離。孟序縱容他，疼他，照顧他，保護他，偶爾還會與君父顧修一樣教他騎，是個極好的長兄。他也對這個沒有緣的兄長依依切切，毫無保留的親近著：“不如等恒哥哥大婚時，我把白絨送去與他如何？省得他將來孟通姐姐的欺負。”

“這，好是好。太子殿下為何會覺得恒殿下來日會欺負？”孟序不解道。

“恒哥哥他現在就對孟通姐姐言聽計從的！與六皇叔一個樣子！萬一來日孟通姐姐兇起來，他躲無可躲，還能騎著白絨跑到東宮來求救嘛。”小毓誠著下，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聽罷小太子毓誠的分析，孟序明顯更加一頭霧水：“那位百濟來的孟通王末將雖只遠遠的見過兩三次，可也覺得不像是個彪悍之人，也不至于將來把恒郡王追的有家不能回吧？”

“小時候我隨吳姑姑去們鄉里玩兒，看到有幾戶人家的婦人追著夫君打。我便問吳姑姑為什麼，吳姑姑說子婚之后多半是會變的。”小毓誠若有所思的回憶著自己年時的場景，想來想去也沒正經想出什麼意思來：“罷了罷了，不想那麼多了。端那日祖母那里的宴席結束以后，我們一道去朱雀坊逛逛可好？聽說那里又新開了好幾家蘭竺商鋪，咱們去那里與恒哥哥挑些婚賀，想必也是極好的。”

“是，末將遵命。”

“玉容哥哥，你不要總是一板一眼的說什麼遵命不遵命的。”小玉容著子站在孟序前，笑瞇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亞父四下無人時從不這樣與我父皇說話，今后你無人時也不要這樣，我喚你玉容哥哥，你便喚我誠兒不好麼？”

“這......”孟序猶疑片刻，到底還是沒有出口來：“小殿下，末將不敢......”

“嘁，真是掃興。”小太子把頭一扭，抱著肩膀佯怒道：“來日不與你玩兒了！”

“殿下！”

“逗你的！”小毓誠轉過來，親昵的抱住了孟序的脖頸：“玉容哥哥真好騙。”

***

端過后沒幾日，嶺南道上突然冒出了一小撮匪患。

聽說是早年間南詔滅國時一小撮混在尸堆里出逃的舊部殘兵，盤踞在嶺南道的深山之中忍多年，這些日子又不知從哪里糾結了一堆無主的昆侖奴，一行八百余人，打著復辟南詔，迎回他們被幽在汴京城中的舊主仡康朗達的旗號在附近的村鎮之中搶掠擾。

原本這樣的事只由嶺南道下轄的府兵便能出面解決，只因大周自改元載盛以來，便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鬧過這樣規模的匪患了，因此地方便按程序報給了兵部，接著又由兵部報給了天子顧修。

君臣二人見了這封折子，顧修剛想將那折子原封不的發回到地方上去，并著兵部附文警告地方，今后此等小事不可輕易上書，否則地方便要以職之罪論。

韓墨初卻將折子按了下來，對君王說道：“太子今以年，缺乏歷練，何不借此機會讓太子殿下領兵歷練歷練？”

于是乎，十五歲的小太子顧毓誠被派往了嶺南境，帶著由邊軍守將云瑾大將軍挑細選出的兩千兵，浩浩的踏上了初次領兵的剿匪之路。

其實，在山中浪跡十余年的散兵游勇，再加上那幾百個連周文都說不清楚的昆侖奴，哪里是裝備良的國朝邊軍的對手？

開戰那日，小太子穿著那一銀的釗金虎頭戰甲，坐在用于指揮的鐵皮戰車上，聽著鼓聲隆隆，劍眉輕簇，斂神低聲道：“孟將軍，可準備好了？”

“回殿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隨時可以發起進攻。”孟序兜轉馬頭，在馬背上抱拳行了一個軍禮。

“好。”小太子略略頷首，隨后目視前方，正高聲道：“將士們！沖！”

隨著小太子一聲令下，先鋒將軍孟序帶著三百人的小隊先行沖鋒，不到一個時辰就帶回了一群皮黝黑，不蔽的昆侖奴。

在戰車頂上屁還未坐熱的小毓誠見狀，連忙順著戰車旁的階梯爬了下來，幾步跑到孟序面前，湊在人耳邊問道：“玉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啊？”

“回殿下，這群昆侖人怕聲響，見了大周的軍隊便直接投降了。”孟序小聲回奏道。

原來，就在方才那些昆侖奴聽見了□□隊朝天發的幾聲槍響，這群人便直接扔了手中的木槍長矛，抱著腦袋蹲在原地瑟瑟發抖，騎兵們手中的長刀連一滴鮮都沒有沾上，沖鋒便結束了。

這些經百戰的邊軍將士們從來也不曾打過這般不痛不的沖鋒，一人牽著一個昆侖奴意興闌珊的回來了，分明是得了勝仗，卻沒有半分得勝的欣喜歡愉，好似連場圍獵都算不上。

這場由小太子初次領兵的剿匪之戰不到三十個時辰便結束了，十二名匪首被生擒，其余人等不是被山澗，就是被□□一擊斃命，余下的幾百名昆侖奴便由小太子做主，充邊軍營地做了伙頭雜役軍。

剿匪得勝，邊軍修整兩日后便要回到邊地繼續服役，小太子則要持儲君手令代天子督察地方，讓邊地百姓都見見他們未來的主上。

黃昏時分的主帥營中。

連續穿了五日重甲的小毓誠，終于換上了舒適的寢，懶洋洋的仰面躺在鋪滿厚氈的行軍床上：“玉容哥哥快與我胳膊，這甲胄好重啊。”

孟序依舊一鐵甲，半跪在小太子邊給人輕輕著手腕，松弛筋骨：“殿下這幾日辛苦了，只是依我大周軍規，戰時不可卸甲。”

“這我怎麼會不知道？玉容哥哥別忘了，我兩歲便跟著父皇到軍中玩兒了，大周的軍規我比你。我只是以前從未穿過這麼久的重甲，現在想想我父皇和亞父，他們遠征之時一年到頭都是穿著甲胄睡覺的。”小毓誠閉著眼睛，任由孟序給他活著酸痛的手腕。

“陛下與韓太傅一向嚴于律己，所以大周軍將才能心悅誠服。”孟序說著給小毓誠下了軍靴：“殿下可要沐浴？末將可以讓他們去備些熱水。”

“我是我父皇的兒子，我總有一日會像我父皇一樣讓這些將士們真心敬服于我的。”小毓誠撲騰一下，翻做了起來，雙手搭在了孟序脖子上：“玉容哥哥，你會一直陪著誠兒麼？”

“會，末將是太子府屬，自然會一直陪著太子殿下了。”孟序替小毓誠放好了戰靴，誠懇道。

“我不是說你的屬，我是說你會不會一直陪著我？陪我出巡，陪我征戰，將來陪我做皇帝，到我老，到我死，都一直一直陪著我。”小毓誠赤著腳下了床榻，站在了孟序的面前。

“殿下。”孟序從毓誠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異樣，他緩慢的點頭回應道：“臣是大周的臣子，一生一世都會為大周效忠，自然會從生到死都陪著殿下。”

“玉容哥哥就是個傻瓜。”小毓誠站在呆跪的孟旭面前，低頭幾乎與要抵住人的額頭：“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就像是恒哥哥對孟通姐姐那樣的喜歡。”

“不可！”孟序拒絕得十分干脆，他向后兩步跪直了：“殿下，萬萬不可！”

“為何？為何不可？”小毓誠被孟序如此激烈的退弄得始料未及。

“殿下......殿下......”孟序抿著雙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殿下是儲君，末將是臣子，不可，萬萬不可。”

“亞父和父皇就是這樣一起過了半生，為什麼亞父和父皇可以，你和我便不可以？！”顧毓誠年的臉上寫滿了疑與慍怒，他死死的按住了孟序的肩膀，期待著從他口中得到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案：“我心里喜歡你，就想同你在一起。若是你心里也喜歡我，那又為什麼不可以？”

“末將無才，比不上韓太傅可以以一當千，面面俱到。殿下來日登基，只靠末將一人也萬萬不夠。”孟序單膝跪地，垂頭回避著小毓誠殷殷炙熱的目：“所以末將擔不起，擔不起殿下的這份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