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后，自然是陵寢之事了。”顧修說道。

韓墨初稍稍遲疑片刻，不彎眸笑道：“陛下年富力強，何以想到這里了？其實莫說是陛下，就算是臣也都還覺得自己至還可有幾十年的景好過呢。”

“朕只是今日到了此有而發罷了。先帝在時自登基三年后便開始為自己興俢陵寢，直到崩逝那年還大修了一次。前段日子工部有封折子中還提起了先帝陵寢之中有哪些殘剩一半的工程，問朕是否要繼續修繕。”顧修一面走一面道：“朕準了折子，可是也想到了自己。”

“怎麼？陛下可是也想給自己修座皇陵麼？”韓墨初笑問道。

“其實朕并不想獨自一人埋骨皇陵之，想那偌大陵寢，就算藏珍寶無數又能如何？古來君主都是打著侍死者如侍生的旗號拼了命的將那些金銀皿，奇珍異寶埋藏在自己的地宮之中。與其如此，倒不如把那些銀錢都用在國之民生上。一座皇陵至可開二十座府學，朕何必要把銀子浪費在陵寢之上呢？”

“陛下說話什麼時候學會兜圈子了，陛下不是一向對臣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麼？”韓墨初側過頭，一雙溫潤的笑眼又一次把他看穿了。

“朕百年之后想與子冉合葬陵寢。”顧修不再遲疑，將心中所想立時三刻向人和盤托出。

“那臣可要好生幫陛下想個法子能既不違制，又能讓你我都得償所愿。”韓墨初負手而立，角上弧度更深。

“這麼說，子冉是同意了？”顧修突然站在原地，手牽扯住了韓墨初寬大的袖。

“陛下有必要這般大驚小怪麼？”韓墨初順勢牽上了顧修朝他過的左手：“臣自永熙十五年宮以來，一直與陛下形影不離，分別最長也不過數月。所以無論生死，臣都希能守在陛下邊。雖說依大周國制臣子之不可與君王合葬，可是子冉卻可與云馳合葬。”

“嗯。 ”顧修挽著那人的手背繼續朝著宗祠的方向走著，藏匿在蒼松翠柏之間的宗祠若若現，越走越近時甚至能聞到里淡淡的松脂香氣：“稍后上完了香，子冉再隨朕去母后那里看看吧，聽長姐說母后前些日子又發了咳，也不知現下好些了沒有，若不好時，朕想再請蘇先生過來看看。”

“好，陛下去哪兒臣便陪陛下去哪兒。”

今日里顧修的話，讓韓墨初分外恍惚。

一轉眼，他已經陪著那個從蠻荒之地歸來的小小年走過了二十余年。

他們竟然已經相互扶持著走了這麼遠的路了。

***

最初我還以為一生很長，誰知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竟然就這樣過了一半，分明你我還有那麼多想做而未做之事。

我終于開始明白那些終日將來世掛在邊的人心中是作何想的了。

如若是你，我不想有來世。

我還想有生生世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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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壽面

君臣二人自萬英山歸來后不久, 軍監也送來了一個振人心的消息。

江縣那位神的鐵頭先生留下的那份圖紙已經開模完畢，不日即能鑄澆打磨，組裝試了。

韓墨初將這種新式火命名為連珠火銃, 并由君王下旨將此盡快投生產, 各地軍中的火軍將領也要盡早派遣主將來此學習此的進攻方式, 以確保此投軍中后能以最快速度推廣全軍。

君臣二人似乎回到了永定三年時的那個冬日，每日除了晨朝便是火局的營房, 為了盡早趕出威力強大的連珠火銃廢寢忘食。

韓墨初比起君王顧修甚至更忙碌些, 因為學宮招收的第一批學子已經學，為主講人的韓墨初自然要主持大局。易鶨先生留下的那些珍貴的書本圖冊也都了這些學子們今后研習的課題。

寧王妃徐靜在次年年初生下了和寧王顧攸的第五個兒子，取名毓含。

小毓含出生那天，徐靜抱著枕頭嚎啕大哭，捶著寧王的肩膀又掐又咬，直嚷著要他把原本的小郡主還回來。連麗太妃也埋怨自己的兒子沒本事，怎得連個兒都生不出來。

最終還是晴昭公主出面，帶著兩歲大的小公主顧曦璨來到了徐靜的床前, 讓小家伙當場認了徐氏做了干娘。

原本還抱著小兒子泣的徐氏立馬就收起了眼淚，第二天就開開心心的以干娘的份開始給小公主張羅起嫁妝來了。

晴昭公主心中暗笑:也不知是不是同那個寶貝弟弟顧攸在一起生活久了，徐靜的眼淚竟然也變得這般來得快，去得也快了。

***

載盛七年，三月初三。

君王萬壽之日。

這一天不是萬壽節，也是小太子顧毓誠的千秋節，更是太傅韓墨初的生辰。

父子三人同日生辰的緣分, 著實讓人嘖嘖稱奇。

顧修自小就不愿做生辰，他時生在北荒長在北荒, 一直都不愿那些拜壽收禮的繁文縟節, 即便是登基稱帝以后也極開宴做生辰, 除非有什麼重大事項要借著君王生辰的名義發作，顧修才會著禮部籌備宴席，款待宗親。

今年也不例外，京中的文武們都在君王生辰這一天得了一日恩假，還有一份京郊田正產的時令蔬果。各地方們并無恩假，顧修剛登基時地方與顧修祝壽的折子都是由吏部統一收齊，再轉給禮部，再后來韓太傅嫌棄這些毫無意義的祝壽折子浪費紙張，便發了指令再不許各地方上表祝壽。

每年省下來的銀錢，就夠得上一個大周百姓小兩年的花銷了。

這一日，春風和煦，艷高照。

紫居之中，一對父子正守著一張空大的圓桌相顧無言的坐著，周遭安靜如斯，甚至聽得見窗外的鳥蟲鳴。

小太子顧毓誠陡然之間把臉一垮，整個人向前匍匐，上半直接趴在了圓桌桌面上：“父皇，兒臣肚子真的好啊。”

十五歲的年人稚氣未，哪怕他早已主東宮，在前朝也早已開始接洽軍務，可面對自己這個看似嚴肅的君父顧修時他都始終改不了稚子心。

“再忍忍，想是也快好了。”顧修輕咳一聲，用以掩飾他腹中因為空虛而發出的響。

今天是他們父子三人的生辰之日，韓墨初從三日前便說要在這一日親手做三碗長壽面，就當是給這對父子的生辰賀禮了。

這樣經濟實惠，又極有心意的賀禮也就只有韓太傅才想得出來。

為了吃上韓墨初親手做的這碗長壽面，這對父子從晨起之時連口水都沒喝便一直等在這里，整整兩個時辰，早已是前后背了。

約著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大早便投廚下的韓墨初終于現了。

還是那一雙溫潤似玉，彎如新月的眉眼，一襲象牙深藍滾邊的廣袖圓領襕衫，玉簪束發，連鬢角都不見一凌，毫看不出這人方才在廚下整整忙碌了兩個時辰。

跟在韓墨初后后過來的是監總管元寶，他手中端著一方大托盤，盤放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

“呀，可終于好了，兒臣都快死了。”已經到把玩筷托的小毓誠見了吃食，立馬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兩步湊到元寶公公跟前準備幫著端面。

“太子殿下您當心，這面湯可是燙的。”元寶說罷將手中的大托盤放在了圓桌正中，依次按照父子三人的位置擺好了湯面的大碗，又將分湯用的小碗，湯勺和筷著擺在了父子三人手邊，退站至一旁。

“元寶公公先下去吧，這里并沒有什麼要伺候的了。”韓墨初擺擺手命站在一旁監總管元寶退下，轉而面向父子二人：“陛下，殿下，且嘗嘗這碗面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