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馳，想什麼呢？”韓墨初合上了手中的折扇，有意無意的著顧修的后腦。

“朕在想誠兒會不會將來同朕一樣，喜歡上一個男子。”顧修揚起下，在昏暗之中盯著韓墨初那張始終完無瑕的側臉。

“誠兒將來心怡男子也好，子也罷，眼下他年紀還小，陛下怎得現在就開始憂心了？”

“朕倒不是憂心，若他當真喜歡男子，朕倒是希他能比朕膽子大些，明正大的改了律法，正正經經的娶一位男妻。”

“原來過了這麼多年，陛下心里還在乎這個？”韓墨初修長的指節穿過了顧修的發，指腹輕的按著人頭皮讓人放松：“臣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那點名分，世間有名無實的夫妻多了，倒不如臣這樣有實無名的好。陛下給了臣這世上最讓人艷羨的偏，難道還比不上那虛無縹緲的名分麼？”

“話雖如此，只是君臣二字，到底聽著總是不如夫妻舒坦。”顧修悻悻的閉上眼睛，隔著韓墨初的寢輕蹭著他的口。

“陛下有話不妨直說。”從小到大，顧修的心事不管藏得多深從來瞞不過韓墨初的眼睛。

“朕想聽你聲夫君。”顧修閉著眼睛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良久，無人應答。

顧修睜眼查看緣由時，只見韓墨初已然不聲的睡了。

所謂啞虧，大約就是如此了。

***

載盛元年八月，中秋過后。

在京中住了小一年的孟通公主終于要啟程返回百濟，在大周的扶持下，為第一任百濟王。

寧王世子毓恒得了消息，哭得天塌地陷一般，一急火攻心起了滿的口瘡，眼睛哭得紅腫，子燙得嚇人。

從蘇神醫開來的涼藥灌下去也就只是吐出來，愁得麗太妃滿世界的求神拜佛，生怕自己這個長孫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一個月后，百濟政局安穩。

孟通王特地派人從百濟漂洋過海送回了一株桂樹苗，并讓人帶信告訴毓恒一定要心養護，等到苗長桂樹開花，他們便能再見面了。

整整頹廢了一個月的寧王世子，一夜之間生龍活虎。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拆家

載盛元年, 歲末。

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皇城。

宮中，地勢平曠的獵場之。

父子三人都穿著一重甲，重甲套著能隔熱的牛皮衫, 頭上也套了防跌撞的鐵盔。

眼前的雪地上堆著一個與真人等高的大肚子雪人, 雪人頭上的眉眼是用墨畫的, 絡腮胡子三角眼，像極了書中寫的夜叉。

雪人的下著一條引線, 一直連接到父子三人腳下。

太監總管元寶端著一托盤的香站在旁邊伺候著。

小毓誠盯著腳下的引線, 扶著頭頂沉重的鐵盔滿臉期待的盯著旁的韓墨初：“亞父亞父，現下能點火了麼？”

“等著。”韓墨初隔著手套將手中的引線又捻了捻，接著便朝一旁的元寶勾勾手：“點香。”

元寶遵命，點了一只香遞到了韓墨初手上。

引信迅速點燃，伏在地面如同一條迅猛的火蛇，一直撲到了雪人底下。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雪人的大肚子給炸得四分五裂，化了大團大團的雪塊從天而降, 由于燃的范圍比三人預料之中的大，躲閃不及的父子三人直接被一大片騰空的碎雪擊中。

“噗…咳咳咳…”炸產生的一刻，小毓誠正巧張著，一塊兒碎雪正巧掉進了他的里。

本該負責保護他的父皇在雪塊飛過來的一瞬間，第一反應竟然是越過他將他的亞父摟在懷里，又用披風擋了個嚴實，只把他一個讓了出來。

等到他好不容易抖干凈了臉上的雪, 發現他的父皇和亞父早就已經去一旁找那塊飛得最遠的碎雪了。

“毓誠過來。”韓墨初踩著一塊雪塊向小不點招了招手：“站在這里別。”

“哦。”小毓誠點點頭，扶著頭頂的鐵盔邁開小腳跑了過去。

“陛下, 你就站在燃心的位置。”韓墨初又招呼著讓顧修也在固定的位置站好。

而他自己則拿了丈量用的尺, 測量兩只腳之間的距離, 以此來計算出這場炸的波及范圍。

“四丈五尺二分。”韓墨初提著尺，走到一旁捧筆墨的小太監跟前記下了這段數據。

這是父子三人做的一場炸！藥實驗，不止今日，從冬開始類似這樣的實驗父子三人做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四十場了。

每一場都要記錄下炸！藥的用量以及波及的范圍。

至于他們為什麼要在大冬天里這麼折騰，起因是在這一年年初之時，原突厥境接連發現了十幾礦藏富的地脈，有黃銅，有生鐵，有煤炭，還有一大片專門產出松柏等木的林。

想要盡快將這些礦藏挖掘出來收為己用，靠當地征來的役夫和幾場征戰下來俘虜的戰俘，還有那些從遠海買來的奴隸本不夠。

于是韓墨初想起了在許多許多年前，易鶨先生曾經做過的一種威力極強的火藥，名為炸！藥。

這種炸！藥比尋常火藥威力強上十倍不止，是以硝土磷礦為基底，調和由煤渣中提煉出的濃油，封在閉的瓷瓶里，再填上引火用的木屑和極長的引信，由人從最遠將其引燃，只需區區幾石，便能輕而易舉的炸山開隧破巨石。

這種□□方法，韓墨初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那一年，他六歲，蘇澈七歲，也是寒冬臘月的時候。

某天，易鶨先生突然說要給他和蘇澈做點好玩兒的。只見易鶨先生一通燒煤煉油的作，最終給他們一人灌了一大堆帶引信的小瓶子。

又把他們拉到山口，教他們點燃了瓶子往山下扔，聽山澗里轟隆隆，轟隆隆的回聲。

三個人高高興興的玩兒了大半天，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沒過幾天就是臘月初八，易鶨先生準備領著兩個孩子下山去置辦年貨。

走到半山腰便遇到了正在山路上搬送巨石塊的地方兵。

兵頭目見了易鶨先生連忙一臉歉意的上前與人賠禮道歉，說是下山的路不知被什麼賊人給炸塌了，易鶨先生想要什麼年貨只管寫了單子，由地方給送到山上去。

易鶨先生聞言，也沒說話，只是笑嘻嘻的夾著兩個孩子轉回去了。

從那以后韓墨初便記住了那些小瓶子的威力。

正巧，韓墨初那次前往羅剎偶遇易鶨先生時，易鶨先生果然在給他帶回京中的箱子里放了這麼一張制作炸！藥的方子，并囑咐他千萬小心。

想來是知道他來日要開礦山必然用得上這些。

是日傍晚。

晚膳過后，小毓誠自行回宮做功課去了。

顧修在看奏折，韓墨初則依舊在研究這些日子記錄下的實驗數據。

這些數據里包括了炸！藥的幾種配方，用量，炸燃的威力及引信反應的時間，都做到萬無一失了，才能將配方和方法給軍監批量產出。

時間過了半晌，一本工部請批工程款項的折子映了顧修眼簾。

有關這類銀錢往來的折子顧修一向都是看了就頭疼，從來不愿深究。

韓墨初反復教過他幾次，他也依舊沒那個耐心，能計較得了這里三五百兩的得失。于是，他又將那本奏折推到了韓墨初面前：“子冉你幫朕批一道吧，你知道朕從來不看這些的。”

韓墨初接過奏疏匆匆翻了一眼，說道：“陛下，這折子是臣前陣子說的興修含元殿之事，陛下不打算看看麼？”

前些日子，韓墨初奏疏上奏要興修宮中含元殿正殿，以及其他年久失修的宮殿。折子在六部走了個過場，君王也尚無明旨，工部尚書就已經擬好了撥款的折子了。

由此可見，韓太傅在前朝的話，是實實在在堪比圣旨的。

“子冉要修宮室，那修就是了，工部請款，戶部調撥，眼下國庫里銀錢充裕，正是該興土木的時候，只不過……”顧修頓了頓。

“只不過什麼？”

“含元殿本就是前朝下的宮殿，朕覺得與其這樣翻修，倒不如直接拆除重建，所用的花費也不會太多。如若不然，年年翻修的花費也不在數。況且而今番邦異族見也頗多，含元殿總不能太過陳舊寒酸。”